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兄妹
看見伏燼的這一刻常瑤感到十分胃疼。
她對這位兄長有心理陰影。
自從失去母親的庇護,作為弱小的妖類還無法統領無咎山,常瑤成長期的每個日夜裏幾乎都在被這位妖界尊貴的鳳族少主按在地上錘。
母親死後,無咎山衆妖蠢蠢欲動,都想造反咬死常瑤坐上領主之位,偏偏鳳族的少主天天來無咎山暴打自家弱小可憐又無助的小領主,想造反的大妖們紛紛按住自己的爪子,想着等他倆打完再說。
誰知道這一打就沒完沒了,等他們回過神來時,曾經只會跟兔子玩,溫馴乖巧,沉迷為流浪小妖搭窩的小姑娘不知何時已經将他們遠遠甩在身後,不僅變得實力強悍,就連性情也整個變了。
想造反的大妖們不僅收好自己的爪子,還紛紛對她搖尾乞憐,天天賠笑供奉表忠心,生怕這位主白日還朝自己溫婉的笑夜裏就來敲門把家抄。
造成這樣的局面伏燼少說也有一半的責任。
常瑤跟她兩位同母異父的兄長關系都十分微妙。兄妹們平日聯系不多,基本各過各的,偶爾遇見狐族的二哥還能聊上幾句,遇見大哥就要麽打要麽跑。
三年前她嫁人時曾思考過要不要給這二位發份請帖,後來一想還是算了,請大妖入昆侖不像是邀請來參加婚禮,更像是叫人來送死,大哥看了肯定不爽,他一個不爽來攪局就是給自己沒事找事。
事實上她嫁給宋霁雪成為雲山掌門夫人的秘密只有妖皇跟二哥九尾狐王知道。
伏燼是前不久才從妖皇口中得知。
這比叫他來昆侖雲山參加婚禮更加不爽百倍。
常瑤沒想到伏燼會出現在這,愣住後聽他說的話神色變得微妙:“你替妖皇做事?”
伏燼是個暴脾氣,修界說起他手段殘忍暴戾,妖界聽了也紛紛點頭說是啊。
而他與常瑤的相處多是打打殺殺,于是他呵笑聲直接屈指彈出一道妖力朝常瑤飛去。龐大的妖氣餘波橫掃幾乎将這一片杏林整個攔腰砍斷,亂花飛舞化作數不清的刀刃,是致命兇器的同時也是堅固的囚籠。
常瑤太熟悉伏燼的招數,這幾乎是快要刻進血脈裏的反應,不用過多思考只需要動動手指就知道該怎麽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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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釋放妖力攔下飛來的話刃時見伏燼似笑非笑道:“在雲山釋放大規模妖力會留下痕跡被你夫君發現,你确定?”
常瑤:“……”
不過遲疑一瞬,那花刃便狡猾地穿透屏障攥住四肢,同時攥住她的咽喉。
畫皮見後恨不得拍起小手啪啪鼓掌的同時再大叫一聲好!
常瑤瞥了眼限制她動作的花刃,倒也不是掙不開,可那需要釋放大規模的妖力,她不能在昆侖這麽做,暴露的風險太大。
越是靠近化神期,越是不能過度使用力量,因為她必須保持妖力最充沛強大的姿态來迎接随時都會到來的天劫大雷。
于是在伏燼還要再動手時十分幹脆道:“我走。”
伏燼聽了卻不怎麽滿意,鄙夷又嫌棄地看着她:“既然害怕他知道你是妖,當初怎麽敢嫁人?愛上一個凡人還如此卑微,簡直丢臉。”
常瑤納悶道:“誰說我愛他?”
伏燼覺得她腦子有問題:“那你嫁他幹什麽?”
“昆侖靈力有助修煉,能名正言順入昆侖,我為什麽不嫁?”常瑤也無法理解伏燼,看他的眼神仿佛在說換做是你肯定也會嫁的。
沒有妖會拒絕昆侖神山的靈力。
“哦?”伏燼皮笑肉不笑道,“照你的意思,那宋霁雪就是你修煉的墊腳石,而非心上人,就算今夜我讓他血濺三尺你也無所謂?”
“還是有所謂的。”常瑤說,“明面上他是我的夫君,若是在我飛升前死了,那我在昆侖的日子就會很難過。昆侖可不是所有人都歡迎我這個雲山夫人。”
妹妹我日子過得也挺不容易,你就不要再火上澆油了。
頓了頓常瑤又道:“何況你若真想與他拼命,是生是死也說不定。”
“你為了修煉可真是什麽都做得出來。”伏燼冷哼。
常瑤:“這種事你應該早就知道的。”
畫皮忍不住開口道:“兩位,若是敘舊的話不妨先離開這再繼續?再待下去怕是會被雲山發現,到時雲山君趕過來可就……”
兄妹二人同時朝他看去,畫皮頓感毛骨悚然,忍不住挺直腰杆打起十二分精神,往後退時踩到黑鷹的手,只聽對方嗷嗷嚎叫着醒來。
不敢再退的畫皮又死死踩住,示意他閉嘴。
常瑤看回伏燼:“你真在為妖皇做事?”
她這位大哥桀骜不馴,唯我獨尊,就連對他父王都不是很尊敬在意,這天下似乎沒有能夠命令指使他的存在,常瑤難以想象伏燼對妖皇唯命是從的樣子。
光是想想都讓她對大哥的形象感到幻滅。
伏燼不答,擡手虛指她一點:“走。”
常瑤見他不願答,便保持疑慮,邁步朝臺階下走去。杏林的樹東倒西歪,只剩下滿地殘花,還有落在地上的雲山君外衣。
巫山天池處,虛霧蛇仍舊溜着一位山君和幾位峰主,但他也并非游刃有餘,彼此都受了點皮外傷,花草倒懸,絢爛脆弱的花瓣倒進地裏,只剩下醜陋的根須裸露在外,就連池中明淨水也變得渾濁污黑。
這裏被妖氣腐蝕的十分嚴重。
巫山君接連聽見傳信靈鳥告知萬妖入侵巫山,雲山君與另一名妖将魑魅已交手,不見妖皇身影。
譚峰主聽完怒喝虛霧蛇:“不是說只找人的嗎?”
虛霧蛇大笑:“妖的話都信,你是傻嗎?”
它暴漲的身形變回去卻浮空更高,蛇尾一掃帶出大量毒霧,那雙紅色的眼睛在黑霧中若隐若現:“人已經找到,就不陪你們玩了,巫山君還是去前邊好好招待一下我妖族大軍!”
“站住!”巫山君怒喝道,“你們從我昆侖帶走了什麽人!?”
虛霧蛇不答,衆人只聽得見它沙啞陰冷的怪笑聲。
“速去前山支援!”巫山君也沒有過多糾結,先将妖族大軍擊退再說。
巫山前線,所有外門弟子都被掩護撤退去安全的地方,毒霧彌漫進山時,皆在雲山君腳邊頓住,再難往前一步。
宋霁雪獨自一人站在臨界點,看着山下密密麻麻從黑牆中出來的衆妖擡手拔出別在腰後的長劍,橫切刀面豎斬一劍,揮出的是萬丈金芒與沖天刀牆,切開妖族大軍,在凄厲地嚎叫聲中也切碎了圍山的妖族黑牆。
當世第一劍修并非雲山君,而是他的師兄于野。
可若要比劍,人們寧願跟天下第一劍于野比,也不願跟宋霁雪比。
只因為這人的劍殺意太重,不死不休,拔劍的同時必定伴随着殺意,難以停下。誰也不想跟這樣一個殺戮瘋子比劍,除非有生死之仇。
劍芒沖天耀眼,餘波橫掃間蕩平了所有毒障,被毒霧覆蓋遮掩的山間燈火再次恢複明亮。
走出昆侖的常瑤瞥見這熟悉的劍芒時駐足回首,夜風撩起她的衣袂與發,璀璨明亮的星眸倒映着遠處光亮。
不知怎的她心底忽然生出一股預感,自己這一走就再也回不去了。
畫皮見她不動,回頭問道:“夫人這是怎麽了?難道還舍不得雲山君嗎?”
伏燼也回首看過來,其他幾名在常瑤手中受傷的妖怪各自警惕着。
常瑤擡手摸了摸腕上被伏燼下的封印,沒答話,收回視線繼續朝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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