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囊中寶圖】
翌日天微微明,一行人便整裝待發。不過此行意在低調行事,所以從九華兵閣裏也只調出了一小隊便裝的侍衛駕馬護送在後。
段千秋跟着段鴻走出九華兵閣,她目光不禁落向不遠處停着的兩輛馬車上。只見後面那一輛馬車車簾封閉,構造嚴實,想來裏面裝着的應當是那些用來作交易的兵器。
“大侄女,這風涯鎮一行可是深入虎穴,你性子急躁,切莫要打草驚蛇啊。”段千秋循聲望向了二叔段鴻,只見他不知何時竟戴上了一頂黑紗草帽,将一張臉藏在了陰影之下,又望望這同行的人,見他們都是一身青衣便裝,顯不出身份。
她雖知,這一路是去風涯鎮做交易的,可心中還是不免有些疑慮。
“二叔,我不明白——”
段千秋目光回轉過來,忽而握着瑖霞追上前一步蹙眉,低低問:
“二叔為什麽,這十八樓裏既然懷疑父親的失蹤與泯光宮有關,那為何此時此刻你們卻不往泯光宮去找穆白祈問個清楚,而要一起動身前往風涯鎮去呢?”
還有為何昨日梁司夜說那兩個人是中毒而死的,這些究竟是不是她二叔所為?她心中存着很多的疑惑,卻不好一一問出來,因為她實在還不确定,更何況梁司夜離開前還叮囑過她,叫她一人不要打草驚蛇。
身前段鴻雖沒有回頭,但是段千秋可以感覺到她二叔的說話動作滞了一拍。昨夜目送梁司夜離去後,她将在九華兵閣裏聽來的事情反複思慮,心中更是狐疑不得解。
半晌之後,卻見段鴻回過頭來,定定注視着她。隔了一層紗布,那一雙略顯渾濁的眼睛裏略有深恻的寒意。段鴻點頭,竟決斷道:
“大侄女,你恐怕還不知道——這風涯鎮一行比大哥的下落還要重要。”
“什麽,二叔?!”段千秋低呼一聲,不自覺往前攔住了段鴻。
“會有什麽事情竟比父親的下落還要重要?!”她記起昨夜,二叔段鴻送她去客舍時候問的奇怪問題,只隐隐覺得此行絕不會止劣質兵器案這麽簡單。
段鴻卻搖了搖頭,他望望不遠處的馬車,又望望一臉争執的段千秋,冷然道:
“大侄女,你果真太莽撞了,有些事情真的反而不知道好啊——”段鴻說着,大袖一揮竟領着一隊侍衛越過她而去。
“二叔,等等我!”段千秋還想追上去,卻聽得不遠處傳來陸成斐低沉而嚴肅的聲音。
“千秋侄女,你過來同我坐一輛馬車——”
段千秋應聲轉過頭去,只見陸成斐正從前面的馬車裏露出臉來,向她示意。她悶悶地應了一聲,最後望了她二叔的背影一眼,便也只好大步走向了陸成斐所在的馬車。
*——————————*
正是旭日清明之時,山間一片清寂,這一隊便裝整齊的車馬卻風風火火地繞出碧落山向西行。風涯鎮位于滄州西面與梧州的交界山嶺處,此行從滄州崇城出發去滄梧邊境,最快也需要一天一夜的時間。
段千秋掀着車簾,不禁想——以梁司夜的輕功,他昨夜出發去的劍都泯光宮,要在那裏逗留的時間也是未知數,不出意外的話,若他再從劍都出發趕去風涯鎮,也不知道能不能追得上他們。
這樣想着,段千秋望着窗外疾馳的山色,不由地嘆息一聲遂又緩緩放下了簾子。可轉過頭卻見陸成斐正若有所思地注視着她,那一雙如鷹隼般的銳眼好似能看穿她的心事一般,叫她心裏禁不住地發虛。
段千秋怔了怔,随即向陸成斐微微颔首示意,因她這才反應過來——此時此刻,這偌大的馬車裏竟只坐着她和陸成斐兩人。
“千秋侄女,你是否在想為何我們不先去泯光宮打探段老的下落?”陸成斐忽而望着她淡淡開口道。
段千秋眼色一頓,她遲疑片刻,便緩緩點了點頭:
“陸伯伯,方才我二叔說,這風涯鎮一行竟比我父親的下落還要重要,不知你們十八樓的幾位前輩究竟有何事瞞着我?”
陸成斐沉頓片刻,忽而微笑起來,不過這意味不明的笑容在段千秋看來是不甚自在。他渾厚的雙手交叉在身前,沒有動過分毫,只微笑道:“千秋侄女快人快語,我便也不再隐瞞了。此去風涯鎮——”
段千秋聽着眸光一淩,卻見陸成斐忽而收斂了笑容,頓住話聲,像是在吊她的胃口。她不禁斂眉,脫口道:“陸伯伯但說無妨。”
陸成斐沉吟了一會,竟把話又咽了回去,他以掌風微微掀起這馬車兩邊的簾子,但見無人靠近,便又将簾子放了下來。他手指微擡竟又倏然從懷中掏出一卷手指般長的羊皮紙來,遞給了她。
“千秋侄女,這便是我前往十八樓,從老樓主那裏拿到的東西。”
段千秋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她打開那羊皮紙一看,不禁惑然道:
“陸伯伯,這是一份地圖?”
“不錯——”陸成斐點了點頭,他手指向這手掌般大的羊皮紙上的某一處,又道:“你看,這裏便是我們此行所要去的地方。”
段千秋的目光緊緊鎖定在陸成斐手指的一處山峰,心中是驚詫萬分。
“南夷——山?”
“滄州與梧州邊境隔了一道蜿蜒如長龍的山脈,名曰長生嶺,而這南夷山便是落在這長生嶺之中。”陸成斐緩緩道。
“南夷山——”
段千秋低低喃語着,她想起先前同梁司夜在南山客棧裏所見到的那幅鬼畫符一樣的地圖,依稀間記得梁司夜也曾指着某一處标記說是那是一座山,所以——難道手中這地圖上的南夷山,莫不正是梁司夜口中的那座山?
“此行,一方面是要圍剿百裏屠辰的巢穴,更重要的一方面,我們是要去找尋一樣段老誓死保護的東西——”陸成斐說到這裏,低沉渾厚的聲音中竟隐約帶了一絲起伏。
段千秋聽聞此語,即刻回過神來,只覺心中好似有什麽東西沸騰了起來。
她脫口便道:“我父親誓死保護的東西?!不是那個黑金匣子麽?”
陸成斐虬眉微蹙,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
他對她的問題避之不答,卻轉而指着她攤開在手心的羊皮紙,提醒道:
“千秋侄女,你再看看這張地圖,發現了什麽?”
段千秋狐疑地眨了眨眼,便又将手中的地圖裏外掃視了一遍,忽她手指摸着那邊角粗糙的紋路,再定睛一看,不由恍然:
“這、這是一頁殘缺的地圖!”
陸成斐這才露出滿意的表情來,他點頭道:
“不錯,這份地圖是不完整的。其實,那個黑金匣子裏裝着的不止段老潛心研究所得的兵器鍛造圖,更重要的是在那些鍛造圖中也藏了這樣一份殘缺的地圖。而且,段老手裏的那一份更是這整塊地圖的中心部分。”
“地圖?”段千秋有些狐疑地搖了搖頭,蹙眉道:
“陸伯伯,可是我實在糊塗了——我父親的失蹤真當是因為一張地圖?!這上面有什麽玄機奧妙,為何父親從來不曾與我提起?”
陸成斐搖頭嘆了口氣,将段千秋手中的地圖收攏放在了她的手心,緩緩道:
“這自然——千秋侄女,我明白也許你一時難以接受,這其中的秘密當屬十八樓內部的最高機密,原本我也不打算告訴你。可如今,段老失蹤、段家密室遭盜,顯然這個秘密已經受到了威脅。我想,段老之所以不願意告訴你,其實正是為了段家的安危,正如我也不願讓蓁兒牽扯進來一樣——”
“可是——”段千秋面露猶豫,她沉默了一會,遂緩緩拉了拉身邊的車簾。
她側目而望,依稀看得到前面段鴻駕馬的青影。正發愣着,卻見她二叔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也正回過頭來,她心中一驚,當下就松手揮落了簾子。
段千秋轉向陸成斐道:
“陸伯伯,我想知道你對我說的這些,我二叔他可曾知道?這——不是十八樓的機密嗎?”
陸成斐微微斂眉,眸色略有些深沉,他沉頓片刻,随即點頭。
“其實,你二叔早就知道了。”
“?那為什麽二叔不告訴我?”段千秋搖了搖頭。她是愈加不明白起來,為什麽自始至終,這些最重要的事情竟然都不是從她的至親之人的口中得知,卻是她眼前這個父親的摯交——陸伯伯告訴她的。
見她臉色有些不好,陸成斐虬眉一揚,便道:
“這個,不能怪你二叔。因為不僅你二叔和我,這十八樓裏的幾位大宗都知道你個性沖動。可此事涉及內部機密,不到迫不得已我們都不願意告訴你,只是——”陸成斐頓了頓,又道:“只是,此行少不了你的一樣東西。”
段千秋即刻便想起昨夜她二叔向她提到的那塊玉石,她暗暗咽了口氣,不禁想——莫不是那樣東西指的正是她自小不離身的那塊環玉?可是,這塊環玉同風涯鎮一行能有什麽牽扯,真是荒唐?!
其實無須她煩惱,因為陸成斐已然說出了她想要的答案。
“是一把鑰匙,正是你的玲珑劍玉。”
段千秋愣了愣才回過神來,她的手不自覺地想要撫上挂在胸前的那塊環玉,可是待對上陸成斐肅穆的眼神,她動了動遂又把手垂了下去。
原來,這塊環玉竟也有名字——
陸成斐低咳一聲,又望着她蹙眉道:“不瞞千秋侄女你,前些日子将鈞奕小侄兒和蓁兒接回白陸門時,我發現這鈞奕小侄兒的那塊劍玉不見了——聽你二叔說,是在你這裏?”
段千秋猛然回過神,心下暗叫不好。因為此時此刻,弟弟的玉石正在梁司夜手裏啊。她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點頭,默不作聲。
陸成斐也沉默着注視了她一會,竟緩緩阖上了眼去,可手指卻輕點在她緊握的那張羊皮地圖上。
段千秋只聽得他閉着眼低低道:
“記住,玲珑劍玉正是開啓這山中大門的鑰匙,莫要落入了歹人之手——”
作者有話要說: 【最近要補情節風,很快就把小梁和穆大宮主陸續都放出來(招手)】
【信息量大麽,盡力中,腦洞奇大,精分狀态(撓頭)】
【想快快完結>>>>(哭)可是算了一下,似乎還有兩個小卷,前面有些地方寫得太啰嗦了……】
【更新不定,但為表不棄坑,提前預告,下卷【一步斷崖一瓣雪】,末卷【一夜孤城一盞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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