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在被單獨扣押五天後,離铮在這天清晨被帶到一處雅室,他坐在雅室中的寬闊大桌旁靜靜等待,心想,那位聞名全大陸的女性終於要露面了。

會怎麽跟自己談話?和所有電視小說裏一樣嗎?冷嘲熱諷、威逼利誘?只要分手就讓他出獄甚至給他一大筆錢?或是答應給他投資拍電影?

這幾日離铮設想各種可能,甚至覺得有些滑稽。人生如戲啊。

過了幾分锺或者是十幾分锺,雅室的門打開,一位身著枚紅色正裝的女性翩然而入。

優雅幹練,氣度雍容,滿頭烏發中偶或夾雜著幾根銀絲,卻沒有染黑,被一根簪子固定在腦後。

雖然化了淡妝,從眼角、嘴邊和頸項的皺紋還是依稀能看出她的年齡。但她嘴邊招牌式的微笑,雙眸中充滿著的睿智和歷經歲月滄桑後的深邃,似乎洞悉世間的一切,輕易令人生出敬畏,遺忘她的年紀、性別甚至容貌。

這是天生能折服人的政治家琴惠芬妮。

是不是琴沁四十年後也會是這樣的老狐貍呢?

惠女士自然地坐下,才贊賞地說:「你真人比電視上還英俊。」聲音低啞中又深富磁性,極具魅力。

「謝謝。」

「你不錯。」惠女士對自己兒子的眼光很滿意,如今敢直視她雙眼的人可不多,「很早就猜到了吧?」

離铮點頭。

「與琴沁分手吧,否則就死在古斯的死刑電椅上。」單刀直入,撲面而來的淩厲。

離铮感受著來自這位強大女性的強大氣場,本來還以為會兜圈子,卻這麽直接,其實她和琴沁兩母子真是很像。

淡淡地:「不,我拒絕。」

琴惠芬妮一笑:「不愧是我兒子看中的人,我很喜歡。」她沈默了一會兒,悠然開口,「我的養父惠晖白手起家,一生建樹無數,其實他與我的聾啞伯伯終身相伴相戀。我的伯伯也很喜歡你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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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反對同性交往。」

那反對什麽呢?離铮默然與她對視。

「真是雙會說話的眼睛。」琴惠芬妮一笑,「戰前號召無數玄州青年奔赴戰場,是前雪山突擊隊的成員,這些我的兒子都已一一化解。甚至連你是鷹鉗分隊成員,是恐怖組織首領令徽的同袍兄弟,以他的能力也都能為你遮擋。可是──」

她從包內取出一個黑色檔夾,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

離铮疑惑地打開,手禁不住有些發顫。

裏面只是薄薄的三張紙,他的出生地點、出生年月,他的母親離桐在生他之前兩年內的經歷,以及一份DNA檢測比對結果。

離铮的手握緊又放開。

他重新看了一遍。心髒整個地揪住。

突然間,他明白了母親自小以來的種種行為,明白了令徽臨走時的那句話。

他是離桐在三十二年前作為恒石林秘密情婦時誕下的私生子。不過恒石林一生妻妾無數,兒子更有幾十個,他毫不留戀地抛棄了母親以及繈褓中的他。

怪不得母親一生都憤憤不平,總希望他能出人頭地,希望自己能讓她進入上流社會,難道是想與恒石林複合,或是想證明恒石林遺棄她是錯誤?

怪不得離桐會讓他入伍,為軍政府賣命。

他清楚記得,恒石林的那許多兒子們經歷了幾十年的殘酷內鬥已經所剩無幾,也許這本就是恒石林的目的,優勝劣汰?

但可惜他餘下的兩個優秀的兒子一個在流西留學期間死於非命,到現在都沒抓到兇手;最後一個作為前玄軍隊的總司令,深藏在地下數十層的秘密司令部,竟然也被北順的導彈所殺。這次深入地下近百公尺的襲擊直接導致了雪山長達十數日的大面積雪崩。

因此,恒石林已然後繼無人。這時才想起他這個被他遺棄數十年的私生子。

他在軍中一路順遂,令徽在初識的時候就冒死救他性命,雪山決戰鷹鉗分隊死傷殆盡他卻能留下小命……是因為他是恒石林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脈。

也因此,令徽會說,你和琴沁根本不可能。你會後悔。

琴惠芬妮靜靜注視著身前的青年。

看著他糾結、恍然、悲傷、絕望,鐵石般的心裏竟也生出了一絲疑似憐惜的情緒。

這個年輕人活得不容易。有這樣的父母,竟也能長成這般出色的青年。

離铮阖攏活頁夾,默默推回給琴惠芬妮,表情已然回複平靜,只是嘶啞的聲音表明他內心的波瀾:「我是離铮,我不會放棄他。」

他姓離,哪怕還有一絲希望,他要留住上天恩賜給他的幸福。

他的人生已然如此,他不能放開琴沁。

不能。

女士輕輕嘆了聲:「離铮,其實你明白,我也知道,小沁不會因為這種血緣關系放棄你。我的兒子……」我當然清楚。

深深注目於離铮:「可是,你确實是恒石林唯一的兒子。這些數據是恒石林向我提供的。他同樣不希望自己唯一的血脈和琴家搞在一起。」

離铮在桌下用力握住拳,短短的指甲嵌入肌膚。

「他随時可以扔給媒體。我也可以。到時候,琴沁無論是保護你還是放棄你,他在玄州的政治生命必然終止,毫無挽救的可能。」

離铮明白。

這跟自己是鷹鉗分隊成員,是前軍政府死忠擁趸完全不同。

他經歷過太多的人生起伏,輿論可以今天把你捧上天堂,明天将你送入地獄。

一旦民衆知道自己是恒石林唯一的兒子,輿論不會管他是否真會繼承恒石林的事業,是否支持恐怖主義,他會被他們早早地打上了一生都無法抹去的印記。

恒石林是獨裁專制的象征,是害死無數玄州人的罪魁禍首,恒石林的血脈幾乎就是玄州政壇所有人的天然敵人。

民衆們怎麽會允許跟他有牽扯的琴沁當政?

琴沁也沒有任何辦法轉圜,除非他放棄玄州資政,放棄玄州──

可玄州是琴沁唯一能施展政治抱負的土地。

他花費了如此多的心血精力,他給玄州帶來了民主、和平與安定。多少失學的兒童回到課堂,多少無家可歸的貧民住進有暖氣的公寓,多少戰亂後失去親人的軍眷得到撫恤。

「你明白的,琴沁為了你,他會放棄他的玄州。」惠女士淡淡地闡述,「可是他不可能繼承琴家在北順的任何産業。」

「不過也沒關系,我養父的家産至少有一半由他繼承,惠家是檀島巨富之家,他不會貧困潦倒。」

「你估計也不會再演戲,或許你們可以去流西?不過流西只有生在流西的人才能從政……」

但那決非琴沁所期望的生活。即使為了自己他甘願放棄原有的一切。

「離铮,我們不是生活在童話世界。」琴惠芬妮淡淡地結束了自己的話,拿起檔夾悄然離去。

離铮不知道怎麽回的單人牢房。

有些悵悵地,茫然地,也不知道過了多少時候。

他關與不關,死與不死,結果都是唯一而确定的。他的身分無法改變,琴沁就必須在他和政治生涯中選一項。

他的堅持與不妥協只會讓琴沁痛苦,即使他最終選擇了自己,琴沁也不再是完整的琴沁。

琴惠芬妮真是洞悉人心,她早就算準自己會怎麽做。

因為自己愛琴沁,愛得越深越沒得選。

腦中閃過玄州鬧市新建的住宅,閃過失學兩年重回課堂的兒童,閃過當年追随自己的腳步入伍的熱血青年,他們中有的永遠死在戰場上,有的斷了胳膊少了腿。雖然自己跟令徽說,軍人死在戰場是軍人的歸宿,但每夜徹夜難眠難道不是因為心中沈重到令自己喘不過氣的愧疚和壓力。

他痛恨戰争,痛恨死亡,痛恨獨裁。

是琴沁的到來,讓玄州,他的故鄉得以繁榮,得以安寧。

他憑什麽奪去玄州的資政?

其實與他只是短暫的相處,也許有轟轟烈烈有熾熱性愛有默契與相知,但他不是生活在童話裏,誰又真的離不開誰?

但是好痛。

甚至有害怕。

害怕孤單寂寞到發狂的漫漫黑夜。

窮人是不懼怕的。偏偏自己是富足過的那個,若是再回到過去,他害怕。

孤身上路,四顧無人。

離铮蜷縮在單身牢房的角落。

琴沁,對不起。我希望以這樣的方式守護你。你不用選擇,是我選擇放棄。如果你難過,就恨我吧。

恨我吧。

事情的發展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正當玄州民衆為離铮的命運擔憂抗議,正當夏燕為此暗中奔忙甚至與政見不一的父親懇談,正當卿九偷偷調制秘藥準備真到了那刻讓離美人假死,正當琴沁處理完玄州南部的動亂事件出發飛往古斯,離铮被無罪釋放了。

突然有人主動承認毒品是他放入離铮的行李箱,随即在毒品袋上發現了該人的指紋。

整個過程就像鬧劇一樣,有心人都嗅出了其中陰謀的味道。

夏燕在機場接秘密到達古斯的琴沁,告訴還不知道消息的他:「離铮無罪釋放了。」

琴沁動作僵住,臉色泛白。

最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

「姨媽真是厲害,我忙活了這幾天,警察廳、檢察廳、法院和邊檢局都去了,鐵桶一樣潑水不進,連郎首相也告訴我這是個鐵案翻不了,結果……就這麽結束了。」

琴惠芬妮有多少隐藏的力量呢?

「他人呢?」

夏燕的表情有些奇怪:「他直接去劇組了,天山下雪了,他要拍最後一場戲。」

拍戲?琴沁一怔,但随之釋然,他的铮铮就是這樣的家夥,永遠為別人著想。

「去探班吧,別讓狗仔進來,這你還做得到吧?」

「表弟,古斯雖然還有許多弊端,但還是法治社會。我只是刑檢處執行官,這幾天已經越界做事。」他看到琴沁變臉色,又道,「不過你別急,知道你們北順的霍家吧?」

琴沁掀眉。

「霍家第三女霍嫱,她是離铮國際後援會的會長。」想到什麽,夏燕眼裏閃過一絲促狹笑意,「她在離铮被捕當天就飛到古斯,利用各種關系奔走,她的堂叔霍零是你們北順的國寶,是我們皇帝陛下的授業恩師,她自己又是和氏的大股東,跟你三哥……」

「我知道這瘋女人。」琴沁眉頭皺起。

琴家、霍家、和家分別雄踞北順的政界、商界、科技界,霍嫱與他的三哥琴澈、和氏大少和偲苑世稱杏江小組,在北順世家的新生代中名聲赫赫。而霍嫱從十八歲開始就瘋狂迷戀亦天,更為了追星跑到玄州定居直到戰争爆發。

「她花費巨資雇了兩百個北順頂級保镳去片場保護偶像,摒絕一切采訪。」

果然是瘋子。可是戰後離铮落難她大小姐又在哪裏?

但琴沁還是郁悶,首次感到身為政界人物的無奈,他要顧及玄州的民意,他不能做這種瘋狂的舉動。

心裏一痛,他知道琴惠芬妮會怎麽說服離铮。

铮铮比誰都清楚,自己為玄州花了多少心血和精力,将畢生的政治抱負都放在了玄州。

已顧不及吃醋,他說:「也好,我們走吧。」

夏燕見他竟沒有醋意大發心中訝異,卻也随即了然。每個人都有心中的軟肋,而琴沁這個天生的政客也不例外。

天山上雲霧缭繞,剛下過雪,遍地冰雪晶瑩,猶如仙境。

《茗香》劇組在拍最後高潮戲分,勇士林谷為救愛侶苦練十年一躍破空殺入天宮,不料茗香已是天神最寵愛的天後,并誕下一雙麟兒,天神令茗香選擇──若是随林谷回塵世,世上洪水滔天;若留在天宮,世間無恙,卻須處死林谷。

制片和程旭這幾日都憂心忡忡,即使天山上已降大雪,但缺了離铮,《茗香》也不可能完成。好不容易盼到離铮無罪釋放,他們都以為離铮會回玄州休養壓驚,誰知他竟直接返回片場拍戲。

這種專業操守在如今的演藝圈還剩幾個?

片場所有人都靜靜等待。

白芊雯扮演的茗香白衣勝雪,豔光四射,她也為離铮憂心,但此時她是茗香,面臨一生最重要的抉擇。與愛人相聚,萬民遭難;萬民安順,愛人身死。

這場戲的重點本在茗香,但片場衆人卻都想看離铮的表演。

琴沁悄然趕到,就像初遇離铮不久,他站在遠處手拿望遠鏡默默觀看。

铮铮又瘦了,是不是沒睡好?

離铮有些憔悴,精神反而亢奮,只有全情投入演出,才能暫時忘卻煩憂。

他此刻化身林谷,手持長戟,渾身浴血,有敵人的血也有自己的。他的嘴唇乾裂,滿面風塵,他身後是狠狠盯著他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萬千天兵天将,而他只是一介凡夫,卻要逆天而行,帶回已成為天後的愛人。

是什麽支撐他一介凡夫與天神相抗?

其實他什麽都沒放在心上,他的心裏只有她。他沖上天庭只為能再看她一眼。只為能讓她過得更好。

他癡癡地望著她,天上人間唯一的茗香,他一生的最愛。

此時此刻,他什麽都不怕。

片場中鴉雀無聲,每個人都生出錯覺,似乎林谷看著的就是自己。那種眼神,愛戀癡迷,彷佛緊緊纏繞在心髒上的絲線,令人渾忘一切,令人悸動,令人窒息。

被這樣地愛,是幸福還是壓力?

茗香巨震,眼淚奪眶而出。劇本中本該硬生生抑住淚水,她卻完全不能控制。是林谷看著茗香,也是亦天看著她。這個男人即使被自己抛棄,也全心維護自己的周全。

那一刻她突然真正領悟到茗香的痛徹心肺。一個願為他上天入地的男人,一個癡情若此的男人,自己卻要選擇離開他,讓他去死。

她不知不覺往前走了兩步,哽咽地叫了聲:「林谷哥哥。」

「茗香,你還是好美。」旁若無人,林谷微微地笑著,眼中是純然地贊賞。

茗香再不能抑制,雙肩抽搐,痛苦已極。

演天神的也是業界實力演員,适時地大喝:「天後,你要做出選擇。他死,還是你的族人死。」

茗香根本不看林谷的眼睛,她閉上雙眼緩緩轉過身體。

真的要說出那句臺詞嗎?茗香會讓林谷去死嗎?白芊雯矛盾,她不會願他死,族人、世上萬萬千千的人與她何幹?她靜靜地望向天神,主宰她一生的神只,你憑什麽奪去林谷的命?

這時,林谷突然往前跨出一步,手中長戟猛地舉起,斜斜指向身周天兵天将,目光淩厲至極,又睥睨一切,扮演天兵的群衆演員根本不敢與他對視,被他看上一眼都吓得心跳慢半拍,這人殺過人嗎?怎麽跟煞神一樣!他們膽怯下本能地紛紛後退,心裏疑惑好像沒這個場景啊?

但是,誰也沒質疑,導演、攝影早把劇本丢到腦後,一心盯著鏡頭裏離铮的一舉一動,他們知道,這将是電影史上最完美的演繹之一。

「鼠輩!」輕蔑喝罵後,林谷突然沈默下來,靜靜看著茗香的背影,眼神變得極溫柔,有一瞬似乎有淚,卻也是一閃而過,其實他只沈默了數秒,卻讓人覺得心都要碎了。那目光太悲傷、太凄怆又太深情,彷佛注入了林谷一生對茗香的無窮愛戀。

在場的女性有的已經捂起嘴哭出來。

茗香感覺到什麽,回身看向林谷。但林谷已然垂下眼簾,驀地又笑起來,笑聲由低漸高,悲壯豪邁,豁然開朗,明明是笑,卻分明已是英雄末路。

鏡頭在捕捉著離铮每一絲的微妙表情,攝影和導演都驚嘆著他的天才演繹。

其實小說中經常見到「笑中帶淚」,在拍攝中卻是極難表現,演員首先要中氣足才能笑得時間夠長,在笑的同時更要控制表情、聲線,大多情況下都只好藉助眼藥水來完成這種情景。

但是離铮想幹什麽或說什麽?程旭疑惑,制片疑惑,白芊雯疑惑。

只有遠處一直沈默觀戲的琴沁心卻突地絞痛起來。

他明白林谷,就像明白離铮。

若是摯愛一個人,又怎忍心他去做生死兩難的選擇。林谷在和他的愛人作最後的告別。卻也是離铮在釋放內心的痛苦。

其實他明白,琴惠芬妮掀開這張身世底牌後,他便再無退路。即使他能将離铮從古斯的牢獄中救出,只要離铮是恒石林兒子的消息被放出,無論他使出什麽手段,玄州輿論都不會站在離铮這一邊。

他繼續做資政就必須與離铮割裂決絕,他想與離铮相守就必須放棄玄州。兩者必選其一。

可是他放棄資政之位,放棄玄州,惠女士就會手下留情善罷罷休?真讓他與離铮琴瑟和諧?放棄權力他也就喪失了與琴惠芬妮抗衡的最後籌碼。

惠女士随時都會将離铮重新扔回地獄。

以離铮的聰慧豈能想不透這些?他不願自己去做這樣進退兩難的抉擇。他會妥協,會先行與自己割裂,永遠分離,再不相聚。就像戲中的林谷,決不忍心讓茗香去做如此痛苦的選擇。

但是铮铮要多痛才能割舍,他說過,要讓自己等他。淚沿著琴沁的臉頰緩緩流下。

不知道此刻的淚是快樂還是痛苦,離铮遠比想象中更愛自己。

終於得到離铮的全然的愛戀,他是世界上唯一的一個吧?但是這份愛卻在分離時才被證實。此刻他卻做不了什麽。琴惠芬妮充分展示了她的實力,她洞悉人心,她冷酷決絕。

這樣的母親,要怎麽對付?

片場中,停歇下笑聲的林谷,默默與茗香對視片刻。

驀地轉向天神:「此等水性楊花之女,林谷真是瞎了眼才愛上她。」說完,反轉長戟,猛地刺向自己胸膛,血嘩地流下。

琴沁倒吸一口涼氣,即使知道那是道具,卻也感同身受,他搶出幾步,想去接住他的離铮,他無法好好守護的愛人。牙拚命咬住似乎要咬出血來,臉色慘白一片。

「啊!」白芊雯失聲尖叫。

場中演職員更是驚慌失措,離铮适才的眼神悲傷欲絕,笑聲又決絕悲壯,根本不是在演戲啊,難道……根本顧不上多想全都一擁而上團團圍住離铮。

連琴沁身邊的卿九都急得哇哇大叫,差點施展輕功過去救人,被夏燕一把拉住。

還好攝影一直在拍近景看得分明,大喊:「你們幹嘛呢,離铮用的是道具,快閃開,讓我補個鏡頭!」

啊?人們定睛看去,果然離铮用的是事先準備的道具,血也是血包中流出,這才慢慢散開,臉上還有些讪讪的,吃了這麽多年戲飯,竟然連這個都沒看出來。

不知是誰開始,掌聲漸漸響起,最後大家一起拚命鼓掌。人戲合一啊!太棒了!

「離铮,好樣的!」

「阿铮哥這次肯定拿影帝……」

片場中女性演職員各個頂著紅眼圈,連連拍手尖叫,興奮得簌簌發抖。

補完鏡頭後,程旭含著淚與離铮擁抱,然後向大家宣布:「《茗香》殺青了!」

片場歡聲一片。

琴沁慢慢向片場走去,正在卸妝的離铮似乎感應到什麽,向他看去。

兩人默默對視,只分離旬日,卻像是分離了一輩子。

握住離铮的手,琴沁輕聲說:「我會等你。」

離铮眼內一熱,用盡了全身的力量才沒去抱住他。

「走吧,今天可以陪我吧。死刑犯也給吃斷頭飯的。」

離铮想說什麽,卻什麽也說不出。他知道琴沁都明白。有時候默契深竟更讓人感傷。

兩人攜手離去,片場演職員都噤聲不語。

遠處山坡上,卿九喃喃地:「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燕子,以後我們的故事就讓離铮來演好了……」

夏燕摸摸冤家的頭,還好這家夥會一直在自己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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