17 ☆、捅破
慕容璃故意将事情鬧大只是為了落陸琢的臉面,令他難堪,她并非真要斬下章玉珠的一只手,也就吓一下章玉珠,小懲大誡罷了。
只不過陸琢的反應在她意料之外,她索性便将這爛攤子扔給他。
翌日清晨,霜兒伺候慕容璃梳洗,小聲抱怨陸琢于章玉珠母女行竊一事上處置不公,有徇私之嫌。
“将軍竟然只是将章家一家趕出府便了結了行竊之事,将軍莫不是因章家是他親戚便徇私包庇,就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慕容璃掬水淨面的動作一頓。
“哦?”
霜兒遞忙将帕子遞上,慕容璃接過随意擦了擦臉,而後将帕子扔進水盆裏。
“今日一早他親自處置的?”
霜兒道:“聽聞是将軍昨兒個夜裏處置的,府中管事一大早便将人轟出府,奴婢今日并未見到将軍。”
眼下慕容璃已從新房正屋搬至偏院居住,陸琢原本并不同意,但昨夜并未阻攔她。
陸琢竟昨夜便将章玉珠母女行竊一事處置了。
雖只是尋常小事,可慕容璃總覺着有些不對勁兒,以她對陸琢的了解,一般他不會如此行事。
“去打聽打聽,将軍他今日是否外出。”
“是。”
霜兒應聲去打探消息,不出片刻便回來禀報,彼時慕容璃在梳頭。
“郡主,奴婢方才打探得知将軍昨兒個夜裏頭因傷勢惡化發熱昏睡,眼下仍舊未醒。”
慕容璃手中的木梳打滑落地,她一愣後彎腰拾起,将木梳置于梳妝臺上,望着銅鏡中的臉,她有時仍覺得這張臉陌生。
她擡手撫臉,觸感真實,她又暗自發笑,一陣恍惚後她恍然回神。
“想來是父王命人罰的十鞭重了些。”
見主子神态異樣,霜兒疑惑卻不敢多言,小心地應着,“聽聞陛下已知曉此事,已遣禦醫前來,煊王殿下也聞訊趕來,此時府中除府醫外還有宮中最厲害的大夫在此候着,您不必擔憂。”
擔憂?
歡喜尚來不及呢,怎會替他擔憂,慕容璃莞爾。
這将冷清的将軍府怕是除了大婚那日便再無今日這般熱鬧了,竟然驚動了陛下,連煊王也來湊熱鬧。
而本該守在夫君病榻前的她卻對此一無所知。
夫妻做成這樣,着實可悲。
如今她是将軍府的主母,家主病倒卻無人告知她,這府中上下還真不将她放在眼裏。
“既是如此,便是我不想去湊這熱鬧怕是不行的。”
陸琢仍住在先前的新房之中,門窗上的大紅喜字還未撤下,此時院中圍了大群人,煊王弄了張椅子坐在房門外。
煊王最先瞧見走進來的慕容璃,起身朝她而來,面色不虞。
“你這小丫頭倒是心寬,本王還是頭一次瞧見你這般為人妻的。”
傳聞雲霞郡主對陸将軍情根深種、癡戀成狂,便是煊王亦是信了那些傳言,畢竟當初雲霞郡主為了嫁給陸将軍可謂是費盡心機,煊王将一切看在眼裏。
可如今這夫妻倆的表現卻讓他疑惑了。
自這兩人成親後,一切似乎颠倒了,被逼迫的陸琢成了癡漢,耍盡心機手段終得償所願的慕容璃卻對陸琢不聞不問。
煊王将陸琢視為摯友,在陸琢的生死攸關之際,慕容璃所作所為讓煊王惱火。
“懷瑾昏迷不醒,且不說他因你而傷,你既已為人婦,當以夫為天,你倒好,此時才出現。”
面對煊王的指責,慕容璃并未反駁辯解,可心中仍是有幾分委屈的。
此事确非她刻意為之,至少在人前她會是深愛夫君的賢妻模樣,眼下情勢于她不利,她也深知眼淚是女人最厲害的招數。
梨花帶雨,如泣如訴。
她最會哭了。
诶?
煊王見慕容璃的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委屈地抹淚,頓時慌了神。
饒是萬花叢中過,風流無羁的煊王也是被她突如其來的眼淚給吓到了。
“哎哎哎為兄并非責備你,你莫要哭了……”
煊王方才不過是一時氣急才會兇她,但他終究是她的堂兄,作為兄長,自然是疼愛妹妹的。
一旁的逐風見自家主母受了委屈,他看不下去了,上前對煊王行禮,替毫不知情的主母解釋。
“王爺,昨夜我家主子特意叮囑要瞞着夫人的,主子是怕夫人擔憂遂才如此安排,您錯怪我家夫人了。”
逐風一口一個夫人,可謂護短至極。
以前他也以為主子對雲霞郡主無意,娶她不過是被逼無奈,但主子自打成親後是如何待郡主的,作為近身護衛的他瞧得一清二楚。
主子将郡主當眼珠子似的護着呢,哪裏會讓她受這等委屈。
慕容璃的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煊王手忙腳亂的,不端王爺的架子自稱本王了。
“好阿璃,是為兄錯了,為兄不該兇你,你莫要哭了可好?”
煊王此刻更害怕榮王知曉此事,還有榮王府那三位公子,若是他們知曉是他将小阿璃吓哭了,他們怕是要去拆了他的煊王府。
院中一行人瞧勢頭不對,下意識躲得遠遠的,紛紛仰首望天,事不關己地欣賞萬裏晴空。
這京中誰人不知榮王及榮王府的幾位公子對郡主有多寵,涉及郡主之事,他們護短不講理,早前便有人嚼舌根說郡主仗勢逼陸将軍娶她,不久後那些個背地裏議論郡主的人皆被狠狠修理了。
也就煊王殿下敢這麽訓斥郡主了,他們這些旁觀者還是躲遠些的好。
此時房門開了,替陸琢看診的大夫從屋裏出來,向煊王禀報。
“王爺,将軍醒了。”
煊王顧不上哄慕容璃了,急聲詢問大夫,“陸将軍傷勢如何?”
大夫嘆氣:“唉,将軍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加上連日勞累未曾好生歇息才會如此,好在将軍乃習武之人,體魄強健,卧床修養幾日便無大礙。”
煊王這才安心了,欲轉身寬慰慕容璃幾句,此時大夫再次開口。
“王爺,将軍需要靜養,他……将軍他只想見郡主一人。”
“……”
煊王看了眼已經收住淚水的慕容璃,而後揮退院中衆人。
待人散去,煊王接着哄慕容璃。
“小阿璃,方才是為兄失言,你莫要惱了,若是叫懷瑾瞧見你落淚,以他那睚眦必報的狹隘胸襟,回頭他又該找我麻煩了。”
慕容璃哽咽道:“煊王兄言重,此番确實阿璃錯了,夫君他是因我才會傷得如此之重……”
瞧她又要落淚,煊王可不敢再說什麽了,趕忙找了個借口溜了。
煊王一走,慕容璃的淚便收住了。
她的眼淚收放自如,跟唱戲變臉似的,悲喜自控極快,逐風看呆了。
慕容璃獨自進屋去看陸琢,霜兒被逐風攔在門外。
屋子裏彌漫着一股藥味,慕容璃一步步朝內室走去,繞過屏風便瞧見只着一身裏衣的陸琢坐在床上,面色蒼白,卻對她笑。
她在他面前停下,在她開口之前他發現她的眼睛是紅的,以為她哭是因為擔憂他,頓時一臉的心疼與愧疚。
“我無礙,皮外傷而已,過幾日便可痊愈,你……”
他還未說完的話因她突然的舉動戛然而止。
慕容璃伸手将他半敞的衣襟扯開。
陸琢怔愣,她似乎并未覺得此舉有任何不妥,欲将他身上那松垮垮的裏衣除去。
在她再有動作時陸琢回神,抓住她的手,蒼白的臉上表情微變,眼神不自在地避開她。
“莫看了,會吓着你的。”
慕容璃凝視他良久,抽回手,屋子裏的喜慶擺設還未撤下,此情此景于二人而言真是莫大的諷刺。
她心裏蕩漾的那一絲動容瞬間消失殆盡。
慕容璃在他身旁坐下。
“我不會感激你的。”
她的記憶越發模糊得快了,有些事她已記不清,或許很快她便會連她嫁給他的目的也忘了。
她不知慕無傷是否能找到替她解毒的法子,她要報複陸琢,在她記憶中的恨意還未消散以前。
陸琢側頭看她,蒼白的臉上挂着溫和的笑容,眼中盡是溫柔。
“年幼時我承諾會護你一生一世,我已食言過一回,往後我絕不會讓你再受傷害。”
饒是意料到他會認出她,此時聽到他這話,慕容璃仍感到震驚。
“你……”
他認出她了,也記得年幼時的諾言,眼神裏的愧疚自責讓人覺得冤枉他了似的。
慕容璃想要躲開,離他越遠一些,左手手腕被他握住了,不知何時他的手中多了個手钏。
即便他受了傷,手勁還是大得她掙脫不得,眼睜睜看着他将手钏戴到她腕上。
“這手钏材質特殊,它可暫時壓制你體內的毒,慕大夫已找到解毒之法,他能治好你的,只是需要些時日确保萬無一失。”
聽他所言,慕容璃放棄掙紮,望着腕上的手钏,心緒複雜難言。
不可否認,陸琢待她極好。
若就事論事,那麽他本人并未做過傷害她的是,所謂的諾言不過是他兒時的一句話戲言罷了。
他只是失約了。
而陸候府那些曾害過她的人皆已受到懲罰。
陸候府沒了,陸家只餘他一人。
慕容璃忽然想起曾經的一些事及後來聽到的傳言。
關于陸琢與寧王,她有太多疑惑,她也曾有過懷疑,是否誤會他了。
“三年前,陸候府到薛家下聘之後,薛青芷曾寫過一封信請人送去陸候府,送到當時的陸二公子手上,你……可收到那封信?”
陸候府世襲數代,一代不如一代,到了陸琢的父親這一代徹底沒落。
陸琢本是嫡子,卻因有一個寵妾滅妻的父親,自小便不受重視,他母親病逝後不久,陸候立即擡妾為妻,那妾室所出的庶出長子的身份也跟着變了,母子倆更是壓在陸琢頭上作威作福。
當初的薛青芷便是以為陸琢在那充滿龌龊的陸候府定然十分孤寂,受人欺負,她想去陪他,照顧她。
因她的天真,她付出生命的代價。
她恨天道不公,恨陸琢,但她也想要一個真相。
那封信送出後她一直未得到回音,後來她仍滿懷歡喜上了花轎與一只公雞拜堂成親,她才知上當受騙。
娶她的人并非她的陸琢哥哥。
她的嬸嬸将她賣給陸候府沖喜,給陸大公子陸文琀沖喜。
她含恨而死,陸琢欠她一個真相。
聽她提到那封信,陸琢看她的眼神裏有痛苦有哀傷,更有化解不去的愧疚。
他突然轉身抱住她,很用力地抱緊她。
“芷兒,對不起……”他來晚了。
三年前,在陸候府那個陸二公子不是他,可若是他早些回來見她,她便不會發生那樣的事。
他以為失去她了。
幸好,她還在。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斷更辣麽久。
從今天起恢複更新,日更到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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