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章
擡頭仰望星空,今天不是很晴朗,看星星帶着一層薄薄的雲氣,謝歡用力的踮起腳尖,就像這樣可以更接近夜幕下的繁星,就像這樣人就可以被捂熱再沒有那種飄蕩蕩不實落的感覺。他有時候會鑽牛角尖的去想:為什麽就這麽一塊石頭它卻可以發光發熱呢?
這的确是很白癡的問題,所以謝歡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讨論過,更加不會跟那個賓夕法尼亞大學畢業的高材生講師去探究,那根本就是另外給他一個炫耀的機會。
怎麽會突然提那樣的問題呢?雖然除了上課時間他們只能算是私交平平,但是這顯然不是那個驕傲到有些自負的男人會出的題目。
謝歡停下來想了又想,很多往日沒放在心上的關于譚季臨的八卦一齊浮上心頭。
據說譚季臨在學校裏交情最好的,就是那個擅長把課堂氣氛搞得死氣沉沉的馬哲老太太,這是幾乎所有人都不能理解的奇觀。
還據說,這位馬哲老太太經常讓別的老師幫忙收集作業,因而譚季臨作為其好友應該也沒有逃脫的可能。
對于這一點謝歡是萬分反感的,如果他的地理課作業跑到馬哲辦公室去,他會非常極其以及特別的反對。要不是因為平日成績和學分挂鈎,他才懶得去寫,愛他媽怎麽着就怎麽着吧。他是來學地理的,要寫馬哲論文他當時就會選修馬哲了!這樣的做法實在是太不尊重學生,實在是一點都沒有關心到學生的想法!
他很想跑去質問譚季臨,為什麽要這麽熱心腸,他原以為那種不常見的熱血性情是非常讓人感動的,可是他現在覺得很讨厭!也許別人會說,管他作業到了誰的手裏,反正學分是挂在自己名下,也沒有吃虧,何必考慮那麽多。但是謝歡不行,他高中時候就想大學專修地理學,只是後來很偶然的事件卻徹底轉變了他的專業方向。現在他用專業的态度來研究地理學,以赤誠之心對待每次作業,卻變成在為馬哲費腦子,這個事實他無論怎樣也接受不能!
只是貿然跑去質問,這實在不是一個學生對老師應該有的行為,面對這麽一個他相當不願接受,但極有可能出現的未知想法,一旦在腦海中成型,他就迫不及待的想要求證,因為這件事情對他來說意義重大。
謝歡麻利的按了幾下手機找到舍友的電話號碼撥過去,但是響了很久才接通,那邊吵得厲害,他說話對方根本就聽不到,只好跑到籃球場角落的樹下,才毫無顧忌的大喊對話:“……我問,你們馬哲老太太是不是給布置作業了?!……對,就是關于人生的思考……好的,我知道了!”
得到預想的答案,謝歡心裏更加憤怒,恨恨的挂斷電話,圍着跑到一圈圈跑起來。他聽說,身子若是累了,腦子就不會再亂想,他就可以不去想那件讓他憤怒的事情。
譚季臨開到半路想起有重要事,給等待的朋友打了電話道歉,立即調轉車頭回學校,讓他郁悶的是辦公室鎖了門而他的鑰匙留在家裏。譚季臨想想自己這番折騰就夠可笑的,自嘲着是最近熬夜腦筋不清醒了,便到下面的體育場散散步去。
很多人在跑步,燈光明亮的籃球場上也有不少人,歡聲笑語吶喊大叫,這是青春的滋味兒,譚季臨看着看着嘴角就弧起微笑。
他低頭點了支煙,吸了一口吐出煙圈,從煙霧中看到迎面跑來一個男生,速度極快,有一種在發洩心中憤懑的姿态,雖然是從身邊飛速經過,譚季臨還是瞥到了他的臉。由于運動的緣故致使他需要微微的張開嘴巴來幫助呼吸,汗珠從額頭滑下,沾濕了睫毛,根根分明的卷翹着,從臉頰滾落順着尖俏的下巴蜿蜒着落到精致的鎖骨之上,在燈光的反射下,臉龐蒙着一層金色的光暈,眼神都變得有些迷離,整個人都在散發一種極致的性感與誘惑的訊息。
譚季臨為自己這樣的想法感到吃驚,在這裏的都是朝氣蓬勃的青年,就像參天大樹的成長中還是柔韌挺拔的小樹,帶着青澀和稚嫩,可他方才所想,完全不是這樣,那種驚心動魄的,會讓人沉迷的氣息。
譚季臨想再看看那個男生,他剛才那一瞥并沒有看清楚那張俊秀的臉,但四下張望找尋了半天也沒再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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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歡跑了幾圈,乏力的走到角落裏,做了幾下舒展運動防止明天腰腿酸痛。他甩甩頭抛出所有雜念,準備回宿舍睡覺養精蓄銳明天寫論文。不管怎麽樣,這周的地理選修課就在後天了,到時候就要交作業的。
他慢慢的往體育場門口走,迎面過來一個嬌小的女生,原本也沒去注意,誰知這女生會在他面前停下站定,這時才發現她紮着高高的馬尾辮,青春活潑的小臉洋溢着笑容。謝歡疑惑的看着她,她禮節性的确認了謝歡的身份之後,大方的自我介紹說:“師兄,我叫陸琦瑄,咱們系學生會宣傳組的。地理系的那期活動,你的作品非常搶眼,大家都很關注你,期待你參加這次全校大活動呢。咱們系裏從來沒有在這上面得着彩,這次可全靠你了!”小女生眼睛亮閃閃的,滿滿的崇拜。
謝歡明白了,陸琦瑄是說的全校創意風尚大賽,每三年舉辦一次。
他入學時就開始聽迎新師兄說過,據說這會是當屆學生會最值得拿來鋪張設計和建勳留名的好機會,因為通常除了學生還面向社會,評選委員會都是當地名流以及一些知名企業負責人,更加不會少的是學術界的部分權威。因此這場盛事甚至關系到畢業之後的去處,也就理所當然的炙手可熱。
不過他前段時間聽說今年比賽時間後延了一個月,可能跟國內那場令人期待的盛大賽事有關。他還知道關于大賽的宣傳招貼畫已經貼出來一個多星期了,但這些他原先都沒有在意過。
現在經陸琦瑄這麽一提加之方才的郁悶,他便頭腦一熱應承下來。
謝歡告別小師妹之後,在宿舍樓下遇到一衆打球歸來的舍友,他們正在熱烈的讨論剛才的球賽,而謝歡在腦子裏想的都是比賽的事情,創意大賽對于普通學生來說那絕對是一條成功的捷徑,就像演繹愛好者通過選秀進入娛樂圈一樣。而且這個大賽通常是邀請選手參加的,意思就是學生會已經先做了海選淘汰,不是人人都有資格的。
“謝歡,想什麽呢?”到宿舍了謝歡還是悶不吭聲自己一個人想心事,聽到有人叫他才擡頭看了一眼:“哦,溫凝啊。”
他們的關系比較好謝歡就說了剛才的事,溫凝幫他分析了此事的百利無一害,于是謝歡就定下心來去參加,并且從現在開始着手準備。
第二天上午上完課,中午随便吃了些東西,謝歡便開始上網查資料寫那篇論文,譚季臨的習慣是2000字的論文,下次上課時候交齊,過期不候。
倒騰了一個多小時,謝歡合上筆記本拿出紙筆和圖書證直奔圖書館去了,總覺得實體書捧在手裏查資料比較有感覺啊。
把所有關于這方面的書都找出來,到角落的一張桌子上開始一本一本的看,順手抄下對自己有用的內容,然後統一整理一下,用Word文檔保存好了打印出來。出門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腰,擡頭看天,已是暮色四合,回頭看到大鐘上指示着7點的位置。
向餐廳看去,只見出的人不見進的客,謝歡有些餓了,擡腳往東門小吃街走去。一下午體力和腦力的雙重勞動,讓他腳步也比尋常快了許多。
快到校門口了,他看到迎面走過來一個熟悉的身影,不用明辨就知道是譚季臨。
蓄着一頭濃密而精神的短發,有着寬闊的肩膀和修長的雙腿,這樣的一個人,理工大的學生是絕對不會認錯的。
本着學生對老師那種普遍的莫名畏懼感,雖然謝歡是優等生和譚季臨也是比較熟悉的,他還是見了就下意識的低下頭,能躲則躲,尤其是他這幾天很不想見到這個人。
可惜,譚季臨在他低下頭之前就看到了他,快走了幾步靠近,喊道:“謝歡!”
謝歡無奈只好陪着笑臉應道:“葉老師好。”
“去哪啊?”
“嗯,買飯去。”
譚季臨驚訝了一下:“現在才吃飯?”
謝歡神情萎頓,着實是累着了,擡了一下手,讓譚季臨能看到手裏卷起的幾頁A4紙,說:“明天上課,今天一下午終于搞定。”
譚季臨随口說:“其實你沒必要這麽認真的,選修課而已。”
“我喜歡地理學,這本來是我要念的專業。”謝歡一字一字說得很清楚,像是借此來表達自己的憤怒。他一下午都在把那個該死的哲學命題往地理範疇裏面拉,他不想自己的作業被送到馬哲辦公室。
譚季臨感受到謝歡隐隐的敵意,有些歉疚的笑了一下,卻拍着他的背熱情的說說:“走吧,我請你吃飯啊!”
謝歡繃着的身體頓時松懈了下來,剛才燃起的想借機貶損一下他熱心腸泛濫的鬥志全部熄滅,肩膀耷拉着:“切,就這裏……不過,老師為什麽現在才吃飯吶?”
聽到提問,譚季臨無奈的說:“我也在寫論文。”
謝歡想到學校的評教近在眼前了,雖然譚季臨不像是那種蠅營狗茍的人,但是再清高也要保住自己的飯碗吧,更何況譚季臨說過很喜歡這份工作。
只是聽了這話,謝歡就徹底的開心了,眼睛裏冒着快樂的泡泡,幾乎是在大呼小叫的說:“太好了,這就叫做現世現報啊!”他完全忘記了這個人是他剛才還想躲開的老師,彷佛不過是宿舍裏的那群哥們兒,随口開玩笑不必計較後果。
譚季臨無奈的看着他,苦笑了幾聲,微微搖頭。謝歡不敢太過于得意忘形,腹诽了幾句落下半步跟着走。
東門小吃街的風味小吃攤量足味美,人總是很多。譚季臨和謝歡擠在人群裏,像歷盡了九死一生才鑽進一家炒面館坐下,報了菜名,看着門外無話。
九月末的初秋,A市好像完全沒有秋意,高大的楊樹和法國梧桐都是綠意盎然,風吹過來葉子嘩嘩的響着,落下來一兩片仍然是濃郁的綠色。但畢竟是晚上了,風涼了,謝歡緊了緊外頭的衣襟,坐到靠牆的椅子上。
他一邊等着自己的炒面,出神的看着窗外的落葉,說話的聲音飄渺又帶着一絲疲憊的幹啞:“老師覺得人為什麽而存在?”
譚季臨往炒飯裏加着辣椒面兒,沒料到會有此一問,他放下匙子倒了杯水給謝歡,然後停下來想了想,說的話卻完全不像是在回答學生的疑問:“在這個宇宙中你知道可能有多少星星會有生命呢?”
“如果只計算銀河系太陽的數量,乘上假設他們有類地行星的概率,以一千萬個可能的世界來計算,可以有四百萬個足以進化出生命的行星。”謝歡雖然不知道譚季臨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但他總不會是在說廢話,以譚季臨平日講課時的迂回求證風格來想,他應該是在調動自己思考,所以他把自己在書上看到的東西完整背了出來。
譚季臨毫無預備的吃了一驚,他是真的沒想到眼前這個法學院的優等生居然會對這個這麽了解,看來他是真的喜歡地理學,而且還看了不少這個專業類的書,甚至于都看到了天文學,宇宙論。
他笑了笑:“既然你知道這些,難道還以為我昨天布置的作業不是地理學嗎?”
“宇宙論是哲學裏面的一個命題,形而上學的第三部分,無論你怎麽狡辯都無法掩飾你在幫助陳老師收集作業的罪行!”謝歡像一個嚴厲的法官,攥着證據給眼前的嫌疑犯定罪,打破他最後一絲僥幸的幻想。因為話題扯到這上面,他又不可遏止的激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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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