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陌路相逢】
深山之中,天光昏暗,暴雨如傾。梁司夜卻抱着她在大雨之中逆風而行,健步如飛。豆大的雨點似箭镞一般擊打在兩人的身上,段千秋頭腦昏沉,只緊緊地抓着梁司夜,不敢說話,她只怕她一開口便會有傾盆雨水順勢灌入,叫她愈加口齒不清。
過了一會,雨勢漸小,應該是過了穆家山莊的警戒線,梁司夜才在一處避風的山穴将她放了下來。
“梁司夜,這裏是——”段千秋話未說完卻冷不防被梁司夜打斷。
“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段千秋一時怔住,待反應過來卻驀地沉默了下去。因她此刻不僅感覺得到梁司夜正注視着她,更感覺得到這緊貼在她脖子邊的雷霆所發出的冷冽殺氣。
“我們——見過?”梁司夜沒有走近,雷霆卻先主人一步更近了一分。
沉頓半晌,段千秋卻忽而微微一笑,點頭道:
“是,我們不僅見過,而且還是朋友。”
段千秋還蒙着黑絲帶,她是看不到此刻梁司夜正是逆光而立,外面的大風還在嘩嘩地鼓動着他的蓑衣,他高大的身影卻是穩然靜立。注視了她一會,梁司夜冷冷撇了撇唇。“不,我除了兄弟,沒有朋友。”
“你——不記得了?”
“記得什麽?”梁司夜慣有的口氣都頗冷淡,雖是發問卻絲毫沒有顯露出好奇,因他通常不喜歡別人看出他的心緒。
段千秋道:“我不知道你把我當什麽,但我知道你于我來說是很重要也很特別的朋友。”
“哦,那你知不知道,我接十夜令從不喜歡多費口舌,今天你倒是個例外。”雖看不到他,但聽得出他話中戲谑,可段千秋此刻已是笑意全無。果然下一刻,梁司夜話鋒一轉,便冷冷發問道:“說——為何你會知道我的身份?”
她只不過微微一動,雷霆冰冷的劍鋒已順勢在她的脖子上劃出一道淡淡的血痕。段千秋不禁蹙眉:“我說過了,我們是朋友,所以我知道。”
她想起方才舒音最後對她說的話,心中不由一緊——舒音說的是噬心針?是,那時在南夷山裏,她昏迷前記得十夜夫人的确對梁司夜使了某種暗器,只是速度太快,她根本來不及看清楚。
“你真的不記得了?”她有些不甘心,又擡着頭問了一遍。
沉默了一會,身邊人卻一直沒有答話。洞外雨勢雖已小了下去,但是窸窣的雨聲在昏暗的洞穴裏卻是格外的清晰。雷霆沒有動,未銷的劍氣在她頸邊疏散了開來,她甚至還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和發梢間水珠落地的嘀嗒聲。
段千秋微微嘆息一聲,這才又道:
“你忘記了?三個月前,你也是這樣拿劍指着我,想要我的命。”段千秋說着擡起頭來,可停頓片刻還不見身前人有何動靜,知道他在疑慮,她不禁蹙眉,“怎麽,你還是不相信我?”
梁司夜這才冷冷一笑,道:
“我只知道,十夜令一出,沒有獵物能逃過我的劍。我的劍不會說謊。”
“你——的劍嗎?”段千秋顧自喃喃,不由地苦笑了笑。她終于有些明白舒音的話了,梁司夜不會同她開這樣的玩笑,看樣子那時十夜夫人是用毒針封住了他的記憶。他真的失憶了,不再記得她了。
“你還想要我的命?”段千秋怔怔地低頭,示意此刻貼在她脖子上的劍。
“除了十夜,知道我名字的,只有死人。”
雷霆在動,分毫她都感覺得出,可段千秋卻好似窒息了一般,發不出聲音,只感覺手心的汗又多了一層。
卻在此刻,洞外簌簌的殘雨中隐約傳來一陣疾快的風聲。來的人輕功極好,還未等風銷匿,便已在兩人身間穩然落定。
“老七,住手!”
若不是來人出聲,段千秋都不知道他已經落在了她的前面。是個男子,而且聲音聽來還有幾分熟悉。她在腦中飛快地搜尋了一遍,卻因這一聲“老七”才猛然間想起是那個人,梁司夜喊他“阿楠”。
來的人正是秦楠。眨眼的當兒,秦楠已一指按住雷霆,望了段千秋一眼便轉向梁司夜,又一手揭下了黑色的蓑衣帽子。
“夫人說留活口。”
“但是夫人也沒告訴我,這個女人竟然知道我的身份。”梁司夜冷冷接下他的話,卻沒有要收回雷霆的意思。他有些不耐煩地轉向秦楠,蹙眉道:“你怎麽來了?夫人信不過我?”
秦楠忙揮手笑笑,道:“夫人還不是怕你出手太重——”
梁司夜也懶得多問,只是有些狐疑地收回了視線,又望向段千秋對秦楠道:“她同我是什麽關系?為什麽夫人此次要接活人的生意?”
“你不是向來不過問這些事情——”秦楠沒好氣地白了梁司夜一眼,指指此刻靜默的段千秋道:“這個,等你把她帶回去自然就會知道了。”
“信你才怪。”梁司夜毫不客氣地回了一句。
可下一刻,只聽得疾快的“唰”一聲。雷霆卻被毫無預兆地收了回去。
段千秋心中一塊大石落了地,也不由地松了口氣。她動動身子,卻發現連腳也已經麻了。只聽着梁司夜問,“夫人在滄州?”
秦楠沒有說話,指了指此刻跌坐在地的段千秋。段千秋也感受到兩人注視的目光,卻不知道梁司夜同秦楠要幹什麽。不過想起方才的話,段千秋不由警惕道:“你們——要帶我去哪裏?”
沒有人回答她,卻有一只冰涼的手忽的伸來觸碰到了她的額頭,微微停頓片刻便撥開她額前濕噠噠的頭發,用力一抽,便将覆在她眼睛前的黑絲帶給扯了下來。
“她失明了?”是梁司夜的聲音,一如既往的鎮定。
秦楠點了點頭。
不知為何,段千秋此刻不敢亂動,因為她感覺得出梁司夜離她很近,正在細細打量她的眼睛。只是,在她的世界裏,依舊是看不到任何東西的。
“是紫燭,這種蠱蟲在東蜀很名貴,一旦種入人體便很難根治了。看來夫人是算好了不必我們親自動手的。”梁司夜淡淡道。
秦楠走過來拍了拍梁司夜的肩膀,示意他站起來。
“老七,外邊雨已經差不多停了,我們走吧,泯光宮的人很快就會追上來的。”
“好。”梁司夜微微側頭便站了起來。可回頭打量了段千秋一眼,梁司夜皺皺眉又俯身蹲了下去。
“真是麻煩。”
“你們要帶我去哪裏?”段千秋縮了縮手,似有些反抗。
梁司夜卻不由分說地捉住她的手,毫不費力地就那根黑絲帶又綁在了她的手上。一施力,便将她整個人拉了起來。段千秋吃痛得“吱”了一聲,可即刻便被他穩住。
梁司夜轉向秦楠,淡淡道:“你來的正好,我不喜歡走路時還有個包袱,既然順路,就交給你了。”梁司夜話音落下,已落下絲帶的一頭,抱着雷霆健步飛了出去。
“喂,老七等等!太不夠意思!”秦楠沖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還想說什麽,卻發現身後有人忽然拉住了他的蓑衣。
“梁司夜失憶了?”段千秋好不容易能夠一個人站穩,借着秦楠的聲音,摸到了他的蓑衣。
秦楠望望外面大雨銷匿的山林重歸明朗,見梁司夜的黑影已漸漸遠去,他沉默了一會,才回過頭來,對段千秋沉吟道:“夫人對老七用了噬心針,他只要一記起你的過往便會受萬針噬心之痛。我之所以跟過來,就是怕老七毒發,不過現在看來他還沒有想起什麽——”
段千秋一直靜默地聽着,除了眸光微微有些黯然沒有什麽多餘的表情。
秦楠望着她頓了頓,又道:“所以他忘記你是好事。他是我兄弟,我不會希望他因為你而去背叛夫人。但凡你還顧念對老七一丁點的舊情,就放過他吧——”
說到這裏,段千秋卻忽而打斷了他。
“你叫什麽名字,我記得梁司夜喊你‘阿楠’?”
沒有想到同她說了這麽多,她竟然問這樣的話。秦楠眼中掠過一絲詫異,不過很快又重歸平靜。
“我叫秦楠。”
“秦楠,噬心針有沒有解除的辦法?”
秦楠注視着段千秋,只見她淋過一場大雨後已渾身濕透狼狽不堪,長發散亂在兩肩隐約間還泛着水光,臉頰也依舊幹淨白皙。她的眼睛雖然看不到東西,可是目光之中卻依舊帶着焦點,好似緊緊抓着什麽一般固執。
秦楠回過神來,不由笑笑,“你都自身難保,還擔心老七?”
段千秋沉頓片刻,道:“我只知道,只要我有辦法,一定要治好他,讓他想起來。梁司夜言而有信,他答應的事情絕對不會辦不到。”
是的,只要她同他還活着,他們的約定就還在。
“我勸你還是不要白費力氣——”秦楠卻抱起龍吟冷笑了笑,“夫人是不會放過你的。老七自然不能死,可不管你同老七有沒有關系,你段千秋本來就必死無疑。”秦楠說罷,又有些氣憤地喃喃,“說來說去還是怪我,早知道你同老七的關系,我就不該把這枚十夜令讓給他!”
看樣子秦楠不知道噬心針的解法。
段千秋有些黯然,不過片刻又擡頭道:“梁司夜怎麽會知道我在穆氏山莊,又為何要同舒音大打出手?舒音似乎也不知道梁司夜會去那裏——”
秦楠搖了搖頭,“這就要問老七了,十夜裏追蹤術頂尖的,除了蕭大哥外就數老七了。至于阿音——”秦楠想了想,忽而改口,“不對,你問這麽多幹嘛?!莫不是想從我嘴裏套出些什麽——”
這個人倒是比梁司夜好說話多了,只不過他對她沒有信任。段千秋在心中暗自苦笑笑。
“拜你所賜,恐怕我一時半會還追不上老七——”
“那我們快走吧!”段千秋說罷,臉色有些凝重起來,她遂拉起手上的黑絲帶向秦楠示意。
“現在你不問我們要帶你去哪了?”秦楠望了那根黑絲帶一眼,卻沒有接。
“哪裏都好,先追上他再說。”段千秋催促道,“你快領着我走吧!”
“太麻煩追不上的。”秦楠皺皺眉頭,想想也已經落下一大截了便将龍吟劍扣在了背後,竟一把将段千秋抱了起來。
“看來老七不是嫌麻煩是嫌太重——”
“你胡說什麽!”段千秋忽然被他抱起來不禁有些氣惱。
秦楠顧自“哈哈”一笑,卻也不再理她,抱着她斂足一躍便也沿着雨後空林縱身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詐屍……囧】
【無意開虐……(累啊)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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