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出山
畫皮眼瞧她臉上的笑容僵住,接下來的話說得越發順溜:“妖皇說一個男人身為丈夫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責任感,倘若他選擇怪罪于你,就連自己的妻子都保護不了,那便是個懦夫,這樣的男人配不上你。”
“若是選擇漠視那些死去的昆侖弟子和你妖族對立的身份,那也是個懦夫,因為他配不上昆侖,配不上雲山衆多弟子的仰望。”
“總得來說,雲山君配不上你,凡人配不上你。”
常瑤聽完擡手鼓掌:“原來你除了擅長不要臉以外,還如此能言善道。”
畫皮:“……”
他皮笑肉不笑道:“夫人過獎,都是妖皇教得好,要不是他老人家這麽說,我哪想得到這麽多。”
常瑤:“你的意思是妖皇教你不要臉?”
畫皮聽得當場翻臉:“好好說話!我是這個意思嘛!”
常瑤将宋霁雪留給她的外衣脫下折疊好抱在懷中,期間淡聲道:“這是妖皇的意思?”
“不然還有誰能調動萬妖圍攻巫山?”畫皮說這話時帶着點小驕傲,“今夜來昆侖除了要帶你走外,也是給各大仙門一個警告。”
讓仙門更加忌憚、害怕妖界。只要它們想,随時都能進攻各大仙門。
雲山夫人是只大妖的秘密知道的人不多。或者說知道的都是妖而非人。
妖皇是其中一個,但當年兩人有所約定,互不打擾,若是妖皇以此威脅或是找她麻煩,那常瑤也不會讓他好過。
對方忌憚她的實力才一直沒有動作。
如今卻忍不住主動打破平靜,看來妖皇是有些着急了。
常瑤抱着外衣站起身,漫步走出火陣:“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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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皮眯着眼笑,語調陰柔:“夫人這邊請。”
巫山有惡妖大軍圍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雲山速去支援時也朝剩餘六峰下達命令,低階弟子不得在外高階弟子留守,剩下的峰主長老們也紛紛開啓陣法巡視山中異象。
常瑤能看見傳信靈鳥拖着長長的藍色尾羽瞬隐瞬現,來往昆侖各山傳遞消息,這是以咒律喚出的靈鳥,就算看見了也無法射殺或是阻攔。
一只傳信靈鳥從虛空中飛出直落在她肩上。
是宋霁雪給她的:“萬妖圍山,速回屋去。”
常瑤面不改色看完,腳步不停。現在回去就等着妖皇暴露她身份,她還想在昆侖多呆幾年,這裏靈力充沛,取之不盡,短短三年時間已讓她入化神後期,就等最後一次天劫大雷便可飛升。
哪能讓妖皇在這時候壞事。
畫皮在旁陰陽怪氣地笑:“這雲山君可真是會疼夫人,自己在巫山都忙得不可開交還有功夫惦記夜深露重,怕夫人着涼。”
常瑤沒回話,專注腳下的路。
畫皮偏愛作死,她越是沒反應,自己就越是愛招惹,以侍女的模樣提着燈走在常瑤身側,嘴上還不停叽叽喳喳:“無咎之主有所不知,這凡間的男人最會嘴上說一套背地裏又是一套,他們都是些俗人,不過是愛你年輕時溫柔可人,乖巧玲珑,等到你容顏不再,眼珠子就轉去了旁的新鮮玩意上去,這人世間啊永遠不缺年輕漂亮的姑娘,哪怕他自己老的瘦如枯槁,那顆心卻永遠在別的漂亮妹妹身上。”
常瑤忍不住看他一眼,侍女的左半邊臉回以妩媚一笑,那半張臉依舊美豔,卻又是另一張。
畫皮妖又被稱作千面鬼,它有數不清的臉,修為低些的成百上千,修為高的成千上萬,其中有他人自願舍棄,也有強行剝奪,想要殺它,須得找出屬于畫皮妖本身的那張臉。
常瑤問:“你覺得你原來的臉漂亮嗎?”
畫皮嬌嗔道:“夫人怎麽問人家如此無理的問題。”
“看來是不漂亮。”常瑤收回視線。
畫皮冷哼聲:“你休想以這種低劣的手段來激我,任何一只畫皮妖都不會蠢到把自己的弱點暴露給敵人。”
“你原來那張是男人的臉,男人對男人才最了解,因為你們有着一樣的劣根性,說不定你死後之所以變成千面鬼,又化成畫皮妖,就是因為你愚蠢的貪戀美色,一顆心都撲在年輕貌美的姑娘身上才被人砍死在江邊,在冰冷江水裏被水鬼們蠶食啃咬。”
常瑤雙手抱着宋霁雪的外衣,眉眼彎彎,笑容明媚地朝畫皮看去,後者卻從這精致美豔中感受到深深的惡意。
畫皮被震懾片刻後又恢複了那副天不怕地不怕作死樣,小手啪啪拍着說:“夫人可真是厲害,連人家幾百年前是怎麽死的都知道,如此關注人家,該不會我還得喚雲山君一聲情敵吧?”
“這倒不必,只是想着我知道你原來長什麽樣,若是你再不閉嘴,就給我夫君送去一副畫像。”常瑤似苦惱道,“若是見我畫了別的男人,他還不知道會醋成什麽樣,再得知這是一只妖,應該會拿着稚鬼去與之相見吧。”
畫皮:“……”
操。
還拿着稚鬼,有必要嗎?!
鑒于妖皇告誡過他無咎之主是個心狠手辣的主,這種事一定做得出來,又知曉他的真容,畫皮能屈能伸,當即閉嘴乖乖領路。
巫山腳下的沖天黑牆正不斷逼近,而數不清的惡妖們從牆中走出,密密麻麻一大片圍在巫山邊緣,妖邪之氣熏得花草都枯萎,毒障正朝雲山與大陰山擴散。
常瑤跟着畫皮,發現他對雲山的路道部署竟十分熟悉,甚至精确避開每一處巡邏點和陣法,帶着她來到山腳杏花林。
滿地花草開得正盛,雲山杏花林也是一絕,粉白花樹蔓延上萬裏,幾乎包圍了整個雲山。
雲霧遮月,連上山路邊的石燈都被熄滅,花林幽暗無比,若是再往前走一段,看見杏花盡頭時便算是出了雲山。
常瑤跟在畫皮身後漫步走着,這杏花林看似幽靜昏暗,但藏的妖卻不少。對方也沒有要好好隐瞞聲息的意思,甚至故意露出破綻來,仿佛是在挑釁,想看看這位隐瞞身份嫁入雲山的無咎之主,是否真如傳說中那般強大,甚至讓妖皇忌憚。
往下走是一段略長的石階,常瑤停在最高處問:“妖皇在哪?”
畫皮往下走着沒停,聞言哼笑道:“這可是你先問我的,我必須得開口回答是不是,妖皇當然是在我妖界,還得勞煩雲山夫人您受累再往前走兩步——”
常瑤沒跟他客氣,擡手間一道黑影飛掠而去,速度極快,畫皮察覺危險回頭時只來得及瞥見一張朝他飛來的血盆大口正欲咬下他的頭。
杏林中隐匿的惡妖們紛紛現身。
倒挂在杏花枝頭的黑鷹展翅掠影堪堪來到畫皮身前打碎那張着血盆大口的幻影,頂着腐葉窺探的蠍子化形甩着長尾毒針朝常瑤命門攻去,卻被那素手攥住反拉着朝前摔去。
在蠍妖驚呼聲中,還未落地的殘花碎裂帶來陣陣粉色毒霧蔓延,一個瘦弱的身形在毒霧中瞬影到常瑤身後,握着手中匕首刺向她咽喉時卻發現身前人已比他更快的速度到了自己身後,震驚之餘,眼角餘光掃見只素白玉手攥着蠍尾毒針插進他肩頭。
花妖悶哼聲踉跄退後,匕首落地,半邊身子已動彈不得。
而那只又慢一步飛來的黑鷹對上常瑤微微泛着紅光的眼,竟直直摔落在地,化出人形狼狽不堪。
畫皮看得倒吸一口涼氣,這速度太快,他甚至都沒看清常瑤到底是何時位移離開,一切不過眨眼瞬息間。
毒霧還未散去,隐藏的最後一只妖在常瑤身後提劍而來。同伴的迅速落敗并未影響他的情緒與判斷,反而讓他越發激動,他手中長劍缺口甚多,破舊無比,卻莫名給人鋒利無比的感覺,即使碰一下就會人頭落地。
昌平劍妖瘦小的身影握劍疾跑而來,眼露癫狂,發出刺耳笑聲,帶着殺意起跳朝常瑤斬去一劍。雲山夫人不慌不忙地擡手,修長玉指準确無誤地捏住掀起狂風的劍刃,側首時勾着眼尾,眼裏有淡淡譏笑:“太慢了。”
話音落,長劍碎裂成無數細小劍刃飛射昌平劍妖,咻然迸發的妖氣将他彈飛撞斷數棵杏花。
毒霧散去,常瑤輕拍懷中外衣上沾染的花瓣,擡首看向愣在石階上的畫皮微微笑道:“我再問你一次,妖皇在哪?”
畫皮忍不住咽了口水,扯着嘴角幹巴巴地笑道:“夫人別着急,妖皇一會就來,您先跟我再走兩步出這昆侖……”
常瑤輕笑聲,玉手翻轉劃出的咒圈中飛出數只有着尖嘴利爪的黑鴉飛撲向畫皮,黑鴉尖嘯一聲将畫皮從侍女體內抓出,利爪劃過他的臉被堪堪躲過。
畫皮頂着另一幅人皮惱羞成怒道:“別打臉!”
常瑤揮手,正要将他頭擰下來時卻感到熟悉的氣息裹挾厲風而來,黑風卷起地面落花又将枝桠上的扯碎,霸道又殘酷,色彩斑斓的羽毛劃出一道火線飛射準确刺穿黑鴉心髒将畫皮救下。
畫皮反應神速,立馬捂着臉後撤:“少主!”
身披玄袍的男人有一頭張揚漂亮的銀發,他踩着黑雲而來,微微揚首,居高臨下地看向杏林中的女人。
常瑤蹙眉,見伏燼懸于上空淡聲道:“你是要自己走,還是讓我動手?”
眼前這實力強悍的大妖,鳳族尊貴的少主,也是她同母異父的兄長,伏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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