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濺玉
“倒退行走的時候,是一種逆反的平衡。眼睛無法幫助到你,因此,必須調動身體中其他的官能,去聽,去聞,去想,去感覺,用整個身體感受到的真實,才是真正的真實。”
涓寧合上眼睛,深深呼吸一下,“現在,請回答我的問題。”
師憶青的目光冷得象冰一樣,嘴角卻依然噙一絲笑容。“你對你的身世,終于有一點好奇了麽?三年前我告訴你我是你父親時,你只問我能不能教你複仇。我還以為你不會在意也不會問起了呢。”
涓寧仍然合着眼睛,停一會,才平靜地說:“我不記得了。”
師憶青笑了。
“我會讓你知道一切的,有關于你的母親濺玉公主,以及當年的一切……不過,這個故事,必須從另一個女人開始,她讓我經歷了我今生最恥辱的一件事。她就是隋王朝最尊貴的一位……”
他的笑容變成嘲弄的,“欽天監。她的名字每個人都聽說,她就是袁紫衣。”
“袁紫衣。”涓寧重複一遍,這個名字确實是無人不知的。袁紫衣……君侯府裏的人,也總是充滿敬意地提起她,仿佛天上随時會降下一個霹靂,敲碎對她不敬的人的腦袋。
公元608年春,隋都的大和殿裏,彌漫着一種與常不同的氣氛,守衛宮殿的近衛們,出奇地被隋帝斥出殿外百步。
“抓到師家的人了。你說的方法,你說的地點!”
“恭喜陛下。”
“該怎樣用他的血做藥呢?”
“不能。”紫紗覆面的女子退後一步。
“什麽?”年輕的帝王一團歡喜頓時化為烏有,一拂袖,幾上的東西在女子的身前裂碎片片。楊廣拍案而起,“是你說師家的人有天神的血統,可以令人長生不老,朕才費心費力去抓他的。為了實行你的計劃,移村鑿山,修築運河,朕花了多少銀兩,圍捕前後,朕犧牲數千衛士,這一切,只因為你說那個人可以令朕長生不老,而今你卻對朕說不能!?”
袁紫衣擡起頭來,灼灼的目光止住楊廣未及出口的威吓。
“請陛下息怒。紫衣所說不能,并非藥不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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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是什麽?”炀帝略略平息了怒氣。
“今次抓獲的人,名叫師憶青。他是一名正統的師家人,血脈純正,也因此,他的血,不能直接做藥,否則服用者會因此喪命的。”
“那你的意思是……?”
“他的孩子,他與人類女子所生的孩子的血,才能為人服用,令人長生不老。”
“那就安排下去,立刻選幾名秀女給他……”
“孩子的母親也必須有特殊的限定,才能保全藥性不致流失。陛下還年輕,不必如此着急,此事,就請交給紫衣來辦。”
楊廣顯然對還需等待極不耐煩,然而眼前這位神秘高貴的欽天監的話從來靈準,他皺着眉頭微一颌首,師憶青的命運就被輕輕移轉到袁紫衣的手中。
袁紫衣揮手令衆人退下,這才走近了被縛在蟠龍柱上的師憶青。
柱是蟠龍柱,鎖是七星鎖,鏈是寒鋼鏈,連手指也用十幾束冰蠶絲系住。她安心地舒一口氣,從袖中摸出一個小瓶在他鼻下一抖,師憶青便睜開了雙眼。
“是你。”師憶青克服住昏迷過久的暈眩感,努力辨認着眼前的女子。
“是我。”袁紫衣揭開面紗,露出一張清麗絕俗的臉。
“你居然利用皇家的力量……”
“那又如何?只要能得到你。”
“你的确抓到了我,可是,得到……未必!”師憶青很快發現到自己的處境,也不掙紮,甚至說着說着,還笑起來。
“你一定會屬于我的,我發過誓,你記得嗎?沒有我得不到的東西。你的心,也是一樣!”
“算了吧,一個沒有感情的師家人也會有心?你太高估我了。何況,你拿到了,也不過是踩在腳下踐踏一番罷了。不是嗎?”師憶青又是一笑。
“無論如何,我要的東西就一定要得到。”袁紫衣咬一咬唇,“至于現在,你發個誓吧,我做個鎮魂石。你總不想一直被鎖得這樣嚴嚴實實吧。”
師憶青點一點頭,鄭重其事地對袁紫衣手中的明石發下誓言,在石頭被毀之前,絕不離開皇宮。
袁紫衣握住石頭,頭也不回地離去,只在門口給禁衛們留下一句,“放開他。”
師憶青活動一下因受縛過久而麻木的身體,望向袁紫衣背影的眼中閃現冷冷的光芒。
“你恨她嗎?”涓寧的問話讓師憶青的眼神熾熱起來,但只是一瞬,他又恢複了往常的漠然。
“不會。我只是不能接受不自由的生活……非常讨厭,師家人有師家人的驕傲,因此……絕對不能允許任何人約束我,而袁紫衣……也是一樣,絕對不能。”
“我母親呢?”
“你母親?你母親……我于三日後,在麗清苑見到了她。一個既嬌弱又堅強,既單純又複雜的女子。對,女人都是這樣的,叫人難以捉摸。除此之外,她也十分美麗。”師憶青淡淡的目光象輕紗和夢,涓寧卻不知怎的不想再聽下去,她緊緊閉住唇,怕自己一不小心會脫口說出請他停止對往事的講述。
那場二十年前的會面,對師憶青來說,是一個機會,一個幸運,對當時剛剛十五歲的濺玉公主來說,卻注定是一場悲劇,一場噩夢。
然而那一天,那一天,當濺玉從滿懷的鮮花中仰起笑臉,眼前溫柔俊雅的師憶青,卻象一個醒不來的美夢,讓她失神地放開手去,任由一枝枝怒放的鮮花,滾落到塵埃裏去。
“炀帝唯一的小妹妹,親妹妹,濺玉公主。第一次見她,我就知道她在我手心裏了。然而還不夠,要幫我偷回鎮魂石,她必須學會極高明的劍術和輕功。”
“你教她。”
“對,我教她。”師憶青笑了,“教她,并不象教你一樣難,她很有天賦,也聽話,不象某人……而她的專屬醫師司空破讓她自幼服用的各種珍奇藥物更令她在減壽的情況下接受我的血。”
涓寧嘆一口氣,這是好嗎?司空破為母親所做的一切?是對她好,為她好嗎?也許……但除了眼前這個冷酷無情的男人,又有誰應當為此承擔責任?
“……起初一切順利,直到我拿到鎮魂石那一刻。埋伏的弓箭手全出現,紫晶冰的箭蔟瞄準任何方位,我,即使我也無力突圍。但袁紫衣錯了。她以為濺玉已成為我的弱點,然而濺玉不是,從來不是……”
含香殿外電光閃閃,含香殿內弓拔弩張。炀帝一臉愠怒地伸出一只手,“過來!”
“不……”濺玉驚慌失措地退後,一只手緊緊抓住師憶青的衣襟。
“你不必攔在我面前,他們不會放箭的。”師憶青輕輕推開了濺玉,直視炀帝陰冷的雙眼。
“我知道你要的是什麽。可是,袁紫衣說錯了,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東西。”
“陛下,您已将此事交給紫衣全權負責的。”
炀帝根本不聽袁紫衣的話,幹脆地對師憶青說:“朕不想聽解釋,你也不要想走,除非……”
“除非……”師憶青臉上現一絲神秘的微笑。
“皇兄,放了他吧,求你了,我……我已經有他的孩子了……不管他有什麽罪,他總還是孩子的父親!”濺玉聲嘶力竭地叫喊換來一殿寂靜。
“什麽?”袁紫衣面紗下的臉瞬間一片蒼白。
師憶青突然笑了,他一揚袖,捏成碎粒的鎮魂石飛射而出,精準地擊落殿脊上一排弓箭手,人也順勢而上,轉眼不見。袁紫衣正要說什麽,炀帝卻擺擺手,“罷了。送公主回宮吧,好生照應着,不要稍離半步。”
“你就那樣走了?”涓寧問完才覺多餘,是呵,不走又待如何?是自己太傻,期待什麽呢?難道會以為自己的降生有利益之外的理由嗎?太傻了。
“是,我走了。但後來的事我都知道,濺玉被幽禁了七個月,然後生下了你。趁剛生下你時的紛亂,司空破将她帶離了皇宮。這,是和我當時一樣的計策呢。都是把他們想要的東西給他們,才能脫身。人類的欲望和執念,太可怕了,還是不要直撄其鋒的好啊。”
“母親……逃走了。”
“是的。她和司空破逃去江南。在那裏,他們開了一家醫館。司空破幾年後出關,不知所終,而濺玉獨自撫養着曲泠,以行醫為生。”
“曲泠?”
“你的雙生子弟弟,她出宮後才生下的孩子。其實司空破恐怕早就告訴她她懷有雙生子的事情了,為了保全曲泠,她才決定逃亡的吧,那位脆弱嬌柔的小公主啊。可惜還是被羽昔追蹤到,濺玉的死,也有十年了。”
有好一陣子涓寧無法出聲,她思索着,終于發現了問題的關鍵。“你,”她擡頭看師憶青,“你什麽都知道。”
“我知道,我一直在看。”
“你可以制止。”
“也許吧。”
“但你沒有。”
“呵,是的,我沒有。你希望我制止嗎?幫助誰呢?殺死誰呢?不,我不會,教你殺人,已是極限,我并不想弄髒自己的手。”
“你沒有心,才會如此置身事外。是我……太高估你了。”
“多謝誇獎。”師憶青微笑着,平靜一如往昔。
涓寧擡起頭來,避開他的笑容,眼前,除了一輪孤月,什麽也沒有。
什麽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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