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威逼就範

窗邊的穆卓臨聽到腳步聲，眉頭緊促，心想何人這麽大膽，白子靖趁機推開了他，随後快步閃出數尺遠。

緊接着就看到皇後出現，柳心兒一副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先是給穆卓臨行了禮，又看向白子靖，後略是詫異道：“丞相也在啊。那……本宮是不是打攪皇上談國事了？”

看到皇後自責似乎又要走時，白子靖急忙上前一步：“皇後言重了，微臣正要告退。”

說完向皇上皇後兩人行禮後，他就頭也不回的向殿門而去。

穆卓臨眼看着白子靖離開，回身斜了柳心兒一眼，幹巴巴的道：“來人，叫奶娘進來照顧孩子。”

随後大袖一擺，便出了寝殿。

柳心兒的笑意僵在臉上，畢恭畢敬的對着穆卓臨背影：“恭送皇上。”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可“打人”的是皇上，她又能如何？又不能在衆人面前表露，她得母儀天下，她得寬容大度，柳心兒低垂了目光，意味深長的看着塌上的小皇子。

白子靖出了宮坐在馬車上，想起在宮中穆卓臨的一番話，心中久久不能平靜。

他一直都知道穆卓臨對自己有意思，男人嘛，哪個不花心，就算是白子靖自己看到美人也會多瞧幾眼，更何況是坐擁天下的皇上。

他本以為這人不過想玩玩兒罷了，于是白子靖也就只是不明說的遠離，皇權貴族中誰還沒個娈童，可今天怪就怪在他從穆卓臨眼中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

像是對權利的貪婪，又如餓狼看到了獵物，不同于以往的小打小鬧，這一次他是認真的，甚至是要不擇手段了……

白子靖想到此處心中一驚，他不知這執念何至于此，可是眼下的自己似乎已經成了人的獵物。

想他熟讀兵書，通曉文韬武略，見多了人情世故，可偏偏是天意弄人，出人意料的身世，莫名的心有不甘，或許一開始白子靖僅僅是想要這天下，可當被人陷害，受奇恥大辱之後，一切都變了。

馬車颠簸不已，白子靖的思緒卻越發清晰，他的目的一直沒變，不過是從青史留名，變作了君臨天下。

掀起車簾，拍了拍馬夫的肩膀道：“去将軍府。”

馬夫收到命令雙手回缰，駕着馬車調了個方向絕塵而去。

第二日朝會上，穆卓臨瞧着殿下低頭禀奏着國事的白子靖，心不在焉。

他的帝王秉性終究是藏不住的，他想要一點點打動白子靖，後來發現不過是徒增煩惱。

他是皇上，他要一個人，何苦這麽麻煩，白子靖喜歡他也好，不喜歡也罷，正如白子靖所看透的，穆卓臨就是下定了決心要不擇手段的将他留在自己身邊。

哪怕是給他戴上枷鎖，哪怕是讓他生不如死。

穆卓臨擡眼打了個哈欠，白子靖視若無睹，繼續道：“這是微臣數日前整理出的方赤雲一案後續文書，望皇上過目。”

內侍接過他雙手呈上的錦帛，遞交在皇上身前的案上，卻見穆卓臨并不去查閱，擺擺手讓衆人退朝了。

數日後，正在府中研習書法的白子靖，被忽然闖入門的一隊士兵團團圍住。

白子靖手下一頓，随後放下筆，施施然開口：“大人這是何意？”

來人正是當初在朝上力挺白子靖主戰，并與老丞相付權相争的官員。

皇上今日忽然下旨要自己逮捕丞相，并且是以貪污受賄、草菅人命的名義，本來他是不信的，他眼中的白子靖雖說不是一身正氣，但也不像是會謀取私利的人。

奈何皇上一句：“人不可貌相。”他也無可奈何，只得帶兵前來。

“丞相，皇上有旨，安政侯借丞相之位，在大軍出征時謀取軍械糧草之利……草菅人命……特拟此诏，将白子靖下……獄。”

欲加之罪，預料之中，白子靖了然。

他認出了來人是曾經朝上少有的忠肝義膽之臣，也看出了刺刃為難，便吩咐小童記得一會兒将方才竹簡上的滴墨刮掉。

“先生！”小童心急如焚卻又不知所措，只得眼看着自家先生被帶了去。

回身拿起桌案上的竹簡看了看随即抛下，傍晚時分，一個與小童十分相似的身影騎着快馬從城中疾馳而出，掀起一路塵煙。

白子靖被壓入獄中，雖是待罪之身，待遇卻與他人截然不同。

幹淨明朗的牢房，案牍、文房四寶一樣不少，桌上甚至還擺了茶水點心，白子靖掃了一眼後坐下，拿起案上的文書翻看。

密密麻麻的墨跡，每一份都出自不同人之手，日期從自己入仕以來一直到現在，每三句話中一句都是在彈劾他恃勢淩人、獨斷專行。

大致又翻了幾個，內容幾乎千篇一律，看來自己确實是得罪了不少人，白子靖嗤笑。

忽然一篇文章引起了他的注意，那篇筆跡極其眼熟，但一時半會也想不起，有意思的是其內容也不似其他，開篇就對自己有誇贊之意，說什麽少年英才、假以時日可成皇上的左膀右臂。

前面誇的天花亂墜，不禁讓白子靖好奇這人是誰，竟對自己如此“高估”。

翻到最後一張，右下角赫然一個名字躍入視線，白子靖瞳孔驟縮，不可思議的皺眉，随後又往上看。

只見奏書最後寫道：白子靖雖為能人，卻有覆手天下之才，若要用之，當恩威并重，切不可予其兵權。

皇上親啓，白澤琰奏上。

将奏書随手擱下，白子靖左手扶額，揉捏着太陽穴。

他着實是想不到，自己的師父竟然私下裏與穆卓臨有來往，這番告誡的話看在他眼裏着實是像刺在心口。

雖然文書并沒有什麽明顯對自己不利的地方，可白子靖總有一種被人背叛了的感覺，還是被自己最親近最熟悉的人。

怪不得，怪不得穆卓臨禦駕親征前，他覺得自己被提防懷疑了，原來問題出在這兒。

“子靖。”

穆卓臨不知何時出現在牢房前，隔着木門望向他。

“微臣參見皇上。”

不着痕跡的将那份文書壓在了最下面，他現在不能和穆卓臨起沖突，否則穆卓臨真的有什麽出人意料的舉動，他就前功盡棄了。

獄卒在皇上的示意下打開門，穆卓臨便來到案前，也不顧什麽身份尊貴、地上雜陳坐了下來。

“子靖都看過了？”穆卓臨随手翻了翻雜七雜八的奏書，似乎是對現在的局面很滿意。

見白子靖不語，穆卓臨又道：“這些朕是不信的，只是迫于壓力，無奈只得先将子靖收監，子靖怪朕嗎？”

“微臣不敢。”

白子靖垂眼，穆卓臨現在的模樣像極了自己，越發有帝王相了，可也讓他越發反感，以前的穆卓臨，白子靖看不起，現在的穆卓臨，白子靖猜不透。

“子靖……還記得朕在寝宮裏對你說的話嗎。”穆卓臨側頭看向立在一側的白子靖“只要你開口，朕現在就能放你出去，條件……如初。”

“微臣開罪的人太多，何苦要皇上為難。”婉轉的回絕，白子靖心裏還是明白，什麽迫于壓力，不過是穆卓臨要讓自己屈服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