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恩人

坐上步攆時,晏蒼陵提着的心方能緩緩落下。擡步攆的是他王府暗衛,輕功高絕,為讓愚昧的衆人相信季拂心是真的“仙人”,他勒令暗衛們用輕功帶着步攆飛空而去,留下令人遐想的一幕。

季拂心從被送上玉雪臺至今,雙目緊阖,只在偶爾方會抖動雙睫,顫上一顫,毫無清醒的征兆,故而方才那所謂的“仙人”開口,不過是子虛烏有——晏蒼陵深知,那飛鳥同開口斥罵都是樂梓由的小把戲。

幸而有如斯好友,加之他一直懷揣季拂心的畫卷,不然今夜的鬧劇并未能如此輕易結束。但鬧劇雖結,仍有不少疑惑盤桓心頭:恩人為何出現在離京千裏的芳城,為何從一富貴人家流落至花街柳巷,尚有,他為何需得他人擡上玉雪臺。

晏蒼陵深知做那一行的,為讓被賣的清倌不反抗,均會給清倌們下些迷魂藥,讓其服服帖帖地自行上臺拍賣,可為何恩人如此特殊,莫非他被人打成重傷,不利于行?

此等想法一生,便如魔障盤桓于心,攫緊心神。晏蒼陵側首一望,季拂心胸襟大敞,白皙的春光成片露出,但上頭并無一點半星的被打淤痕,反倒是不少的熱汗直墜,順着弧度優美的脖頸,滑下胸口,鑽入腹下……

晏蒼陵措手不疊地将季拂心胸襟攏緊,故意坐離了他三分,往前探去,借着徐徐清風散去面上潮熱。

“非禮勿視,非禮勿……”

“嗯……”“視”字未落,便有一銷魂的悶吟從身側響起,晏蒼陵顫了一顫,又将臀部往邊上挪,盡量遠離季拂心,心裏催促着暗衛快将他送回王府。

可随着悶吟聲斷續出口,晏蒼陵便發覺事情不對了。強提口氣轉首,低低道了一聲失禮,将季拂心抱起,這打眼一看,晏蒼陵呆若木雞。

只見季拂心面頰紅潤,雙唇輕啓,雖是炎炎夏日,但口中的熱氣卻燙得如火中燒,熱汗直流,這分明是中了合歡藥。

“……”

晏蒼陵抱着人的手都燙如焦鐵,放下人不是,不放又不是,局促不安地到了王府,立馬将人抱下,直沖沖往自己的寝宮朝臨閣趕。

“熱死我了,”這時,樂梓由恰好從高牆翻身而下,笑眯眯地落入王府,唰地打開了手裏折扇,看到急匆匆的晏蒼陵,也跟着沖過去湊熱鬧,“诶慕卿,今兒個幫了你的大忙,你要如何感激我,不若請我去醉雲樓如何?”

然而,晏蒼陵卻是猛地甩手關門,兜了他一鼻子的灰。

“滾!”

“……”樂梓由跳腳了,“見色忘友,呸!”

“滾回來!”

“……又作甚呢!”

“去帶王大夫來!”

“你喚我去我便去麽,當我是什麽了。”樂梓由沒好氣嘟囔幾聲,但他一刻不緩,邁開雙足運起輕功而去。

不消一會,樂梓由連摟帶抱地将王大夫拎進了朝臨閣,拿着一副八卦的眼神沿着閣內溜了一圈:“我說你咋了,如此激動……啊哦。”不待王大夫解釋,他便從季拂心的模樣上看出了一二,先是愣怔,最後勾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支肘戳了戳晏蒼陵,“嘿嘿,這老鸨還給你送了份大禮呢,還喚什麽大夫呢,不食用未免可惜了。”

“胡鬧!”晏蒼陵丢開了他的手,兩條眉頭都氣得揚了起來,“當年之恩,我至今未報,又焉能趁人之危!”

樂梓由忙給焦急的晏蒼陵扇了扇風,聳肩道:“你不食用,這藥亦無法解。王大夫,您說是麽。”

正把脈的王大夫,搓了搓額上熱汗,颔了個首,面色卻略顯沉重:“确實如樂公子所言。這合歡藥藥性剛猛,下至這位公子身上已有不少時候,早已藥入體內,老夫實是無能為力,若是強将藥性逼下,憑這位公子的身體,他……”

話未落完,樂梓由便笑嘻嘻地打岔道:“成了成了,總而言之,這藥是無法解了,你還是好好食用罷。”

晏蒼陵一口氣就哽在了喉頭,雙眼帶火地瞪着樂梓由:“莫非別無他法了麽。”

“嗤,”樂梓由噗嗤笑道,執扇在晏蒼陵的肩頭拍了又拍,“當真是個雛兒,你若真不想抱,便用手幫他解決罷。”

“用手?”晏蒼陵如被驚雷當頭劈下,半晌皆續不上話來。要他用手亦無不可,只是他多年來将恩人視為敬仰之人,從未敢生過半點亵渎之心。可當下,恩人昏迷不醒,除卻用手助他,便再無他法。

“好了,你慢慢幫他罷,我們便不打擾了,來來來,王大夫走叻!”樂梓由朗聲大笑,抄起話還未盡的王大夫就阖門出去。

王大夫一把老骨頭了,一出門便被樂梓由拉着跑了數百步,累得是氣喘籲籲,胡子抖得都似要掉下來:“樂公子,這是要去哪。”

将王大夫塞進了樹叢裏,左右觀望無人後,樂梓由笑容驟止,正色道:“王大夫,你實話告知我,閣內那公子身體可是有何問題。方才我一見着他便覺奇怪,男子中了合歡藥,當是會下意識地撫慰才是,可他卻一動不動,悶吟聲亦似被蒙在被裏般,出不來聲。”

提及這事,王大夫拭汗的手也放了下來,将唇一抿,壓低了嗓音湊到樂梓由耳邊道出自己診脈結果。

随之嗡嗡細語一字一句傳入耳內,樂梓由臉上表情愈發難看,王大夫話止時,他目中已孕起了熊熊烈火。

“此事切莫讓王爺知曉。”樂梓由咬緊牙關,強壓怒火,“閣內那人乃是王爺的恩人,你必得提着十二分的小心細心照看!你不論用任何法子都要給他調理好身子,若是王爺問起,你便想方設法瞞混過去。再說一句,切記切記,萬萬不可讓王爺知曉此事。”

“老夫省得,”王大夫也知事況嚴重,臉上肌肉都繃緊了,“老夫定全力救治那位公子,但此事恐怕尚得樂公子您配合。”

“這不打緊,了不起我累一些,稍後我亦會派人調查此事,在事情有眉目前,你瞞上一日便是一日。慕卿好不容易方能尋到恩人,若被他發現此事,我生怕他會沖動。成了,我便說這麽多,一會兒慕卿完事後,你同我一塊兒進去。再三提醒,切莫走露風聲。”

“老夫謹記于心。”

其實,非但是樂梓由懷疑,晏蒼陵也因季拂心的反應而起了疑心:從将季拂心抱回閣內後,他一直在床上焦躁地左右翻滾,口吐熱氣,卻并不撫慰自身。但看季拂心脹紅着臉,難耐悶吟,什麽疑心都被晏蒼陵丢了開去,道聲失禮遠離季拂心而坐,反複淨手後方隔着一條單薄的褲子,将那昂揚而起的物什輕輕握住,慢慢地取悅。

此刻,晏蒼陵如同身處水深火熱之中,季拂心的悶吟有如熊熊烈火,他則如架在火上的鍋,而“冷靜”是鎮壓他的蓋。但随着火愈燒愈旺,他這鍋亦開始翻滾冒泡,噗嗤噗嗤地噴着熱氣,試圖将鍋蓋頂翻出去,毫無忌憚地發洩自己的欲望。

“嗯……”不消一會,季拂心便洩了出去,臉上紅酡亦随之漸消,睫毛盈上了熱氣的霧水,略略一顫,晏蒼陵以為他将要睜眼,誰知又給閉上了。

晏蒼陵終得從煎熬中出來,将人輕輕放好,取過放置床前的清水與布巾,閉着眼給人清理了幹淨,便深吸了一口粗氣,快步走出。他可并非柳下惠,再待下去,他可要瘋了。

拉開閣門,就迎上了樂梓由大大的笑臉:“喲,王爺如此之快,啧啧,究竟是你技術太好,或是……诶,你去哪兒!”

“淨手!”匆匆丢下一句,晏蒼陵就足下生風地走了。

“哈哈哈。”樂梓由捧腹大笑,這閣內便有清水,哪還需淨手,淨身還差不多。臉上挂笑,但他手上動作不停,忙将身側的王大夫推進閣內。一關上門,他笑意驟斂:“快,趁他不在。”

王大夫颔了個首,小跑着到季拂心身側,拿出工具,再給季拂心的身體做次診斷,而樂梓由探頭踮腳看了外頭半晌,确信晏蒼陵已走遠後,方行到床邊。

“如何。”

“說好也不好,”王大夫收回搭脈的手,眉頭緊皺,不住搖首,“這情況已有月餘,他底子本便不好,再成這模樣……難說,當真難說。”

“治!不論如何,都要治好他,需什麽藥材,便偷偷差人送藥方給我,至于他……”樂梓由一頓,坐于床邊拉起季拂心的手,輕褪衣袖,露出一截手腕,眉頭亦跟着皺了起來。

這時,季拂心一聲悶哼,眉頭輕皺,慢悠悠地睜了開眼,似疲憊又阖了起來,反複數次後,方完全睜開,而還未聚焦的雙眼,在迷茫地掃着床頂。

“你醒了?”樂梓由一喜,握着季拂心的手不自禁地緊了緊。

熟料,季拂心竟臉色大變,赫然睜大雙瞳,有如望見地獄惡鬼,驚恐地看着樂梓由兩人,不住地用手肘撐身後退,嘴裏啊啊啊地發出凄厲的慘叫。

“噓,噓噓!”樂梓由被他這反應給吓得蹦了起來,立時單腿上床,一手捂住季拂心的嘴,一手放于唇上,擠眉弄眼地道,“別吵別吵。”若将晏蒼陵引來,便糟糕了。

季拂心依舊在唔唔叫喚,雙瞳愈睜愈大,眼底流露出了哀求之色,那神情是如此地痛苦,讓人心底的弦亦跟着輕顫。

“噓,我們不會害你,你冷靜些可好,我們只是想給你探病。”樂梓由捏着流連花叢時慣使的柔腔滑調,盡量将語氣放柔,試圖安慰驚慌的季拂心。

季拂心一瞬不瞬地盯着樂梓由,過得半晌,似乎發覺樂梓由并無惡意,方緩緩地垂下眼眸,止住呼喊。

“你甭再喊,我放開你可好? ”

看到季拂心乖順的點頭,樂梓由輕籲了一口氣,朝王大夫使了一個眼色,便小心翼翼地放開手。

怎料手掌方松,季拂心目中射出怨恨之色,大口一張,猛地咬上了樂梓由的手。

“啊啊啊!”樂梓由痛呼出聲,與此同時,一人踹門而入。

“你們在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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