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四方之巅 11

宋霁雪不肯放常瑤的手,  這直接導致後來的日子裏于野等人無法進屋查看傷勢,只能在外聽雲山君時不時輕嘲兩句來證明自己還活着。

每次只有九平峰主能進屋幫忙修複靈脈。

宋霁雪雖回了上雲峰也不睡。

白天溫柔喊着清清不動聲色傷自己千百遍,晚上喊阿瑤暴躁自虐愛恨難分。

九平峰主只好狂灌他各種靈丹妙藥好讓他能支撐下去。

常瑤都随宋霁雪瘋。

直到雲山君靈脈傷勢終于穩定不需要太擔心後才跟他說:“我回無咎山一趟,  很快就回來。”

這會還是白天。

“清清。”宋霁雪正摩擦着她細白手指,“你終于不耐煩了?”

常瑤趕着回無咎山把那幾只大妖殺了,抽手時又被宋霁雪抓住,  死死抓緊不放。

她垂首看宋霁雪比自己大一圈的手掌,  指節分明修長,  寬厚溫暖,  掌間有常年練劍的繭,被這手輕輕一握便心生安全感。

常瑤恍惚道:“那年金銮臺雷劫……你對我用劍陣了嗎?”

她第一次主動跟宋霁雪提起這事。

常瑤想确認那瞬間究竟是心魔幻象還是真實發生過。

宋霁雪微微颔首:“用了。”

常瑤:“最後黑色的劍陣是出自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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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山君面不改色:“是。”

常瑤怔住,  心感荒唐,  她早就知那也許不是幻象而是真實存在,  卻在聽見宋霁雪親口承認時竟有點難以接受。

如山倒來壓在肩背讓她恐懼無比的殺意覆在她心上,常瑤因懼怕下意識地抽走交握的手,用了術法,宋霁雪感到手上一空,  清越聲線染了幾分陰沉:“清清。”

“那劍陣誰教你的?你師尊乘靜?”常瑤将懼意隐藏輕聲問着。

“不是。”宋霁雪蹙眉,  “那劍陣怎麽了?”

常瑤面色古怪看他,“你為什麽會這劍陣?”

宋霁雪冷聲笑道:“清清,你就不能先回答我一次?”

“以前有人對我用過這劍陣,  我非常害怕。”常瑤看着他的手低聲說,“我想知道你為什麽也會這殺招。”

“殺招?”宋霁雪神色莫測,“清清,你以為那是殺招?”

“不是麽?”常瑤反問。

“我為什麽要對你用殺招。”宋霁雪漠然道,“你在雷劫裏神智不穩,将我擊退,  那時候沒有比天雷更厲害的殺招,我若是想殺你根本不用動手,看着你被天雷淹沒就好。”

話說到後面語氣越發陰沉。

不是麽?

常瑤再度反問,心中思緒萬千。

“那是我在萬象靈境裏學會的,名叫震霄,不知來源,是傳承術。”宋霁雪聲色晦暗不明,“它雖是殺戮劍陣,但殺的是劍陣外的一切,而非陣內之物。”

所以也可以算是比靈犀劍陣更為強大的保護劍陣。

也是宋霁雪所知世間最強大的殺陣,卻也保不住雷劫之下的常瑤。

對陣外的人來說它是殺招,可對陣內的人來說,是再安全不過的保護劍陣。

常瑤長久以來的認知被宋霁雪三言兩語給推翻,心中掀起滔天巨浪震驚不已。

震霄是殺招,卻不是要殺她。

無論是宋霁雪還是白衣劍修,都不是要殺她。

可她在白衣劍修那感受到的滔天殺意又是怎麽回事?

常瑤難得頭疼,擡手按壓着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時又聽宋霁雪譏諷道:“清清,難道這十年你都認為金銮臺渡劫時我要殺你?”

這倒沒有。

事實上這十年來很多時候她都處于大腦放空狀态,什麽也沒有想,差點就這麽随着天地飄搖放任自己成為一灘什麽都不知的死水。

就算宋霁雪真要殺她,常瑤也不會有所抱怨或是憎恨。

她的愛恨很難得,難以觸發。

“我現在知道不是了。”常瑤輕聲說。

宋霁雪陰郁問道:“第一個對你用震霄的人是誰?”

常瑤重新握住他的手,被宋霁雪緊緊抓着。

“我晚上回來。”常瑤俯身在他耳邊低語。

宋霁雪微微笑着:“清清,你最好把我也一起帶去,不然我會自己找去無咎山帶你回來。”

外邊傳來任泓的喊聲:“阿雪開門!”

“最好別去。”常瑤凝視他的臉,語帶深意,“劍修去無咎山都不會有好下場。”

她在房門被任泓踹開前化作青煙消失不見。

任泓一腳就把房門給踹開,自己還愣了下:“于野不是說開不了嗎?可我怎麽這麽簡單就打開了?這個沒用的廢物。”

他昂首得意洋洋,後邊跟着的孟臨江撓了撓頭,感到十分疑惑。

“師尊。”他朝裏邊桌案後的坐着的宋霁雪看去,敏感察覺到師尊現在心情不好,氣息陰沉影響着這屋裏黑雲壓頂,仿佛下一刻就有驚雷落雨。

宋霁雪緩緩擡首面向任泓:“你把無咎山的相關消息再說一遍。”

無咎山。

那五只大妖逃回無咎山後就發現有人與山靈結契成功,無咎山有了新的領主。

可它們也知道,無咎山的新領主還是原來那位。

膽小的幾只紛紛從無咎山逃走,在外夾着尾巴東躲西藏。

作為無咎山領主,在山中任何妖怪的動向都一清二楚,也能傳送到山中任何方位。

常瑤剛入山,就把還沒來得及跑走的三只大妖掐死,無咎領主的震怒讓試圖上前讨好她的大小妖們紛紛退去。

山蜚本想躲起來的,剛到洞府面前,就看見無咎領主以人形之姿立在懸空中,居高臨下地它。

常瑤:“之前我以為你是膽小,現在看來你膽子還挺大。”

山蜚憤憤道:“你為何偏向凡人那邊!”

“我是半妖,你說呢?”常瑤似笑非笑。

山蜚被噎住。

見常瑤擡手,它深感恐懼,先不說常瑤本身修為已深不可測,成為無咎領主的她對山中百萬大小妖都有天然的壓制,不可反抗。

“等等!我還有一事相告,與你夫君有關!”山蜚忙道。

常瑤:“說。”

山蜚求饒道:“你若是答應不殺我……”

常瑤把手放下,從虛空落地。

山蜚這才悄松口氣,甩着蛇尾踏着牛蹄在洞府門口繞圈,試圖繞過常瑤進去,一邊說:“還記得當年在金銮臺,你要我現身吸引他注意力好下殺手,卻有另一人藏在暗中試圖刺殺嗎?”

那人躲在暗中趁着宋霁雪專心山蜚時偷放靈力羽箭,試圖置他于死地,一擊不成還放了第二支第三支,殺心很重。

若不是山蜚提起常瑤差點都快忘記還有這茬。

“你知他是誰?”常瑤問。

山蜚點了點頭,獨目半眯着,周身熒光乍現,将自己的記憶交給常瑤。

當晚在他們打鬥時山蜚卻坐觀全場,釋放出的惡靈覆蓋整座山頭,黑衣面具者因躲避于野劍勢從虛空落至地面的那瞬間被常瑤的咒律擊碎了面具,讓惡靈窺見一半容貌,不過瞬間卻也足夠。

那半邊臉常瑤并不陌生。

是宋霁雪那位性格懦弱欺軟怕硬不敢與雲山君決裂以求自保的四師兄桑瀝。

常瑤回去後還排除過這人,以為桑瀝沒這個膽子,卻萬萬沒想到真是他。

她從頭到尾都沒聽說過桑瀝在西海,按照當時雲山上報的記錄,桑瀝遠在上庭未歸。

常瑤瞥了眼山蜚,山蜚正色道:“就是這人,絕對不假。”

“你可知他是誰?”

“後來地鬼之門被封印,修界到處尋我蹤跡,與你夫君再戰時也見過這人。”山蜚沉聲道,“他們似乎同出一脈,都是昆侖的人。”

常瑤掐指收下這段記憶,轉身漫步離去。

山蜚這才松了口氣,忙不疊跑進洞府把門關上躲起來。

無咎之主的身影眨眼間已到半山腰的竹屋水車長廊地。

常瑤靜看吱呀轉悠的水車與後方開了遍地的紅豔妖花,仔細回想往事,逼迫自己對抗那份恐懼發現細節。

可無論她怎麽回想,迎接自己的都是白衣劍修踏破結界後撇來的冰冷目光與殺意劍陣。

他與母親不死不休地戰鬥可沒有半點心軟,釋放的每一道劍氣與咒律都是明确殺招。

只有複仇的恨,沒有半分戀人的愛。

上次故意不躲赤心受傷昏迷時,她看見父母的往事記憶,二人結局本不該如此的。

“他只是忘記了。”

常瑤想起母親說的話,神色微沉,去找了山中最長命古老的大妖。

這妖名喚毒蛐,是一只背生大山的地龜,無咎山還不是一座大妖山時它就生在這,數不清的時光過去,它也從當年平平無奇的小地龜變成了一只古老大妖。

常瑤落地在地龜山的長河邊,長河水濃黑粘稠,難有活物存活,水浪翻滾時倒是能看見偶爾亮閃閃的翡翠寶石等。

諸多大妖平時都在沉睡,只有在自己出山的時間裏才會蘇醒。

常瑤來時沒有掩藏氣息,毒蛐從濃黑河水中探出一個小腦袋來,頂着黑漆漆的雙眼看她,聲線低沉年邁:似人間叫賣糖葫蘆的老爺爺:“你能回來可真是太好了。”

“我娘有沒有問過你凡人失憶的事?”常瑤開門見山道,“失去的是所有記憶還是與某些東西相關的一部分記憶?”

毒蛐沉思片刻。

它活得太久,腦子裏記憶太多,回憶也需要花點時間。

“沒有。”毒蛐最終答道,“緋與劍修之間的事她從未提起過。”

常瑤在河邊坐下,心道那就是緋自己知道怎麽回事。

“那劍修的宗門呢?”

“也未曾聽說。”

“你不是說緋在山中與你關系最好,怎麽你卻什麽都沒有聽她說過?”

毒蛐搖頭晃腦地嘆道:“自從那劍修來後,跟緋關系最好的就不是我了。劍修屬實可惡。”

常瑤點頭。

毒蛐看她:“你為何也嫁給了劍修,走上與緋同樣的路?”

“說來話長,當年初見時我是真沒想到他也是名劍修。”常瑤按壓着眉心,說得很是無奈,“今天來找你是想問問劍修失憶一事,是他人所為還是自己的問題。”

“若是他人所為,按照緋的性格一定不會放過對方。”毒蛐一雙眼黑亮,與水色混為一體,有時很難分辨它位置,“她把劍修囚禁在山,卻屢屢外出,應當是在找辦法。”

但緋去了何處卻無人知曉。

“沒有劍修之前,緋一心修煉,只為飛升成神,那劍修雖強,但在無咎山中只要緋一聲令下,山中百萬妖魔皆可為她所用,劍修休想碰她半分。”毒蛐還在為往事憤憤不平,“可緋卻始終沒有動用山中領主的力量,與這劍修鬥一場白白死去。”

白衣劍修忘記深愛緋的事,他記不起。

可緋卻記得。

常瑤單手支着下巴看河面,水色漆黑流淌,偶爾翻露出的璀璨寶石讓人眼前一亮,她看着偶然一現的寶石喃喃自語:“我似乎也跟他一樣忘記了。”

毒蛐沉思道:“說明這是劍修的問題,不是緋跟你的問題。”

常瑤莞爾一笑。

“如果忘情忘愛是傳承,那問題出在何處?”常瑤問,“修煉?我可不知他都練過什麽術法。”

“倘若真是傳承,那問題所在的答案很簡單,是血脈。”毒蛐說,“你繼承了劍修的血脈,也繼承了同樣的毛病。”

常瑤食指點着額頭,聞言微微颔首。

“劍修忘記了緋,若是情況相同的話,你也會忘記那位雲山君。”毒蛐縮進水裏又出來,“等到你徹底忘記他的時候,恐怕也會跟緋走上同樣的結局。”

一個時刻在你身邊與你日夜相對的人也會徹底忘記嗎?

常瑤有些不真實感。

毒蛐又道:“在帶回白衣劍修的前一段時間裏緋常去中州,十分頻繁,我猜想也許她就是在中州遇見的劍修,劍修的宗門也大概率在此地。”

中州。

常瑤起身道:“記住了。”

毒蛐縮回水裏,隔了好一會又探頭出來:“你要想清楚。”

“你與緋都追求修煉飛升,區別只在這次忘記的是你,如果忘記那些阻礙你飛升的記憶,又為什麽非要找回來?”

黑亮的眼睛緊盯着領主背影,似在等一個答案。

那些記憶為什麽非要找回來?

反正找回來也會繼續忘記。

可常瑤聽後卻覺得奇怪,回首看去:“為什麽都認為得道飛升者必須無情無愛?無愛者不惜萬物,天地不與共鳴,還妄想飛升?”

毒蛐:“……”

它終于知道自己再睡一萬年也無法飛升而常瑤卻能渡最終雷劫的原因了。

毒蛐沉入水中。

方才一瞬它仿佛看見了曾經的無咎領主緋。

紅衣女子五指搭在發間順着青絲漫不經心道:“修煉嘛,想練的時候就練,不想那會就跟喜歡的人玩點風花雪月,無憾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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