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接着幾日,前朝後宮都風平浪靜的。

就連謹貴人,都是意料之外的本分。

狄旎雖覺得有些不對勁,卻也沒做多想。

沒過幾日,池宴心血來潮做了個花燈橋,還提前吩咐了侍從,讓他晚膳之後引着狄旎來瞧瞧。

得虧狄旎有吃完飯有散步的習慣,小侍連緣由都不必找,便這麽将狄旎引到了池宴布置好的地方。

滿天星光映照着湖水上的花燈,叫狄旎仿佛回到了那日小城的花燈節上。

她便過頭來:“陛下呢?”

都到這時候了,狄旎怎會不知曉這是池宴特地做給她看的。

而身邊的小侍卻有些心神不寧的,連狄旎說的話他都沒聽見。

狄旎皺了皺眉頭,提高了音兒:“出什麽事了,陛下呢?”

侍從這才緩過神來,他“撲通”一下跪在狄旎面前:“陛下先前同奴才說,讓奴才把娘娘引到這處來,他會在這兒等着娘娘的。”

他咬了咬牙:“可奴才找了許久都沒瞧見陛下。”侍從說到這就把話給止住了。

無論是池宴臨時放鴿子,還是真出了什麽事,他都是不敢直說的。

狄旎面上也帶了些擔憂,若是先前,她肯定覺着又是狗皇帝鴿了她。

可這皇帝是池宴,以她對他的了解,今日池宴許是被什麽事絆住腳才是了。

雖是這般想的,狄旎卻還是有些心神不寧。

春日的夜裏還是帶了些涼意的,狄旎衣裳有些單薄,止不住的打了個冷戰。

她踏上花橋,一個人看着這些形态各異的花燈,眼底不由流露出一絲溫柔。

狄旎沉浸在其中,沒聽見後邊落了一陣腳步聲。

池宴站在橋前,看着她。

“娘娘。”侍從小聲開口,“陛下來了。”

狄旎一頓,緩緩轉過身來。

還未等她給池宴請安,池宴便走上前來脫了自己的外裳搭在狄旎身上。

“怎麽穿這麽些衣服就出來了。”池宴眉頭皺得緊,好似有什麽煩心事一般,可是看着狄旎的眼神卻依舊平和。

“你可喜歡?”

狄旎嗅着衣裳上龍涎香氣,又将衣裳摟緊了些。

“喜歡。”她擡頭看向他,明知故問:“這是特地給我看的嗎?”

池宴勾了唇,淡淡一笑:“要不然呢?”

他湊上前來,指着一個:“這是朕畫的,你猜猜這是什麽。”

狄旎往前挪了幾步,仔細瞧了瞧,猜測到:“四,四不像?”

池宴面上神色一僵,他偏過頭來咬牙切齒:“再仔細看看!”

狄旎再仔細看了,還是搖頭:"不知道。"

池宴有些洩氣:"朕是畫的你。"

狄旎眉頭一皺,有些疑惑:“我?”

她湊過去再仔仔細細上上下下瞧了一遍,蠟燭的亮光刺得她眼睛有些發酸。

狄旎揉了揉眼睛,再度轉過頭來:“你确定?”

她話裏懷疑的語氣讓池宴漲紅了臉,他拿起宮燈端在手上,仔細端詳了一會兒,最後撓了撓腦袋。

“好像,畫反了。”

狄旎:?

池宴有些羞,連耳尖都微微紅了。

“朕做燈籠的時候,将畫了畫的這面放進裏邊了。”

狄旎有些詫異:“這燈籠也是你自己做的?”

池宴這下挺直了背,頗有些神氣:“對啊,朕會的東西可多了。”

他說完這話後,不知想到了什麽,有些洩氣。

“可他們都說朕這叫不務正業。”

狄旎聽見了他自言自語,卻也不知如何安慰他。

她抿了抿嘴,伸手拿過他做的燈。

如池宴所說的一樣,他是做燈籠的時候将紙面弄反了,這才使得投影出來的人像同四不像一般。

若是倒着看,确實是一副精致的仕女圖。

狄旎向來不吝啬自己的誇獎:“畫的真好,這筆墨熏染的恰到好處,既寫實,也留有意境。”她誇起人來向來都是一套一套的。

“我都覺得,你把我畫美了呢。”

池宴有些不信:“真的嗎?”他又看了看:“可老師總是說朕的畫意境不足,空有其表。”

狄旎雖然也不懂畫,可是現世的熏陶讓她也略懂一二。

池宴的畫雖然比不上大家名師,卻也不是太傅說的“空有其表”。

這幅仕女圖中,搭在女孩手腕上的绫羅松松垮垮,似是要随飛飄去,與九天都融為一體了。

可惜只繪在花燈上,若是做成了壁畫,留存下來,也會有後人欣賞的。

狄旎不太會安慰人,她躊躇了一會兒,還是決定伸出手來拍了拍池宴的肩。

“沒必要和別人比較,你已經很棒了。”

池宴這種從來沒被人這樣誇過的乖小孩擡頭,眨巴了下眼睛。

他好像想說什麽,卻又說不出口。

兩個人就一直蹲在橋上,智障程度連路過的宮人都會側目。

等過了許久,到腿都沒知覺後,狄旎忍不住的站了起來。

可腿麻的讓她有些站不穩,想扶着欄杆卻沒尋到,手上動作沒輕沒重的。

“啪嗒”一下就把那花燈給拍扁了。

狄旎:......

池宴:???

他有些不可置信的擡頭,看着狄旎,眼底帶了些受傷。

狄旎不敢看他的眼神,她垂着頭擺弄着被她拍扁的花燈,心虛得很。

“這個你是要送給我的吧,謝謝啦。”

她發現自己暫時沒辦法将它複原,只好借口将它帶走,免得池宴看見再傷心。

她輕聲咳嗽了一聲:“那我就先走了,陛下早些休息才是。”

乘着池宴還沒回過神來,狄旎轉頭就溜。

等到她跑的沒影了,池宴才慢慢站了起來,捶了捶自己有些酸澀的腿:“小傻瓜,朕又不會怪你。”

他的話輕輕的,被風一吹就不見了蹤跡。

“嘶...”池宴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有些涼意。

他這才想起,自己的衣裳還披在了狄旎的身上。

池宴高聲喚了侍從,叫他再給自己披了一件外裳。

而現在,他還有另一件事要處理。

池宴低垂着眸子,眼神中掠過一絲狠戾,他聲音淡淡的:“走吧。”

等到狄旎一溜煙跑回銅雀殿時,塔娜在一旁瞧見還有些奇怪。

“娘娘您這是怎麽了,跑的都出汗了。”

她走上前來想來替她擦擦汗,可低頭看着自己被包成粽子一般的手便洩了氣。

狄旎見到塔娜,便松了一口氣。

“沒事。”

她走上前來扶着塔娜被包起的手:“換藥了嗎今個?”

塔娜點頭,頓了頓說道:“娘娘,您這身衣裳?”

狄旎低下頭來:“糟糕,方才忘記還給陛下了。”

塔娜看向狄旎,眼神閃爍,有些欲言又止的。

狄旎疑惑:“怎麽了?”

塔娜擡起手來,指着那外裳的一處。

月白色外袍上,一抹鮮紅的口脂格外顯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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