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茫茫黃沙, 天地為席。

蘭闕在結束過後,好似耗盡所有力氣,腦袋一耷昏迷過去, 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好像死了一樣。

楚夏從地上爬起來,把撕得破破爛爛的衣服整理好, 擡手拍拍蘭闕的臉頰,輕聲叫他:“醒醒?醒醒?”

蘭闕沒有反應,楚夏把手指移到他的鼻子下面, 感受到溫熱的氣流, 放下心來。

還活着。

謝天謝地。

這要是死在這裏,以後被人發現, 做個屍檢,結果顯示*盡人亡,那就太難聽。

楚夏自己不在乎這個,但是想着蘭闕應該很不想面對這樣的結果吧。

他小心将蘭闕臉上的發絲被捋到耳後, 從地上撿起一根細細的長布條,把他的頭發束起來。

他的嘴唇有些幹裂, 楚夏盯着他看了一會兒,鬼使神差地低下頭,小心翼翼地舔了舔他的嘴唇,見上面盈出一層水光,稍微滿意。

楚夏把衣服整理好後,領導那邊的馬賽克終于全部消除,看到楚組長還活着,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剛才他們都已經做好要迎接楚組長任務失敗回到系統中心的準備了,還想着可能要為楚組長做個心理疏導。

現在看到楚夏一切正常,領導們也為他高興。

同時領導們對楚組長的敬業程度有了更深刻的認識,他被反派兇殘對待,還能拿出這副溫柔态度,簡直就是聖母在世啊,怪不得人家可以完成任務,希望別的宿主能多向楚組長學習。

牛逼。

領導們開始思索起來,是不是系統中心的各個組長的承受能力都比系統們之前找到的宿主要強大許多,以後幹脆別簽訂宿主了,直接讓這些組長下去來完成任務好了。

這是個好主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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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導們轉動自己聰明的小腦袋瓜,等他們回去後再商量個新的活動來,鼓動這些組長參加。

在遙遠的系統中心,組長們還不知道這些老領導已經把主意打到他們的頭上,他們剛剛開完會,現在正聚在一起,商量要不要賭一賭這個世界楚組長能不能完成任務,輸了的人,還學豬叫。

這話一落下,衆位組長突然覺得此時後背一涼,想想上回他們打賭的下場,還是算了算了。就算楚組長不能完成任務,但是他的精神是可敬的,他們會永遠記住他對系統中心的辛苦付出。

楚夏本來就餓得兩眼發暈,剛才跟蘭闕進行一番劇烈的運動,現在幾乎沒什麽力氣,餓得胃也有些痙攣,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但是蘭闕絲毫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他彎下腰,摸摸他的額頭,他有些發燒。

楚夏怕他把腦子給燒壞,他可以先把蘭闕一個人給留在這裏,他去營地找人過來,可如果蘭闕在自己離開後突然蘇醒,又開始抹脖子,情況就會變得更加棘手。

行吧,楚夏深吸一口氣,一咬牙,一跺腳,把蘭闕背在自己的後背上,背着他往營地方向走去。

蘭闕的這張臉絕對擔得起秀色可餐這四個字,但又不是真的能吃,就很沒用,楚夏看着他的側臉如是想到。

“你該減肥了。”楚夏走了兩步,感嘆說。

蘭闕不胖,只是身上肌肉不少,就很壓秤,楚夏每走兩步,都要停下來休息一會兒,他餓得恨不得吃一口沙子來補充一下營養。

蘭闕溫熱的呼吸撲在楚夏的脖子上,金色的長發飛舞在風中。

在這一瞬間,楚夏恍惚覺得好像是回到皇宮當中,那個時候蘭闕晚上經常發瘋,瘋完之後就陷入昏迷當中,自己就背着他找到可以歇息的角落,将他放在那裏,等着清晨第一縷溫暖的陽光照在他金色的長發上面。

“回去醒了記得給我發紅包啊。”楚夏又看了肩膀上的蘭闕一眼,“算了,估計你也記不住。”

楚夏唠唠叨叨地走了一路,終于在漫天的風沙中看到營地的影子,激動的淚水差點沒從眼眶中直接噴灑而出。

把守的軍人聽到楚夏的聲音,擡頭看去,發現他竟然是把陛下給背回來了,一個個的瞪大眼睛,眼睛中充滿濃濃的不可置信。

他是怎麽做到的?

在意識到陛下的精神狀況已經徹底失控後,他們就派人過去想要将陛下帶回來,雷諾元帥也去了,結果被陛下狠狠揍了一段,現在還在昏迷當中,現在陛下竟然被這麽個人給帶回來。

楚夏累得跟一條死狗似的,根本不想說話,只問系統:“他們不過來把蘭闕接過去,都這麽看着我幹什麽?”系統發了一串省略號過來,又過了一會兒,他給楚夏回複一句:“領導們說,可能是被楚組長你的大愛無疆感動到了。”

楚夏:“……”

這都什麽跟什麽。

領導們帶着對楚夏崇高的敬意離開這個世界,回去準備折騰其他組的組長。

系統聽到領導們臨走時還在議論楚組長是何等的心懷大愛,他對着虛無默默嘆氣,楚組長那是真牛逼啊。

也就領導們太天真,沒有受過楚組長的重錘,像他這樣的已經看破紅塵的系統,不用動腦子想想,都知道剛才的馬賽克後發生了什麽。

只有這些沒見過世面的領導才會覺得剛才的視頻是因為血腥被屏蔽的。

血腥?怎麽可能呢?

蘭闕的下屬們終于反應過來,走上前來幫楚夏把蘭闕接下來,結果發現蘭闕的兩只手緊緊抓着楚夏的衣服,除非現在讓楚夏裸奔,否則根本分不開他們兩個。

楚夏不禁有些懷疑,大兄弟你是不是在裝睡啊。

下屬們紛紛勸說要不就背到營地裏面吧,只剩下幾十米,堅持一下,把陛下送到地方就好了。

楚夏只能認了,随他一起走的屬下有些好奇,向楚夏問道:“你怎麽把陛下給帶回來的?”

楚夏看看身後的蘭闕,有氣無力道:“就這麽背回來的啊。”

“你見到陛下的時候,陛下在做什麽?”

在做什麽?在割自己脖子玩啊?一刀一個口子,他玩得還挺盡興。

“也沒幹什麽。”楚夏敷衍說,這是蘭闕的秘密,他不方便透露,如果這些人想要知道,他們可以自己問蘭闕。

估計他們不敢。

好不容易終于到了蘭闕的住處,楚夏将他放到床上,蘭闕仍舊不松手,等人出去後,楚夏脫了衣服,他又把雙手環在楚夏的脖子上。

楚夏戳了戳他的臉頰,這人不會真的是在裝睡吧?最後實在沒有辦法,外面的醫生也等了很久,楚夏只得拉了條被子蓋在身上,随他一起躺在床上,舒服地嘆氣。

女醫生拿着儀器在蘭闕的額頭上掃了一下,檢查就結束,楚夏擔心地問:“他現在怎麽樣?”

女醫生看了他一眼,回答說:“情況已經基本穩定下來,不出意外的話,今天晚上應該就能醒過來了,你要一直躺在這裏?”

他也不想的,但蘭闕不撒手,他也不能給蘭闕的手給砍了。

楚夏點點頭,眼前的金星繞着他轉了一圈又一圈,胃好像沒有剛才那樣難受了,但是如果再不吃點東西,估計要完,楚夏忍不住叫道:“醫生……”

“啊?”

楚夏大眼睛眨巴眨巴,看起來可憐極了,他聲音沙啞地說:“能給我點吃的嗎?我要餓死了。”

女醫生立馬應道:“啊啊,稍等一下,我馬上給你取點營養劑來。”

楚夏喝了營養劑,覺得自己的胃總算好受一些,看了一眼仍舊處在昏迷當中的蘭闕,閉上眼睛很快睡了過去。

醒來時,外面的天色灰暗,分不清是在傍晚還是黎明以前,房間中一片昏暗,楚夏看不清楚,只隐約感覺有一雙帶着薄繭的手握住他的雙手,冰涼的唇從他的額頭一直吻到下巴,楚夏沒什麽精神,哼哼兩聲,打了個哈欠又睡過去。

再醒來時,外面的太陽已經升得很高了,蘭闕坐在不遠處的桌子旁看文件,聽到床上的響動,轉過頭來,看見楚夏,問道:“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楚夏心裏呵呵一聲,他也不想在這裏的,也不知道昨天是哪個小妖精摟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只是他如果實話實說的話,眼前的蘭闕會不會惱羞成怒,突然暴走。

沒聽到楚夏的回答,蘭闕的臉上倒也沒有出現任何類似不滿的情緒,他發出一聲輕輕的嘆息,說:“算了,反正以後……”

以後怎麽樣,蘭闕沒有說,但是這種說一半的話最能吓唬人。

但是講點道理啊陛下,咱倆到底是誰爬誰的床?

如果與反派能夠講通道理,那麽反派也不會成為反派了,楚夏目前認為之前在皇宮的時候蘭闕晚上可能沒有意識,而昨天在外面都發生過什麽,他也不一定記得。

“那陛下,我先退下了。”

楚夏掀開被子下床,他身上的衣服還是昨天的,被撕得不像樣子,幾根布條晃來晃去,風吹蛋涼,蘭闕看了他良久,看得楚夏都有點不自在,忽然聽到蘭闕說:“櫃子裏有衣服,你把衣服換了。”

楚夏覺得奇怪,還是聽了蘭闕的話,乖乖走到櫃子前,将櫃門打開,裏面确實有幾套衣服,可是都是蘭闕的。

見楚夏站在那裏不動,蘭闕問道:“怎麽了?嫌棄衣服被我穿過?”

楚夏心說你也知道這是你的衣服啊?

蘭闕既然已經這樣說,楚夏也不客氣,蘭闕的個子比他高一些,不過風衣稍微長一點大一點也不會顯得別扭,楚夏背對着蘭闕,将衣服脫下後,後背上滿是各種各樣的紅痕,有些是在蟲洞下面磕碰到的,有些是被蘭闕親吻出來的,抓出來的,還有被沙子石頭硌出來。

蘭闕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失去意識後都發生過什麽,此時看到這些痕跡,眸光微暗。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站起身來,抓住楚夏的手,将他拉到床邊,壓在床上。

楚夏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正常狀态下的蘭闕不像是能白日宣淫的人。

看得出來這次在蟲洞下面對他的腦子造成了不可逆的損傷。

楚夏趴在床上,衣服被推到上面,他下意識地把屁股翹起來,晃了晃,被蘭闕輕輕拍了一下,讓他老實點。

不久後,蘭闕沾着藥膏的手指在他的手背上擦過,冰涼冰涼的,很舒服,楚夏的眼睛幾乎要眯成一條縫。

蘭闕的手指帶着一層薄薄的繭子,楚夏有點癢,又有點想要,但是還沒弄明白蘭闕現在究竟是怎麽個意思,所以不敢将自己的想法表現出來。

蘭闕幫他上好藥後就收了手,起身說:“好了,起來吧。”

楚夏有些失望地從床上爬起來,将身上淩亂的衣服整理好,匆匆離開這裏,他怕自己再待下去自己獸性大發把陛下給推倒。

外面的屬下們見到楚夏終于出來,身上穿的還是陛下的衣服,實在好奇。

這到底是什麽人啊?與陛下到底是什麽關系?

他們看向楚夏的目光也不再向從前那樣像是在看一個透明人,現在那目光中充滿警惕。

楚夏吃了點東西,撫慰自己空虛的胃,剛要出去溜圈消食,被叫回蘭闕的身邊。

楚夏不知道蘭闕叫自己過來做什麽,待了半天後,發現對方可能就是要自己過來充當個擺設的。

這樣當擺設當了幾天,楚夏的膽子漸漸大起來,有時候蘭闕跟着屬下們開會,他就坐在一邊打瞌睡。

蘭闕見他睡着,聲音會不自覺壓低一些,屬下們也跟着壓低聲音,雷諾看到這一幕,竟然莫名有些欣慰。

會議結束後,蘭闕把楚夏叫醒,楚夏睜開惺忪睡眼,對着蘭闕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每到這個時候,蘭闕都會覺得這個人應該是喜歡自己的。

剛一出門,遠處有人高聲提醒道:“陛下小心!”

楚夏下意識地朝蘭闕的方向看去,蘭闕卻向他的方向猛撲過來,将他壓在自己的身下,随着巨大的爆炸聲響起,烈火在蘭闕的後背上掠過。

他死死将楚夏護在自己的身上。

耳邊爆炸聲此起彼伏,楚夏半睜着眼,半空中炸開的蘑菇雲正往下落着簌簌的天火,煙塵四起,只能模糊地看到一些影子。

雷諾就在旁邊的不遠處。

楚夏有些困惑地想,他為什麽要來救自己?

熱浪一次次地襲來,楚夏被蘭闕護在身下,倒是沒有受傷,他歪着頭,盯着蘭闕的這張臉看了許久,最後擡起手,摟在蘭闕的脖子上。

爆炸聲終于停下,四周的煙塵漸漸消散,衆人有條不紊地開始爆炸後的清理救治工作。

楚夏等了一會兒,蘭闕都沒有起身,只是靜靜看着他,楚夏環在他脖子上的兩只手下移,落在蘭闕的後背上,這位陛下身上的大部分傷口能夠很快愈合,但是被火灼燒過的,似乎恢複得有些慢。

那種像是樹皮一樣的粗糙觸覺,讓楚夏的心微微一顫,他問道:“疼嗎?”

蘭闕皺眉,沒有說話,楚夏的手在他後背上摸來摸去,奇怪他的這些傷為什麽還沒有恢複好。

蘭闕淡淡說:“趕緊起來,你還要摸到到什麽時候?”

楚夏:“……”

但現在好像是這兄弟壓在自己身上啊。

蘭闕說完也察覺到自己失言,他的耳朵紅了些,迅速從楚夏身上爬起來。

楚夏盯着那處的紅暈,又把視線下移,蘭闕轉過身去。

楚夏哦了一聲,慢吞吞地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衣服上的沙子,營地已經被炸成平地,好在各種資料在雲端都有備份,這兩天沒有白幹。

“剛才發生了什麽?”楚夏問。

“沒什麽,只是營地被人炸了而已。”蘭闕說道。

楚夏動了動唇,他們所在的營地據說耗費六個多億建成的,蘭闕這個而已用的真是充滿靈性,充滿凡爾賽。

投放炸彈的奸細很快被抓出來,這是蘭闕此行的另一個目的。

唯一不在預料中的是剛才爆炸發生時他明明可以立刻躲進不遠處的防護罩中,卻為了護住楚夏,在爆炸區中央半天沒有動過。

關于蟲洞調查的第一階段已經結束,算是比較圓滿,剩下幾個階段蘭闕不必再跟過來。

不久後,蘭闕帶着楚夏回到帝國皇宮,楚夏能夠明顯感覺出蘭闕對自己态度的變化,只是他一時還不能确定這種變化産生的原因。

蘭闕坐在書房中,取出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枚攝像頭,當日他只看到那一夜,之後便氣急敗壞,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再也不願重回這個地方。

現在他能夠徹底平靜下來,想要看看在那之前還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

蘭闕知道自己發瘋時候的樣子很醜陋很可怕,那些鮮紅的血流淌了一地,像是從地獄中出來的修羅厲鬼。

可是奇怪的是,楚夏卻不害怕,他會走上前來抱住自己,在漆黑的雨夜中,他們像是兩只離群索居的可憐小獸,從彼此身上汲取溫暖。

他會背着自己去尋找一處躲避風雨的巢穴。

楚夏細長白皙的脖子在黑夜中勾出一抹誘人的弧度,他那時沒有意識,受到誘惑,情不自禁,無法自控,于是張口咬下。

蘭闕的目光停在視頻中被雨淋濕的楚夏身上。

那時候他剛剛進到皇宮裏來,他為什麽會這樣做?

他想起後來自己在楚夏脖子上面看到的牙印,他以為他風流放蕩,還有另外的情人,沒想到原來是自己咬上去的。

蘭闕發出一聲低笑。

當時他稱自己什麽來着……

瘋狗?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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