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命案
蕭遠辰立馬眉心一展,往祁林身後一站,“你總算來了,趕緊的,我們走,我在這裏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蘇岑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這位寧親王還真是無微不至,人剛帶過來多久,這就急着要人來了。真這麽疼惜,鎖在床上抱在懷裏多好,讓人出來買什麽荷葉酥,惡心了他最後還得他來收拾爛攤子。
“慢些,”蘇岑上前沖祁林拱手致意,“只怕祁侍衛有所不知,我們正在審案子。”
“哦?”祁林淺淡的眸光一閃,“什麽案子比王爺還重要?”
“自然是王爺重要,”蘇岑點點頭,道:“那既如此,麻煩世子趕緊把錢賠了,我們也好結案,別耽誤了王爺的‘正事’。”
“我不賠,我就不賠,你能拿我怎麽樣?”蕭遠辰梗着脖子存心要蘇岑難看,這件事早就不是什麽錢的問題了,銀子是小,面子是大,他把銀子給了豈不是就承認了自己敗給了蘇岑,不光在這件案子上,更在別的方面。
蘇岑沖祁林一笑,“你看,是世子不配合,我也無能為力啊。”
蕭遠辰狠狠瞪了蘇岑一眼,拽一把祁林,強硬到底,“我們走。”
“放肆!”蘇岑突然正色,臉色冰寒如玉,“你當這是什麽地方,由得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蕭遠辰也被震的微微一愣,他印象中蘇岑雖不是善茬,但遠沒有到震懾的地步。不管是他在湖心亭給人下絆子,還是看人在朝堂上渾水摸魚,甚至那天在蘇宅門前挨那幾個耳光,他都覺得這人頂多算是綿裏帶針,不曾想還有如此剛直的一面。
蕭遠辰不由停下步子回頭眯眼打量,因為這一身官服嗎?明明有靠山的是他,憑什麽這人的腰杆比他還直?
蕭遠辰氣勢已然弱了三分,“我是奉王爺旨意回去,你敢抗旨不成?”
“王爺怪罪下來我擔着,”蘇岑示意左右,“關門。”
立即有衙役上前把大理寺朱紅的兩扇大門齊齊關上。
“你們這是抗旨不遵,是造反!”蕭遠辰看着兩扇緊閉的大門也慌了,着急大喊:“祁林!祁林你動手啊!”
祁林手裏握了握劍,卻又緩緩松開,輕輕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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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岑幾步上前站在門後,“你還不明白嗎?困住你的根本不是這扇門,而是民心。”
只見門外那些看熱鬧的百姓早已都跟着進來,将門口堵的水洩不通。
對蕭遠辰而言,那不過是幾盒荷葉酥,幾匹浮光錦,對他們而言卻是一年的血汗。換做以往從來都是民不與官鬥,而這次好不容易有人站在他們這邊,他們拼死也要鬥上一鬥!
要走,便踩着這所有人過去!
“你!”蕭遠辰對着蘇岑一指,轉頭又對祁林吩咐:“把這些人都轟走!”
祁林微微眯了眯眼,卻并未動作。一群手無寸鐵的百姓,要他如何下手?
“你們都要抗旨不成!”蕭遠辰幾近咆哮,瞪一眼蘇岑,又瞪一眼祁林,然而任何一方都沒有要動一動的意思。
僵持半晌,蕭遠辰只能忿忿地掏出錢袋,拿出一錠銀子往地上一擲,“行了吧?”
蘇岑慢慢換了一副笑臉,側身讓開,示意左右開門,“世子慢走。”
蕭遠辰牽着他的馬憤然離去,蘇岑把銀子從地上撿起,拿衣袖擦了擦送到那婦人手上,“日後記得,再遇見這種人就繞開走。”
婦人拿着銀子忙不疊點頭,又拉着兒子對蘇岑行了三個大禮這才起身。
“好好讀書。”蘇岑在那孩子頭上摸了摸。
“我以後要做像蘇大人一樣的好官。”那孩子信誓旦旦。
目送母子二人離開,門外看熱鬧的人也漸漸散去,蘇岑這才輕輕吐了一口氣。态度再強硬,腦袋還是要要的。
果然有所依傍才會有恃無恐,只是有人恃寵而驕,忘了自己到底幾斤幾兩。
自己當初逼走宋建成,去禮部索要名單時也這麽讨人厭嗎?
沒有吧?
沒有嗎?
對着空無一人的大堂又看了一會兒蘇岑始才回頭,正對上張君鐵青的一張臉。
蘇岑急忙後退兩步:“張大人……”
“這麽件小案子也能搞出這麽大排場,祖宗你是壽星公上吊——嫌命長是不是?什麽人你都敢惹啊?”
生怕張君以後又不讓他接案子了,蘇岑急忙軟下語氣好生道:“張大人,這不都辦好了嗎?”
“以後辦事之前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腦袋,唉,”張君重重一甩袖子,“唉!”
蕭遠辰牽着馬走出二裏地身後還是有人指指點點,越走越氣,這蘇岑算什麽東西,竟讓他在那麽多人面前丢盡了臉,還有那個婦人,竟敢告他?他現在是住在興慶宮裏的北涼王府世子,一群蝼蟻也敢對他指手畫腳!
蕭遠辰猛地停下步子看着祁林,“你方才為何不幫我?”
祁林停下看着他,靜默不語。
“你是不是也覺得他比我好?”
祁林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蕭遠辰道,“那王爺命你把我帶回去你為什麽不動手?你不會也看上他了吧?王爺吃剩下的你想要?”
祁林眼裏寒意一閃,終是忍着沒動。
“狗奴才,王爺沒下令你敢動我?”蕭遠辰冷冷一笑,翻身上馬,“我現在不想回去了,你先自己滾回去吧。”說罷揚鞭催馬絕塵而去,又驚起路人一片怒罵。
當日下了衙,蘇岑特地繞到東市酒樓買了兩壇猴兒釀,想了想,又打包了花生米和鹵牛肉,一并提回了蘇宅,當天晚上便跟曲伶兒喝了個盡興。
兩人執杯相看淚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酒過三巡,蘇岑佯醉拉着曲伶兒問:“你為何從暗門逃出來啊?”
曲伶兒眼神早已迷離,盯了蘇岑半晌,擺着手咧嘴一笑:“不能說……我不能說。”
說罷一頭栽倒在桌上,鼾聲漸起。
蘇岑笑笑,又給自己滿上,對着曲伶兒額角一碰,一飲而盡。
長安城裏梆子敲過三聲,阿福過來給兩人收拾殘局。
一進門立馬皺起了鼻子,兩人這都是喝的什麽啊,一股子醋味。
蘇岑剛被扶着躺下,睡意還沒上來,忽聞門外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蘇岑皺了皺眉,長安城裏都宵禁了,這個時辰誰會過來?
披上衣裳剛從房裏出來,就見阿福已然領着小孫火急火燎過來,來到近前,小孫略一施禮,急道:“不好了大人,出命案了。”
站在大理寺大堂裏,蘇岑只覺自己心口堵的厲害,耳中嗡嗡作響,一時之間險些沒站住。
白日裏跪在這裏對他行禮的那對母子如今就躺在地上,臉色蒼白,全身污血,已然沒了呼吸。
而那孩子手裏緊緊攥着的還是他給的那兩文錢。
蘇岑扶着桌案才将将站住,啞聲問道:“怎麽回事?”
一旁的衙役回道:“人是在城外的陰溝裏發現的,一個醉漢不小心跌進去才看見的,發現的時候人已經死了。還有……”那衙役偷摸看了蘇岑一眼,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要說什麽。
“說!”蘇岑冷聲道。
“還有……還有城門郎看見蕭世子也出過城門,就在這對母子離開不久,臨近城門關閉才回來……”
蕭遠辰!
蘇岑眼中一瞬冰寒徹骨。
“走。”蘇岑站起來。
“去哪兒?”
“興慶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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