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可是姐姐難看

“我爹在朝中做官的時候,曾經很是仰慕前太子殿下。所以知道一些事。”

“你爹是太子黨?”

“不是,朝中禁止結黨。我爹只是很敬仰太子殿下。”許旦糾正道。

“就是太子黨呗,所以之後你爹就被貶官了。”

許旦欲言又止,無奈道:“好吧,是的。也因為當時我爹和太子的關系并不算很近,所以只是被貶官。”

“當年,天子一怒,所有和太子有關系的人,非死即流放。後來就很少有人敢再皇上面前提章德太子了。這是後話了。我本也不是想說後話,我想說的是前話。”

“哦?”

“章德太子從小就深得皇上喜愛,在很小的時候就被封為太子。本人更是多謀善斷,聰慧過人,宅心仁厚,其他皇子都要避其鋒芒。沒有人會懷疑他不是未來的明君。”

“再加上章德太子的嫡長子,也就是以前的瑾王,和章德太子的優秀比起來有過之而無不及,太子一家可以說不僅被皇上寄予厚望,更是被全天下寄予厚望。”

“但是人被捧得有多高,摔下來的時候就有多慘。”聞許言說。

許旦點了點頭,說:“我們的皇帝陛下太老了,老到已經分辨不明是非,老到變得敏感多疑,老到僅憑幾封信,幾個所謂內幕人,一身不知何時出現在東宮的龍袍,再加上各種勢力暗中推波助瀾,就斷定太子謀反。”

“各種勢力?”聞許言挑了挑眉。

“當時太子的改革方案已經觸及了許多人的利益,更何況還有對那個寶座垂涎三尺的人呢。他們怕太子,更怕當時已露鋒芒、比太子的性情更加果敢的小太孫,他們再也等不及了。”許旦頓了頓說,“這些事我也就知道一些。”

“我看你知道得挺多的。”

許旦搖搖頭,說:“有些是從我爹那裏知道的,有些是我從皇上去年下的罪己诏中推測出來的。”

“罪己诏?”聞許言驚訝道,“皇帝去年下了罪己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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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那這個皇帝還不算無藥可救。”

“那是因為現在這個天下表面上和穩,但內裏早就被蛀蟲吃得搖搖欲墜了。皇上看到了,看到他晚年糊塗造成的後果。他不得不下罪己诏安撫民心,其中關于章德太子的事,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表哥能看出這點,你也是非池中之物。”

“表妹,你莫高擡我了。”許旦擺擺手道。

“那這和如今的瑾王有什麽關系?天塌下來也和他這個傻子無關了。”

“非也!這正是我想和你說的,這正和瑾王有密切的關系。”

聞許言愣了一下,道:“什麽意思?”

“從兩個月前,就已經有人傳皇上要诏瑾王回京了。你知道為什麽嗎?”

“難不成是要诏李玉書回去繼承皇位?”聞許言開玩笑道。

聞許言自個樂了一會兒,看到許旦嚴肅的表情,笑容頓了頓:“別開玩笑了表哥,癡傻之人怎麽繼承皇位?你不如說母豬會上樹。”

“這癡傻病未必不能治。且不說癡傻病能治好是有先例的,再說皇帝陛下早已下诏尋天下能醫進京,名義上是給四公主殿下治病,但有許多人猜實際上是給瑾王殿下準備的。”

“……你們這裏的醫學已經這麽發達了嗎?”

許旦不知道聞許言為何有這感慨,但也沒細想,而是繼續道:“況且,國師大人即将出關,國師大人無所不能,說不定有辦法。”

“什麽國師大人那麽神?未免有些迷信了吧?”

“你不懂。國師大人是神明。”

聞許言不屑地“嘁~”了一聲。

“言兒,不可對國師大人不敬。”許旦蹙眉道。

“知道了~”聞許言懶得糾正這些古人封建迷信的思想。

“我說那麽多,你可明白?”

“不明白。”

“即使瑾王殿下癡傻,皇上還是如此看重他。你想想,那些皇子會怎麽想?又會怎麽對瑾王殿下?”

“這一切不過是你自己的猜測,說不定皇帝并沒有你說的那些意思。”

“對,是我的猜測。但既然我能有這種猜測,那麽那些京城中的各種勢力必定也會有此猜測。”許旦說,“所以你覺得他們一旦有了這種猜測,他們是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還是任由猜測成真?”

“那自然是——”聞許言明白了,許旦說那麽多不過是想說現在有很多人想殺李玉書,她待在李玉書身邊十分危險,所以她如果真想平穩地過日子,那她必然要離開李玉書。

“想明白了?”許旦看聞許言深思的神情,就知道她想明白了。

聞許言點點頭。

許旦放了一半的心。

“但是,”聞許言又問,“為什麽你們會猜皇帝寧願花費大量物力財力為瑾王治病,而不是從現有的皇子裏面挑一個繼承皇位?皇子裏也并非全是廢物吧?”

“這就是我說的前話的目的。一、我們都知道以前皇上對瑾王殿下的恩寵有多盛。二、也許皇上對前太子和瑾王殿下的愧疚随着年老愈盛。三、我自己猜的,如今的天下,只有之前的瑾王殿下能力挽狂瀾。”

“哦。”

“所以,表妹,跟我走吧。”許旦第無數次勸道。

其實許旦以上的這些話都是他的肺腑之言,他不知道面具人為何要他帶走聞許言,但他如此努力勸聞許言也是有他自己的真心之意的。他分析的瑾王處境一點都沒錯,他說他是猜的,其實他已經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事實。許旦有自己的消息源。

“不。”聞許言搖頭道。

“我同你說了這麽多,你還是不願意離開他?你怎麽這麽固執?”許旦恨鐵不成鋼道。

“你只跟我說了在瑾王身邊的弊,但你沒說利。”

“弊大于利!”

“但目前是利大于弊。一切事情都還沒發生,沒必要這麽杞人憂天。”

“這怎麽會是杞人憂天。若是事情發生了,就晚了!章德太子何等聰明,還不是死在了一場所謂的自然火災裏了?”

聞許言沉默了一下,許旦說的并無道理,從個人利益出發,她應該早走早好。

但她一想到她要走,第一個念頭居然是:那傻子怎麽辦?如果真有人害他,沒有人護着他,那他豈不是死得嘎嘣脆?

聞許言對敵人确實幹脆利落,毫不留情,但對她認為的自己人,實在是狠不下心。否則她也不會在末世裏任勞任怨地當城主,為一城百姓的生死存亡,嘔心瀝血,薅禿頭毛。

聞許言嘆了一口氣,默默地在心裏給自己畫一條底線,如果在李玉書身邊真的威脅到了她的性命,那她一定毫不猶豫抛棄李玉書跑路。

“表哥,我心裏自有衡量。若是到了我感覺到威脅的那天,我一定走。”

“到時候,可能不是你想走就能走得了了的。”許旦幽幽道。

“我想走,天皇老子來了也攔不住我;我不想走,即使把我五花大綁綁走,我也會切斷繩子再跑回來。”

許旦看了聞許言許久,末了,嘆了一口氣,無奈道:“罷了。我勸不動了。你以後,好自為之。”

“表哥,你放棄了?”

“嗯,放棄了。”

“那我們來談談,是誰指使你讓你帶我走的吧?”

許旦的表情僵了僵,拱手道:“表妹,告辭!”說完迅速跑路。

“喂!”

***

“她還是不願意走?”李玉書問。

一時不知道心裏是什麽滋味兒。有點高興和慶幸,又有些憂慮。

“嗯。”面具人——也就是常大答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

“王爺,這您可放心了吧?”高福道

“我放心什麽?”

“這幾日您做什麽都心不在焉,不就是在擔心王妃娘娘真的走了嗎?”高福捂嘴笑道。

“我這是,在想京中特使何時到。”李玉書蹙眉道。

“老奴懂的。”意思是你別狡辯了,我都懂。

“滾。”

“诶!”

***

許旦勸了聞許言最後一次後的第二天就走了。

看得出許旦的無可奈何,但沒辦法,聞許言油鹽不進。

今日的陽光特別好,但是聞許言不太好。

今早的時候聞許言突然來了大姨媽,痛得要死。現在的她躬成一個蝦米似的躺在搖椅上,面色蒼白,緊皺眉頭,只有透過樹葉的陽光能帶給她一點溫暖。

她前世來大姨媽的時候,不能說毫無感覺,但也不會痛得死去活來。她以前還懷疑過大姨媽真的能那麽痛嗎?但她現在不用懷疑了,真特麽痛!!!

“娘娘,您要的手爐和紅糖水來了。”鐘果子帶着其他兩個丫鬟疾步走來,看到聞許言的臉色,吓了一大跳,“娘娘!娘娘您怎麽了?您可別吓奴婢啊娘娘!”

“還……”聞許言及時出聲阻止了鐘果子的哭嚎,“沒死。水呢?”

鐘果子急忙遞過紅糖水,聞許言咕嚕咕嚕一口氣喝下。

“娘娘,您的小暖爐。”

聞許言接過暖爐,貼近肚子,暖熱确實能緩解一點疼痛,她無力地揮揮手示意丫鬟們可以退下了。

“姐姐~”

聞許言才閉眼了一會兒,就聽到李玉書的輕聲呼喊。

她睜開眼,李玉書蹲在搖椅旁邊,眉眼中都是擔心。

“姐姐生病了?”

聞許言搖頭。

李玉書着急道:“可是姐姐難看。”

這聞許言可不能忍,即使她說話要力氣,也得罵這小兔崽子,“你鴨說誰難看呢?眼睛不要可以捐給需要的人。”

“姐姐難受,臉難看~”李玉書急得要哭了。

聞許言咬了咬牙,深呼吸一口,忍了。她現在痛得一句話都不想說。

突然,一縷異香鑽進聞許言的鼻子,竟讓她有點舒暢。

“李玉書,站起來。”

李玉書聽話地站起來。

聞許言向他伸向手,李玉書茫然地把手搭上去。

聞許言突然用力一拉,李玉書就被拉到搖椅中,搖椅起起伏伏晃得厲害,吓得李玉書掙紮了起來。

聞許言抱着李玉書,壓住他的手腳,喘着氣輕聲道:“別動。”

這一番動作真是費了她九牛二虎之力。

李玉書果然不敢動了,僵着身子不敢放松。

“你身上的香氣是個寶貝,能治我的病。乖一點,讓我抱抱。”聞許言解釋道。

“姐姐~姐姐真的生病了?”

“嗯。”事到如今,不能不打自己的臉。

“叫大夫。”

“噓~有你就夠了。”聞許言閉眼靠在李玉書胸上,拍了拍他的胸口,又說,“放松點,我又不會吃了你。”

過了一會兒,李玉書的身體放松了下來,但是心跳聲很快。

靠得更近,聞許言能更加清晰地聞到李玉書身上的香味兒,對她的疼痛有明顯的舒緩作用。

“李玉書,你用的什麽香料?怎麽這麽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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