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新人

都說破家的縣令，可一般人家只要得罪了官差就夠破家的了！宋猛臉色蒼白，想說什麽，卻說不出話來。

許章招呼身後跟着的其他差役和蘇明瑟互相認識，又問蘇明瑟：“蘇掌櫃，這是怎麽了你知道麽？怎麽這麽多人圍在這裏？”

蘇明瑟有意無意的看了宋猛一眼，嘆口氣道：“我原本是去趙家武館的，沒想到路過這裏的時候，陳文被珀珞樓扔出來的石頭砸了。我這不就和珀珞樓掌櫃的打嘴皮子官司麽。”

“珀珞樓？”許章皺着眉頭看向已經吓傻了的宋猛，“這位就是陳掌櫃吧？珀珞樓是你家開的？怎麽往外扔石頭呢？”

“差……差爺您誤會了……”宋猛擦擦額頭上的汗，幹笑道，“不是我砸的人，這裏面肯定有誤會。”

“誤會？”蘇明瑟冷笑，“确實不是你砸的，因為這是你指使你家的小夥計砸的啊！”

許章的目光鋒利的看向宋猛，宋猛抖了抖，把躲在店裏的那個小夥計揪出來道：“是，這小子簡直膽大包天！怎麽偷偷的就敢拿着石頭打人？我居然都沒看到……”

蘇明瑟被他推卸責任的方式逗笑了，冷冰冰的說：“怎麽，照你的說法，剛才站在他旁邊看熱鬧的不是你麽？”

宋猛沒說出話來，蘇明瑟把陳文從車上扶起來道：“許章大哥，剛才那一下我看陳文被砸的不輕，我得趕快把他送到醫館去。許章大哥可知道誰會趕車？”

“這還不容易？”許章揮手對宋猛道，“還愣着幹什麽？你那兒連個車夫都沒有麽？趕緊的讓他出來！沒看到這兒都火燒眉毛了麽！”

宋猛如蒙大赦，低頭哈腰的應了兩聲就回去了。不多時叫出來一個枯黃瘦弱還有些矮小的男人。宋猛道：“大人，這就是我這兒的車夫，他專為我趕車的……”

許章揮揮手打斷他：“夠了！別說了！你連自己的人都管不好麽？和我走一趟吧！”

說着便讓身後的差役們上前抓宋猛。

宋猛向來只敢拿捏性子軟的，只敢在暗地裏使絆子，豈料這次碰上個硬釘子？他當即後退兩步想要跑。許章怎麽會讓他得逞？上前一個掃堂腿把他甩倒，摁住就是一通打：“還想跑？你莫不是真的犯了什麽大事吧！”

“沒，沒有……”宋猛被打的鼻青臉腫也不敢喊疼，只是支支吾吾的辯解。

許章并不聽他解釋，把人捆了後就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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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的長遠。蘇明瑟是什麽人？她可是救了縣令的兒子，被縣令視為恩人的！讨好蘇明瑟，那也就是在讨好縣令啊！将來何愁前途？

而宋猛呢？雖然時不時的會湊上來塞給他一些好處，倒是那點兒東西還不夠塞牙縫的，和自己的前途比起來，那簡直是微不足道！

簡直是惡人有惡報。蘇明瑟看着宋猛被抓冷笑兩聲，讓車夫趕車欲走。許章想的多，把蘇明瑟叫住，又對跟在身後的差役中的一個道：“小魏，你和蘇掌櫃一起去看看吧，還能有個照應。”

被叫出來的差役雖然覺得蘇明瑟要給下人看病有些誇張，但是人在衙門裏也多少知道點兒關于蘇明瑟的消息，什麽都沒說，上了馬車就催着車夫趕緊的走了。

珀珞樓前一片狼籍，許章帶着被治住的宋猛，又把打人的小夥計抓了，叫了幾個人一起壓着他們是往衙門走去。

宋猛都快後悔死了。

為什麽事情會變成這樣？他只是指使着夥計拿石頭打了一個在他看來無關緊要的人而已！怎麽就忽然會被官差抓起來？

這也就罷了，但是看那官差的樣子，明顯就是不想善罷甘休的！宋猛惡狠狠的瞪了一眼旁邊的小夥計。

都怪他！要不是他說的那些話，宋猛覺得自己肯定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

小夥計欲哭無淚的打了個冷戰，剛想說什麽就被摁着頭拉到了前面。

回春堂。

蘇明瑟和小魏扶着陳文進門，裏面的小藥童看到蘇明瑟眼睛一亮，想喊什麽，再看到蘇明瑟身邊的小魏後又強行忍住，上前道：“蘇……蘇公子？”

蘇明瑟現在穿的是男裝，小藥童想，他叫公子沒錯吧？

“嗯。大夫在哪裏？”蘇明瑟察覺到陳文的呼吸越來越弱，焦急道，“這兒有病人，病的很厲害。快讓大夫來看看。”

劉大夫早在後堂聽到了動靜，掀開簾子走出來看了看陳文的面色道：“哎，我在這兒呢。小蘇你別急，我看他這應該是疼的，一會兒針灸一下，應該就沒什麽大礙了。”

蘇明瑟點點頭，把陳文交給劉大夫，看着他一只手把陳文拎起來提溜到內間去了。

小魏感慨道：“劉大夫真厲害！剛才咱們兩個人扶着他都費勁兒，沒想到劉大夫一只手就把人給拽起來了！”

蘇明瑟擔心陳文，但是出于禮貌又不能不理小魏，只能勉強笑着和小魏點點頭。

不過半晌的功夫，劉大夫再次掀開簾子出來道：“已經沒事了，只是打的地方巧了所以才會疼得那麽厲害。半夏。”

剛才的小藥童跑過來，問：“哎，師父，怎麽了呀？”

“去把裏面大哥哥肚子上的毛巾換一換，一會兒他就能好了。”

“哎，好的！”半夏清脆的應了，跑到裏面忙了沒多久，蘇明瑟果真就看到陳文捂着肚子出來了。

雖然這幅面色蒼白的樣子看上去還是慘兮兮的，但總比剛才那樣要好得多。蘇明瑟總算松了口氣，詢問陳文感覺怎麽樣了，直到得到恢複的差不多的答案才完全放心。

中午的時間已經過了，蘇明瑟詢問陳文是想回茶樓還是繼續在醫館觀察一段時間，陳文在醫館人生地不熟的，便選了回茶樓。

蘇明瑟又帶他回去，安頓好他以後，送走了小魏，帶着車夫繼續忙着送請柬去了。

車夫名字叫陶二，長的像老農民一般，人也老實憨厚。一路上不管蘇明瑟讓他去哪兒他都低頭悶聲答應。

好不容易趕到了慶雲樓，蘇明瑟進去坐了會兒，和吳慶年說了需要丫鬟小厮的事兒，吳慶年大手一揮笑到：“嗨，我還以為什麽事兒呢。小蘇掌櫃你不用這麽糾結，我這就挑幾個懂事兒的人給你帶去，就當是給你随禮了！”

“這……這樣好麽？”蘇明瑟對古代拿人當物件随意贈送的情況又有了新的認知，想了想也沒拒絕，“那就先謝過吳叔了。”

吳慶年搖頭謙虛着不必客氣，然後起身帶着蘇明瑟挑人去了。

大約是蘇明瑟待人和氣，慶雲樓裏的丫鬟小厮們都搶着要跟蘇明瑟走。蘇明瑟着實因為挑人的問題愁了一把。

不過吳慶年的眼光倒是好，特給蘇明瑟挑了幾個人帶着回去，讓蘇明瑟不必那麽糾結。

蘇明瑟倒是信任吳慶年看人的眼光——畢竟能從一個掮客成為慶雲樓的東家，眼力和智力可是缺一不可的。

從慶雲樓帶着新人回了茶樓，蘇明瑟給幾人取了名字，又安排了他們的工作，讓秦歸燕帶着他們熟悉一下環境，再教他們規矩，省得到時候開業以後再出什麽麻煩。

陳文的情況也好了很多，起碼面色不那麽蒼白了。蘇明瑟去看了他才放心，又讓廚房裏燒了湯來給陳文。

車夫陶二自從回來後就抱着馬鞭蹲在一邊，眼見蘇明瑟忙完，他猶猶豫豫的，最終上前，“噗通”一聲跪倒在蘇明瑟眼前：“蘇掌櫃，您這兒，您這兒還要人麽？請您把我留下吧？”

嗯？蘇明瑟挑眉。這是什麽情況？她體內還有王八之氣麽？無論遇到什麽事都能收一波小弟？

陶二見蘇明瑟不願意，又要給蘇明瑟叩頭，被蘇明瑟讓帶着的小厮拉起來：“說說吧，怎麽非要跟着我呢？珀珞樓不好麽？”

陶二搖搖頭，又點點頭，慢慢兒的說出了他在珀珞樓的事。

原本，陶二不是平城人的。他是城外某個村的村民，日子也過的舒适，雖不能說是衣食無憂吧，可也算是能吃飽穿暖。

可是後來陶二的母親大病一場，陶二花光積蓄給母親治病，可無奈再怎麽樣都于事無補了。

那個時候他家裏已經很窮了，陶二的妻子也跟着每天勞累，最終積勞成疾撒手人寰。剩陶二一個人拉扯着幾個孩子。後來陶二在鄉下實在掙不到錢，又聽人說城裏掙錢容易，就收拾東西到了城裏。沒想到剛來就遇到了宋猛，被他诳騙着到了珀珞樓做工。

陶二原本想着只要能養活幾個孩子就好的，結果這麽長時間，宋猛每月只給他十文錢，還說這個數是頂頂高的了。

十文能做什麽？且不說平城，就是在鄉下的人家，十文錢也省吃儉用的，再加上地裏的收成，也就只能填飽半個月的肚子吧？

陶二家裏的孩子們年紀本來就小，正是要長身體的時候，這麽忍饑挨餓的怎麽能受得了？他和宋猛說了這件事，沒想到得到的居然是一句“和我有什麽關系”的回答！陶二絕望了，想要離開，卻根本找不到新的工作，如果不在珀珞樓，那他連每個月十文錢都沒有了！家裏的孩子已經夠苦了，若是連十文錢都賺不到……陶二沒再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