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1)

身邊的人越走越多,我的行李先搬到了林醒家裏。

林醒倒是問過我好幾次畢業之後的打算,見我答不上來,就問我喜歡做什麽工作,說幫我留意一下。

我媽又開始打電話催我回去,逼我跟林醒快些商量,就在我躊躇不定的時候,謝晚突然咬了咬牙,說她要回C城了。

“我爸爸雖然又娶了個狐貍精,但到底只有我一個女兒,我現在也不是多煩他了,不能總不管他。”

震驚之餘,我打起精神問:“你回去尹賀知道嗎?”

謝晚搖搖頭,“早晚也都是要走了,走了再說吧。你呢,還不打算告訴林醒?”

我對着謝晚,也只能無奈的搖頭。

晚晚是偷偷走的,連我都不知道。

倒是把尹賀弄急了,在公司裏跟沒頭蒼蠅似的左轉右轉,最後拿起車鑰匙就往外沖:“小爺管不了了,小爺要去C城。這個公司我不要了,我那點兒股份你們倆看着分吧,小爺要去追媳婦了,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咱們就後會有期吧。”

我在他身後大喊,“你知道她家在哪兒嗎,你就去C城。”

尹賀又折了回來,就差沒對我跪下了,“陶宣灑,你就是我再生父母。”

林醒悠哉地喝着茶,“她是你再生父母,那你先叫我聲爹來聽聽。”

我:……

先是老大、再是姜書越,然後是老四和謝晚,所有的人都在一個一個的離我遠去,大學的回憶似乎已經開始變得遙遠了,我覺得心裏有些空蕩蕩的,總是缺了那麽一點東西。

而對于林醒……

如果我真的回了C城,他會和尹賀一樣,願意放棄在A市打拼多年的公司,義無反顧的跟我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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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正躺在床上發呆,林醒洗完澡過來,“怎麽了,最近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我擡眸看了看他,小心翼翼的開口,幾近試探着說:“林醒,如果我也想回C城……”

林醒打斷我,脫了鞋上床,把我摟進懷裏,直截了當的說:“那就回去呗,我和你一起。”

“可是……”

林醒似乎看透了我在想什麽,捏捏我的臉,“大不了就從頭開始,最近在為這個事兒心煩?”

我點點頭,林醒把唇印上我的額頭,說:“以後有什麽事就告訴我,老婆,在我心裏,沒有誰能比你更重要了。”

我感動的紮進林醒懷裏,任淚水暈濕他的睡衣。

林醒看我哭得厲害,攬着我的肩膀開始哄我,最後掏出了一張被膠帶粘了一層又一層的信紙,我好奇地拿過來,“咦”了一聲。

“這不是那個,我第一次去你公司的時候,跟你簽的《沒關系合約》嗎?為什麽會在你這兒?”

這張紙我随手夾進了化學書裏,後來找不到了,我丢三落四習慣了,也沒再找過。

怎麽會在林醒這兒?

林醒笑着,手指繞着我的頭發,“那次在圖書館,你不是讓我教你化學,我翻你化學書的時候,偷偷拿走的。”

“你偷它幹什麽?”

林醒抱着我,回答的一本正經,“睹物思人。”

我噗嗤一聲笑出來,想起那一年為了不挂科那個偉大理想拼湊起來的四人行,心裏默默的替肖勇和老大嘆息了一下。

經過和孔維方的商讨結果,迎天這個小小的工作室終于要轉移陣地。

孔維方一副光杆司令的樣子,“我無所謂,走哪兒不是做生意。”

一系列的手續搗鼓下來,工作室完全搬到C城也已經到了冬天。

姜書越給我寫的郵件越來越少,我開始有點兒想念小越越。

過年的時候,我陪林醒去公墓看了外公。

外公和外婆合葬在了一處,墓地上的那張黑白照片,顯得外公輪廓分明,嘴角微微揚着,仿若還在對着我們笑。

過完年走親戚,林醒跟我去了我姥姥家。

得知我要帶個男朋友回去,我所有的七大姑八大姨全圍在了我姥姥家的院子裏。

剛推開大門,貝貝就撒着它的小短腿朝我撲了過來,我蹲下身把貝貝接進懷裏,看着被我姥姥還有阿姨、鄰居們瞬間夾在中間的林醒,不由笑了笑。

那些七嘴八舌的問題,吵得我耳朵都疼了,林醒卻格外的有耐心,禮貌的颔首,一個一個、有條不紊的回答着。

我順着貝貝身上的毛,看着被圍在人群中的林醒,似乎隐約看到了他身後的光,亮得刺眼。

很久之後,我跟林醒已經結了婚很久,爺爺也已經從首長的位置上退了下來,在C城買了棟房子,算是決定了在這裏定居。

爺爺還是那麽傲嬌又害羞,固執強調說,就只是想換個地方、換換心情。

尹公子還在漫漫的追妻路途中……和未來老丈人還有未來媳婦鬥得不可開交。

孔維方依舊漂亮的光棍着。

姜書越回了一趟國,來C城把叔叔阿姨都接走了。

最後在機場,他對我說:“陶陶,對不起。”

姜書越從來沒有跟我說過對不起,就算我們吵架、冷戰,鬧得再不可開交。

他第一次跟我說對不起,但他卻并沒有騙我什麽。

他答應我會回來,他做到了。

他只不過還是要走。

我也沒有問姜書越,當初那個蹦蹦跳跳、毛絨絨的小姑娘,到底有沒有等到他。

姜家舉家移民,已經成了我們小區的一件大事,人人都誇叔叔阿姨好福氣。

而我的小胖子,早在很早很早之前,他從京市回來的那一天,就已經變得不一樣了。

又過了很久,我陪着晚晚逛書店,在美國時代雜志的封面上,我再次看見了姜書越,他一身西裝革履,嘴角抿起的笑容意氣風發,成熟而又內斂。

“美國華爾街的新起傳奇——中國華人走在電子技術前端的領袖——”

那些誇贊之詞我沒有完全看進去,輕輕把雜志放回了原位置。

蘇維番外

大學畢業後,蘇維從B市回了C城,下了飛機,拉着行李箱,竟覺得有了種衣錦還鄉的感覺。

可是右手邊除了那個落寞的拉杆行李箱,并沒有那麽一個人,陪他一起。

蘇維想起他決定回來的那天,畢業的聚餐晚會上,同系一個追了他好久的小師妹紅着眼圈問他:“為什麽要回C城呢,留在B市不好麽?”

其實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回來,他當時搪塞小師妹的借口是,“家裏已經找好了工作,爸媽不希望我走太遠。”

他拿孔老夫子的“父母在,不遠游”來搪塞每一個這麽問他的人,卻連自己都覺得說不過去。

蘇家在C城是政界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勢力,當初讀大學的時候,他滿心滿意按着父母的要求選了B大的法律系,沒有人知道他心裏打的小算盤。

他學什麽無所謂,倒還不如順一下父母的意,反正還有四年的時間能讓她改變對他的看法。

未來還那麽長,不是麽?

在公布錄取結果那一天,他求着父親拿到B大在C城錄取的所有人的名單,從半夜一直看到天色亮起來,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那個爛熟于心的名字,他最後都沒有找到。

那個時候他是什麽感覺呢,對,心如死灰。

原來,原來她已經讨厭到可以堂而皇之對他說謊話,他錯在太過自信,或者說是自大的忽略了她對他的讨厭。

他滿打滿算的未來從一個豐滿立體的想法,變成了一個最單薄不過的名詞。

人都犯過錯誤,那麽對于年少時候的蘇維來說,他犯的錯誤,就是在遇見他自以為對的人之前,年少輕狂了許久。

而那時候的他擁有最好的一切,的确有資本驕傲,有資本放/蕩自己的青春。

陶宣灑有什麽好的,他一開始并不知道。

時間越來越久,他倒反而慢慢明白了,陶宣灑沒什麽好的,他就只是覺得在她身邊他很開心,而這種感覺,他再也沒有在任何一個別的女生身上碰到過。

一開始追陶宣灑,并不是因為他喜歡她,而是因為姜書越。

這個新來的小子,一瞬間搶掉了他所有的風頭,這在當時,是件對他而言無法容忍的大事,所以他下了狠手去追同他走得很近的陶宣灑。

陶宣灑長得還不錯,但實在不是他喜歡的那種類型,木木呆呆的,沒一點情調。

他甚至拿出了追其他女生時沒有的耐心,可是陶宣灑,真的就像是一座碉堡。

後來不知道是怎麽的,她慢慢開始同意和他出去玩。

那時候蘇維心裏生出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成就感,而他竟然真的像個愣頭小子似的,開始很認真地,談他人生意義上的第一次戀愛。

可那段他費盡了心思攻克下來的戀愛,并沒有維系多長時間。

其實後來的他,倒從不希望自己當時那麽驕傲,為了一個風頭,害了自己直到現在。

回了C城之後,父母安排他進了檢察院,他的生活開始順風順水。

一次去B市出差的時候,竟然又遇見了當初那個執着的跟在他身邊三年的小師妹,她對他說:“師兄,你在B市會有更好的發展。”

而他只能裝作看不懂她滿眼的情意,輕輕地搖頭。

那晚小師妹喝得很醉,拉着他說:“師兄,你心裏到底有誰呢?”

他心裏有誰?

他心裏有一個最傻的女孩。

出差回來之後他去了趟C中,他終于敢再去一趟C中,看着一個個朝氣蓬勃的中學生三三兩兩的走在林蔭道上。

在這裏,他有了人生中絕無僅有的一次荒唐。

那次去A大,回到學校之後,他連着醉了兩天,終于明白,陶宣灑的世界,已經是個他不能再去踏足的地方。

卻不會有人知道,當他在論壇上看見她的照片的時候,他的心裏,湧起了怎樣的波動。

他幾乎是沖到舍友的電腦前,激動地問舍友,“這是哪個學校?”

他在飛機上抱着所有的忐忑,持續到在樓底下看見她的那一刻,看見她震驚着朝他走來的時候,他甚至能聽見風佛過他心裏的聲音。

可是最後她告訴他,“我們已經分手了。”

是啊,他們已經分手了。

當初在一起的時候,陶宣灑每天都是一副可有可無的淡淡樣子,他約她她就出去,他賭氣不找她,她就也真的随他去。

陶宣灑跟任何一個他交往過的女生都不一樣。

他一開始是真的不明白她到底是在欲擒故縱,還是真的不在乎?

那個時候的他,其實還是很驕傲的。

于是也拿出了對其他女生那樣的輕佻開始對陶宣灑,可她似乎哪一套都不吃。

這讓蘇維很挫敗,但也激起了他的挑戰欲。

而挑戰之後的結果是,蘇維終于明白,這世界上早晚會有一個人,能把你氣得直想去跳樓。

第一次,第一次他不敢在一個人面前流露自己的情意,怕得到的會是嘲笑和拒絕。

第一次,他無法驕傲。

後來蘇維總是想,陶宣灑于他之所以特別,或許是因為她有着他太多的第一次,太多負面的第一次。

這也是蘇維人生中最為後悔的一件事,他一直在想,如果當年的他能在那個時候厚下臉皮,一遍又一遍的說:“陶宣灑,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你。”

而不是把感覺隐在心底,別扭固執的談戀愛,連牽個手都要小心翼翼,那麽事情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這個世間最殘酷的事情,就是沒有如果。

在面對陶宣灑這件事情上,蘇維變得不像蘇維,他失了一貫的灑脫,變得扭捏和矜持起來。

所以不會有如果,他和陶宣灑,注定也不會有結果。

分手的那天,陶宣灑和他大吵了一架,原因是什麽他忘了,最近這幾年他的記性越來越不好。

很多事情,他似乎都已經忘了。

吵完架之後,他一時嘴快說了分手,陶宣灑怒氣沖沖的回了句:“分手就分手。”

看着扭頭就要跑走的小女朋友,他伸出手要攔,卻找不出任何攔下她的理由,那句“我喜歡你啊”到底是随着風飄散在她奔跑甩動着離去的發間,再也尋不回來。

好笑的是,那之後的他開始變回與陶宣灑戀愛之前的蘇維,扔掉一副溫文爾雅的樣子,開始死纏爛打。

唯一遺憾的是,他的死纏爛打,沒有用對時機。

招來的只是她更多的讨厭。

他也終于能夠明白,什麽欲擒故縱,她分明就是一點也不在乎。

第一次,蘇大少爺委屈的覺得被人欺騙了感情。

大二下半學年,為了要幫父親向方檢察長引薦一個人,他第二次去了A市。

一開始的時候,他并不想去。

A市是全世界離他最遙遠的地方,也是他最不想再去涉足的地方。

再次遇見陶宣灑,真的僅僅只是個意外。

在熏着檀香、古意朗朗、透着濃濃木質氣息的連廊裏,他看見她跌跌撞撞的從衛生間裏走出來,那一刻,他幾乎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那個小小的女孩子,隔着漫長的連廊就那樣傻傻的看着他。

那一刻,蘇維承認,他又動心了。

然後,很快,他又死心了。

陶宣灑跑出去的時候,他看着對面的那個俊朗男人伸出手,卻并沒有抓住那奔跑離去的發間。

蘇維恍然中似乎又回到了分手的那一年,他少說了一句“我喜歡你”,然後丢掉了一份愛情。

所以這次他沒有遲疑的、奮不顧身的追了出去,甚至還回頭警告了那個男人,“陶宣灑不是讓你欺負的。”

然而不管他這次再快,也再追不上那個多年前就奔跑着離他而去的女孩。

那個論壇上說過、好像叫林醒的男人發怔的時間,讓他先一步追上了陶宣灑,在出租車上的時間,漫長而又短暫。

他克制了好幾次,才勉強遏制住自己想攬住她,讓她靠在自己懷裏的欲望。

那天晚上是他這一生中度過的最美的一個晚上,也是最痛苦的一個晚上。

他費盡心機,只為了說服自己的女孩原諒別的男人。

陶宣灑喝的醉醺醺的,笑起來還是那樣傻傻的,綠野仙蹤附近幾乎是沒有出租車,他背着她一路走,只覺得時光靜遠悠長。

他想,他或許已經成為了《綠野仙蹤》裏,那個沒有心的稻草人。需要別人來認可和提醒,他才能偶爾想起來,原來自己還有一顆心。

到了酒店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沒拿身份證,只好叫了朋友來幫忙。

第二天她要走的時候,他本想去送她,但他最後止住了,他明白,送再久,也還是要放手的。

但到底還是沒有放心,所以叫了昨天也住在酒店的朋友下去送了她。

隔着窗子看着樓下那個渺小的像一個點的女孩,他想,他終于可以徹底放下她了。

既然她以為他并不喜歡她,後來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争一口氣。

那就讓她永遠那樣以為好了。

她不喜歡他,事實經她嘴裏說出,已經讓他無所謂了。

不愛,是這個世間,最可怕卻又最無能為力的事情。

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已經學會了喜歡別人。

他想起昨天晚上,她問起初戀,關于他的初戀是誰,蘇維是真的一點兒印象也沒有了。

但陶宣灑雖然不是他的初戀,卻會是他永遠的或許是最後一個前女友。

所以就算有一天她沉浸在自己的幸福裏忘了他,他也會記住她一輩子。

他的事業一路暢通無阻,順利高升,成為C城檢察院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

而這麽多年,換過幾次號碼,越來越少對着網絡,不自知中便和高中的好友慢慢斷了聯系。

身邊的人都不再知道陶宣灑的存在。

有時候,他也會以為自己已經忘了。

父母終于是看不下去他的單身,給他安排了相親。

是C城孫家的小女兒,叫孫卓。

見面被安排在了一個比較隐秘的私人會所。

他早早的到了,孫卓卻遲遲沒有來,等待的時間被他拉得很長,蘇維索性倚在三十樓的落地窗邊抽着煙。

孫卓晚了一個小時才到,明明應該是孫家最受寵的姑娘,卻穿得像個樸素的高中生。

蘇維把煙掐掉抛着扔進桌上的煙灰缸裏,還好投進了,他也真的是許多年沒碰過籃球了。

孫卓是個好脾氣的姑娘,笑呵呵的坐下喝果汁,說:“不好意思,來晚了。”

蘇維在她對面坐下來,徑直問:“想結婚嗎?”

“想啊,不然我就不來了。”

“那走吧,去結婚。”

孫卓噗嗤一聲笑了,“如果不是第一次見面,有這麽一個帥哥跟我求婚,我估摸着應該挺高興的,就算我們都是沖着結婚來的,也得了解一下對方吧。”

蘇維無所謂的攤攤手,“那你問吧。”

“你剛才靠在窗邊抽煙,在想什麽?”

蘇維沒想到孫卓會這樣問,低了低眉說:“想我前女友。”

“那你有幾個前女友?”

“很多個。”

孫卓依舊是笑嘻嘻的,“你剛剛在想哪一個?”

蘇維愣了愣,還是說:“最後一個。”

“既然你那麽喜歡她,為什麽要來和我結婚呀?”

孫卓孩子氣的歪歪頭,像是她什麽都不懂似的。

這個問題他沒有回答孫卓,孫卓的眼睛撲閃撲閃的,簡單幾句話,似乎把一切都看的很透徹。

孫卓看他又發愣,把手伸到他眼前晃了晃,“你不問問我什麽嗎?例如剛剛為什麽遲到?”

蘇維回過神,很順從的問:“孫小姐為什麽遲到?”

孫卓“啧啧”了兩聲,說:“問得真勉強,看你也不是真想知道。”

然後從座位上拎起包說,“走吧,去結婚。”

這下倒換成蘇維愣了,只聽孫卓說:“反正你心裏也惦記着你最後一個前女友,以後估計也沒心思出去花天酒地,也不會費什麽大心思管我。我這人喜歡自由,我交過的男朋友都受不了我,我覺得咱倆挺合适的,怎麽,你去不去啊?”

開車到了民政局,簡單的兩個鋼锉就把一個小時前還陌生的兩個人牽絆在了一起。

孫卓拿了自己的那個結婚證,就開車回家了,倒剩下蘇維,對着在太陽下發着光的小紅本哭笑不得。

晚上意外的在網上碰到了謝晚,謝晚難得的跟他打了個招呼,然後告訴他:“灑灑結婚了,和林醒。”

他想起今天一個小時的經歷,對着謝晚這句話不禁苦笑,都結婚了,真好。

謝晚又說:“我和灑灑現在都在C城住,你最近風頭正盛,陶宣灑結婚的時候想打電話通知你都通知不到,打給你們檢察院,電話都不知道通到哪裏去了,她一門心思想通知你,倒是把她老公氣得不輕。”

蘇維只是笑笑,說:“等有時間了,好好聚一次。”

雖然他心裏明了,這個時間,或許永遠不會有了。

因為他越來越膽小,越來越害怕去觸碰過去的回憶,現在的這個殼子,讓他活得很安穩。

他已經滿足。

但她還記着他,這讓蘇維心裏覺得有股暖意。

檢察院的電話向來多,許是他的秘書就幫他把陶宣灑的電話處理掉了。

她有這份心思,已經讓他覺得值得了。

最後謝晚跟他說:“其實你和姜書越,都不适合灑灑。因為你們都不知道怎麽才能把她騙到手,你的喜歡太別扭,姜書越的太隐晦。感情是一種互動,而不是把一個人護着,什麽都不讓她知道,你和姜書越,歸根結底,都是活該。”

謝晚說話還是照樣的不留情面,看來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他喜歡她。

也都清楚地知道,姜書越,喜歡她。

可是最後,她卻只看得見那個人的喜歡。

蘇維看着網路上,謝晚最後的“活該”那兩個字,說:“謝晚,我也結婚了。你呢?”

“恭喜,我最近在擺脫某個臉皮厚到家的人。”

謝晚回答的随意,但字裏行間卻是一種幸福。

蘇維笑了笑,道了聲晚安合上了電腦。

他和孫卓的婚禮辦得很隆重,蘇家和孫家同是C城的兩個大家族,一時間C城熱鬧的要命。

孫卓最後告訴了他一句話,“蘇維,其實我很慶幸你有那麽一個前女友,讓你浪子回頭。或許她是一道讓你長大的門檻,我很慶幸遇見的是長大之後的你。這讓我省了很多事,以後多多指教,老公。”

蘇維淡淡的對孫卓笑了笑。

是啊,陶宣灑是他的一道門檻,他不知道他有沒有邁過去,但即使他邁過去了,那個門檻依舊存在,也會一直存在。

他沒想過還能有機會再遇見她。

是個周末,人潮擁擠的超市,他和孫卓難得有時間出來逛一逛。

她推着車,身邊走了一個爺爺模樣的人。

他難得覺得‘溫婉’二字可以用在陶宣灑身上。

超市的貨架倒下來的時候,陶宣灑正巧滑到了,他還未來得及伸出手去扶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轉身将妻子護在了懷裏。

他回頭看了一眼,陶宣灑已經自顧自站了起來,有些尴尬地看了眼圍觀的人群。

陶宣灑并沒有看見她,轉瞬就消失在了他的視線。

孫卓在他懷裏擡了擡眼:“老公,你沒事吧?”

“沒事。”

他将貨架上的東西扶正,“咱們回家。”

蘇維幫妻子推着車,心裏不禁笑了笑。

在這日常的柴米油鹽中,他應該,早就慢慢放下了。

而直到見了她,他才知道,和懂得。

那些鮮衣怒馬少年時的時光,一幕幕在他腦中劃過,最後慢慢模糊。

他從貨架上拿了一瓶醬油,問身旁的孫卓:“是要這個牌子嗎?”

“這是老抽,我們要買生抽。”

“哪個是生抽?有什麽區別嗎?”

孫卓撓撓頭:“我也不是很清楚,劉嬸說買生抽。”

陽光滴滴點點,透過最上方的玻璃打了進來,他輕輕攬着妻子,時光悠悠轉轉,循環往複。

他很慶幸。

林醒番外

在林醒很小的時候,外公就常常告訴他,“阿醒乖,等你爸爸媽媽忙完了,就會回來看你。”

那個時候他對外公的話堅信不疑,每次吃完晚飯,随着外公在長長的小巷散完步,他總會站在巷子口望一會兒,落日的餘晖打在青石板的小路上,而每次他看到的,只是巷子口自己小小又孤零零的影子。

以後外公再說這些話時,他便不信了。

他那個時候心裏暗暗發誓,就算有一天,那個被叫做爸爸媽媽的存在,真的來看他了,他才不會原諒他們呢。

他是一直抱着希望和失望慢慢長大的,懷抱着不會原諒你的勝利滋味。

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媽媽是在自己四歲的那年夏天。

那個女人比外公給自己看的照片上,長得更加漂亮。

看見他之後,屈膝蹲下,若有所思的拍拍他的頭說:“都長這麽大了。”

那個輕柔的聲音讓小小的林醒心裏忍不住酸澀和顫抖,但他是個小男子漢,驕傲的“哼”了一聲,別過了臉去。

他發過誓,他不會原諒她的。

夏日的午後燥熱非常,小孩子午覺都睡不長。

林醒從床上爬下去,想去喊外公出去玩。

卻看見外公和那個叫媽媽的漂亮女人,正坐在大廳談話。

女人的眼眶有些濕,是因為後悔很少來看自己嗎?

他悄悄地扒住門框,聽見外公說:“小帆,水至清則無魚,人活一輩子,沒必要活得太明白。”

“爸爸,這麽多年我已經活得夠糊塗了。”

外公搖搖頭,“如果你夠糊塗,就不該把阿醒扔在我這裏,他是一個孩子,需要父親和母親。”

“爸爸,我不可能再和林冠在一起的。”

女人話音落了好久,安靜了有一會兒,外公突然摔了杯子,這是林醒記憶裏外公唯一的一次發脾氣,隔得不算太遠,他甚至還能看見外公額頭上的青筋。

只是那個女人依舊端坐着,不疾不徐的說:“爸爸,你知道的,沒有人能改變我的決定。”

“可是阿醒還只是一個孩子!當初我不讓你把孩子生下來,你非要生,孩子生下來你卻又不管不問,我一個做父親的,連女兒長年累月在外面做什麽都不知道!小帆,人不能活得太自私,你現在也是母親,你什麽時候才能成熟一點!”

“爸,我只是不會改變我的原則。當初把孩子生下來是我一時糊塗,我對不起孩子,但我不打算去挽回些什麽。”

小林醒倚在門框上,聽不懂他們大人的對話,卻在心裏似乎明白了些什麽。

原來,他只是一個沒人要的孩子。

沒有人會奢求着他的原諒,因為沒有人會在意。

女人沒在家裏逗留多久,就又走了。

期間甚至沒對他說過幾句話,更沒有頂着一張笑臉哄他叫媽媽。

在他五歲那一年的冬天,垂柳街突然來了好多人。

為首的那一個滿目威嚴,額跡有不少白發,穿着厚重的軍大衣,看見他之後激動地就要哭出來,按着他稚嫩的肩膀說:“簡直就和小冠小時候一個模樣。”

那些穿着軍裝的人,把那條小巷子堵得嚴絲合縫,外公和那個軍大衣在大廳一直談話。

大廳的門直到傍晚才打開,外公把他抱起來說:“阿醒,想不想去看看爸爸?”

小小的孩子被這個陣仗吓住了,點點頭,又搖搖頭。

外公溫和的笑着,“阿醒乖,先跟爺爺回家去看看爸爸好嗎?爸爸很想念阿醒。”

“那爸爸為什麽不來看我?”

軍大衣把他從外公懷裏接過去,抱住他的手臂還是顫抖的,“爸爸不知道阿醒在這裏,跟爺爺回家好嗎?”

軍大衣說着就要抱着他出去,他倚在那個人的肘彎,看着外公似乎眼眶濕了。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像是要失去什麽,小小的心縮了一下,掙紮着從軍大衣懷裏跑下來,小胳膊牢牢地抱住外公,“我不要爸爸,我要外公。”

“阿醒先去看看爸爸,停兩天外公就去把阿醒接回來,好不好?”

外公的眼神堅決又肯定,小孩子把胳膊放下,在“爸爸”這個詞語的誘惑下,遲疑着點了點頭。

于是他就被帶去了A市,外公再也沒有來把他接回去。

更何況,根本就沒有什麽爸爸,他被帶回去的那一天,見到的只是爸爸的遺像。

他要叫軍大衣“爺爺”,諾大的家裏,除了傭人和勤衛兵,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家裏的氣氛壓抑又逼仄,更多時候他都不想在家裏待着。

在A市的軍區大院裏,三個年紀相仿的男孩子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尹賀和孔維方是他童年裏唯一的慰藉。

因為父一輩都是從戰場上出來的,三個男孩子從小就被當新兵蛋/子訓練,尹賀每次都苦着臉哭爹喊娘,把孔維方惹急了,就踹他一頓。

林醒那個時候最讨厭的就是對軍大衣服軟,所以在尹賀舔着臉,撒着嬌求尹爺爺的時候,他的心裏竟然開始羨慕。

他從來沒對軍大衣撒過嬌,在得知自己再也回不去外公那裏之後,他就開始很少對軍大衣說話。

軍大衣說站半個小時軍姿,他能站一個小時。

就算打破牙和着血往肚子裏吞,他也不說一個“不”字。

這一倔,一段稀奇古怪的相處模式,就一直存在了這麽多年。

直到爺爺調職去了Z市,離開軍區大院那年,他剛升了初中。

到了Z市,他愈發的不愛說話,不喜歡讓人知道他是林首長的孫子。

他想起小時候尹賀跟其他院的孩子打架的時候,常常會撂出的一句話,“我爺爺是尹XX,你們打得過嗎!”

他多想自己也有可以驕傲的炫耀自己爺爺的那天,他那才知道,他有多羨慕尹賀。

為了少回家,他從初中開始就住校,像一個普通的大男生,跟着宿舍的弟兄偶爾翹課、通宵、打游戲、打球……

他努力想把自己的人生恢複正常,不願錯過任何一個應該有的節奏。

沒有人知道,他就是林首長的孫子,脫掉了那個令他生厭的光環,他只覺得渾身輕松。

遇見周靜言,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個意外。

那天他為了躲避一個外班女生的情書,意外闖進了一間教室。

室內窗明幾淨,正午的陽光暖洋洋的打過來,穿着淡藍色開衫毛衣的女生從畫布後擡起頭,沖他揚起一個笑臉,白淨的臉龐上挂着一個淺淺的梨渦。

“我認得你,你入學軍訓的照片現在還貼在我朋友的床頭呢。”

女生恬靜的聲音仿佛把陽光打成細小細小的碎片,紮進了他的心裏。

林醒失神的愣了一下,女孩掠過亂七八糟的畫架和地上橫七豎八的顏料走向他,太陽光射在地上青一塊紅一塊的水粉顏料上。

那一幕,林醒幽幽轉轉,一直記了好多年。

他從來都不曾否認,那個時候的他很喜歡那個笑容幹淨又恬靜的女孩子。

“周靜言”——名字輕輕繞在舌尖,就像是一抹留香,唇齒生津,再也揮之不去。

那個時候他還不懂得愛,只知道那個女孩就像神筆馬良一樣,拿着畫筆,給他的青春畫上了一道彩虹般的色彩。

他們一起吃飯,一起沿着操場慢慢的散步,他不再是一個孤單的影子,那種溫暖的感覺,讓他甘之如饴。

有時候他也陪她待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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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帝纏寵:廢材神醫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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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千歡難以想象月雲柔居然是這麽的惡毒殘忍!
絕望,心痛,恥辱,憤怒糾纏在心底。
這讓月千歡……[

鬥羅大陸III龍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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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魂導科技的進步,鬥羅大陸上的人類征服了海洋,又發現了兩片大陸。魂獸也随着人類魂師的獵殺無度走向滅亡,沉睡無數年的魂獸之王在星鬥大森林最後的淨土蘇醒,它要帶領僅存的族人,向人類複仇!唐舞麟立志要成為一名強大的魂師,可當武魂覺醒時,蘇醒的,卻是……曠世之才,龍王之争,我們的龍王傳說,将由此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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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花:穿越之霹靂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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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居心叵測,讓他身敗名裂;師兄騙她感情,讓他死無全屍;
小師妹給她設下生死陷阱,就讓她生不如死!彈藥師借屍還魂,辱她者,她必辱之,害她者,她必千萬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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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子已死,天才重生。行走間,石榴裙下屍橫遍野!談笑中,舌燦蓮花怎敵得過步步血蓮!

醫毒雙絕:冥王的天才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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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賣盛宴上,擁有絕佳體質的少女被開出天價,人人哄搶。
陡然間,金色牢籠中的少女睜開眼,寒芒四射,懦弱不再。
她一朝穿越為神醫府人人欺淩的廢柴三小姐。
經脈俱廢,不能修煉?怕什麽,她是絕世神醫,這點傷根本不放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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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顏醜陋,沒人要?眨眼恢複傾世容顏
且看她一路破除萬難,走上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