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自薦

“哎呦我的親叔，您可行了吧。”小夥計滿臉揶揄，“我不叫您，您也見不到他們呀，那可是秦國公的人。我嬸兒說了，像咱們這種人家在平城還能拿得出手，可要說到秦國公，連人家門房都比不了呢！”

“就聽你嬸兒說的了。”鄭多財瞪了小夥計一眼，問了來人在哪個房間後就不再理他，挪着肥胖的身子上了樓。

蘇明瑟早就從樓上看到了鄭多財，此時聽到上樓的聲音，便和蘇緒在雅間裏坐好，手裏捧了茶盞小口抿着。

等鄭多財到了雅間門口，蘇明瑟不慌不忙的起身，從容道：“掌櫃的。”

“聽夥計說你要找我？”鄭多財上下打量着蘇明瑟，确定她不是自己認識的人後才開口問，“什麽事兒啊。”

“來珍珑軒還能有什麽事？”蘇明瑟将小包袱裏的白瓷碗拿出來，輕撫着碗沿道，“為它而來，也是為我自己而來。”

白瓷碗一拿出來，鄭多財的眼睛就直了，但再怎麽說也是見過不少世面的掌櫃，愣了那麽一小會兒就反應過來，清咳兩聲道：“公子想出手這件東西？”

鄭多財的注意力都在白瓷碗上，倒是沒在意蘇明瑟所說的為她自己而來。

蘇明瑟看着鄭多財身後跟着的幾個小夥計笑而不語。鄭多財會意，讓幾個夥計退下去後，才道：“公子？”

“掌櫃的可能看出這瓷碗的名堂？”蘇明瑟将碗放到桌子上，示意鄭多財看看，自己則把目光放到房間裏的古玩上，說，“珍珑軒不愧是平城數一數二的古董店，連擺設都是有年頭的東西。”

“公子懂這些？”鄭多財來了興趣，請蘇明瑟坐下，自己也坐到椅子上問，“沒想到公子小小年紀，眼力這麽好。”

蘇明瑟笑笑，指了指不遠處放着的一個瓷瓶：“這當初損毀後若是找個大家修補，也就不至于放在這裏了。可惜了這麽好的東西。”

那是件哥窯冰裂紋的瓷瓶，樣子極好，卻碰碎了瓶身，不過好在修補後借着花紋的掩飾倒也不顯痕跡。

鄭多財以前看到這瓶子就心痛，便将它放到了不常來的雅間眼不見為淨，倒也一直沒人能看出什麽。今天這瑕疵被蘇明瑟點出來，鄭多財有些驚訝，話語間也多了幾分客氣：“公子好眼力。”

蘇明瑟擺擺手道：“掌櫃謬贊。不知可能看出這瓷碗的門道？”

這麽一說鄭多財才想起來瓷碗的事，上手看了兩圈，不确定道：“看樣子應該是唐宋的東西，若是真品，怎麽也得幾千兩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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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緒的手很明顯的抖了兩抖。蘇明瑟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背，臉上的笑容深了幾分：“那依掌櫃的看，這真假如何呢？”

“這……老眼昏花看不清楚了。要是錢師傅在就好了……”鄭多財搖搖頭，揚聲向外喊道，“阿貴，阿貴！”

之前和鄭多財嬉皮笑臉的小夥計鄭阿貴上來，先對蘇明瑟行了禮，又問鄭多財：“叔您叫我？”

“嗯，阿貴你快去把老錢叫來。”鄭多財小心翼翼的将瓷碗放下，有些不放心的又交代一句，“多給灌兩碗解酒湯！別讓他這麽醉醺醺的。”

“哎，放心吧。”小夥計應下，忙不疊的去喊人了。

鄭多財年紀不過三十多歲的樣子，蘇明瑟才不信他說的什麽老眼昏花的話，只注意到“錢師傅”這三個字，奇怪的問：“錢師傅是……？”

“讓公子見笑了。”鄭多財嘆口氣，“錢師傅是我這珍珑軒的人，只不過年紀大了喜歡喝酒，一會兒來了肯定又滿身酒氣，公子莫怪他失禮。”

蘇明瑟連道不會。

鄭阿貴腿腳快，不多時就請了錢師傅來。錢師傅年紀大約在五十歲上下，進門後就帶進來一股酒氣，人還有些不清醒。

鄭多財氣的直搖頭，上前扶着錢師傅到椅子上坐下，然後在他耳邊喊了兩聲：“老錢，老錢醒醒！來生意了！”

錢師傅雖然喝的迷迷糊糊的，但是對着鄭多財還是不敢太過分，含糊的應着：“什麽生意？拿來我看看。”

鄭多財哭笑不得，征得了蘇明瑟的同意後，怕錢師傅失手摔碎，便親手拿着瓷碗給錢師傅看。

這瓷碗是蘇明瑟精心從古董集市上挑出來的，錢師傅仔仔細細看來看去也沒弄明白，最後得出了個“真假莫辨”的結論，把頭一仰，居然睡過去了。把鄭多財氣的牙癢癢，再喚也喚不醒他，只得又讓夥計把他弄走。

蘇明瑟輕笑一聲，心說這錢師傅着實好玩兒，明顯是看不出來瓷碗真假，借了這麽個由頭跑路。鄭多財被笑的不好意思，解釋道：“這錢師傅年輕的時候就在珍珑軒做事，後來到了年紀大了我就将他留下了，平日裏也不怎麽讓他看東西。前段時間出了些事，店裏的師傅們都送走了，我也沒辦法，只能重新用老錢了。”

師傅都被送走了？蘇明瑟眼睛一亮，激動的差點兒跳起來。

這簡直是天賜良機啊！蘇明瑟穩穩心神，将瓷碗收起來，也沒說真假，只打探：“那，不知珍珑軒還招不招人啊？”

“招人？”鄭多財愣了下，以為蘇明瑟說的是一旁的蘇緒，說，“普通夥計倒是不缺了，我這兒就需要掌眼的師傅。只不過因為那件事……”

鄭多財頓了頓，繼續道：“平城附近懂得這些的人都被帶走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我雖然懂這些，但也是半瓶水，唉……”

蘇明瑟彎唇，看着鄭多財真誠道：“那掌櫃的看我如何啊？”

“你？”鄭多財有些鬧不清楚蘇明瑟想幹什麽，猶豫問道，“公子想來珍珑軒？”

“也不算吧。掌櫃的要有意，我倒是有個想法不知可不可行。”蘇明瑟道。她還要照顧一家人，而且那蘇李氏和蘇大海一家也是麻煩事，必須要回去，不然心裏沒底。

鄭多財大概急瘋了，連懷疑都沒有就道：“公子說說吧。”

“不如簽個契約。”蘇明瑟想了想道，“我不能常在珍珑軒，不如簽個契約，我每月月底來一次珍珑軒看東西。有着急的東西您就去找蘇家村找我。我就按物件的十分之一抽成怎麽樣？”

十分之一本不算多，可若是古董這種動辄上千兩銀子的東西，十分之一就是筆巨款了。鄭多財考慮了一下現在珍珑軒的狀況，再想想那幾位不定什麽時候回來的師傅，一咬牙道：“可以，不過我還得先考考公子。”

說罷便讓夥計拿了庫房存着的一些物件來，讓蘇明瑟鑒定。

蘇明瑟知道這是必不可少的考驗，便也沒表達反對，只将這些東西都一一道明真假來歷，但沒說價格。

畢竟蘇明瑟對這個時候的物價只有懵懂的一些大致概念，古董的價格知道的也不算太細。

見蘇明瑟并不是個花架子，鄭多財感覺自己得了寶，一拍扶手激動道：“好！阿貴快把筆墨拿來！我寫契書！”

雖然大梁的字和簡體字差的多，但對于蘇明瑟這個學過歷史的人來說認字并不算困難。她看了遍契書沒什麽問題後，就簽上了自己的大名，又摁了手印。

蘇緒在身後拉拉蘇明瑟的衣角，小聲問：“明瑟，你什麽時候會寫字的？”

蘇明瑟示意他安靜，将契書收起來後道：“這樣就好了，今天我先回家。若是有事就到蘇家村找蘇大江家，我就是那一家的人。”說到這裏頓了頓，又道，“對了，我這兒有個好東西給掌櫃的。”

鄭多財疑惑：“怎麽？什麽好東西？”

蘇明瑟揮筆，用剩下的紙畫了博古架的結構圖遞給鄭多財。剛才靈光一閃間，她就想到了一件放古玩的神器，那就是博古架。

博古架出現在清朝，現在的大梁還沒有這種東西，蘇明瑟剛才在樓下看到的古董雖然擺放的不那麽淩亂，可還是有一絲不協調。

而雅間裏的古董也都是放在桌櫃上，放的東西多了便失了些美感。

“這……這可是個好東西！”鄭多財接過圖紙細細看了，一拍腦袋道，“我怎麽就沒想到呢！小蘇你還真是厲害！從哪兒知道的這麽個寶貝？我這就讓人去找木匠做！”

鄭多財言語間不再叫蘇明瑟“公子”，而是換了個更親切的小蘇作為稱呼，蘇明瑟有些不習慣的咳了兩聲，道：“我夜裏做夢，有神仙授我的。”

鄭多財差人去叫木匠，又小聲對那人交代了兩句什麽，然後轉過頭來對蘇明瑟笑着說：“神仙可不是誰都能遇到的！小蘇以後有大福啊！”

蘇緒也星星眼看着蘇明瑟。腦袋裏循環播放“妹妹太厲害了”這幾個字。

蘇明瑟幹笑，她還不知道自己的底細麽？而且這珍珑軒……蘇明瑟算了算，契書只簽定了一年，一年後她是絕對要離開珍珑軒的。

這一行畢竟不是長久之計，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平日裏玩玩這些還好，但要是說以此為生，那難度可就大了，畢竟她又不是專家學者，将來萬一有了纰漏反而不好。

事情商議完，蘇明瑟起身要告辭，鄭多財道：“小蘇你先等等。”

“什麽事？”難道還有不合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