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73·劍指界山
到了談報酬的階段,祁愛蓮的作用終于體現出來了。
倒不是說她讨價還價的技術很高,而是無論對方開什麽價,她都會非常豪爽地甩出一句“記祁家賬上”。
報酬的事情就這樣在兩三句間便敲定了,那傷疤男顯然對價格十分滿意,滿臉都洋溢着紅光,仿佛連傷疤都泛着紅。
只是許雲在一旁看着,覺得有點疑惑:根據他對祁愛蓮的了解,這姑娘應該不是這麽大方的人啊?難道能夠讓自己欠下人情這種事情真的就這樣值得高興,甚至令她不惜一改身為商人唯利是圖的本性嗎?
後續的發展證明,許掌門想多了。
敲定了解藥的報酬之後,祁愛蓮開始向傷疤男詢問最近是不是缺少某種藥材,并透漏自己最近剛好收購了一片地,正巧出産這種藥材。
傷疤男本來就正處于剛賺完一筆的興奮之中,看着這個姑娘只覺得舒坦得不得了,而這個問題又正好切中了他最近的煩心事,連忙就開始詢問價格了。
祁愛蓮随即報出了一個比市價低,但是比市場收購價絕對高出不少的價位。兩人一拍即合,很快便開始進行了長期合同的商談。期間祁愛蓮又表示出刀疤男所制藥物的興趣,詢問對方是否有意繞過宗門這一道光卡,直接出售于她,于是新一輪的長期合同又在兩人的摩拳擦掌中新鮮出爐了。
眼看着祁氏的一條龍生産線即将形成,兩人依舊沉浸在喋喋不休之中,一層殺意籠罩在了他們身上。
祁愛蓮立馬咳嗽了一聲,笑道,“我們還是繼續來談解藥吧,不知什麽時候能夠配好?”
傷疤男意猶未盡地咂了咂嘴,“我倒是想早點配好,但原料不夠啊。”
“……”祁愛蓮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空氣中的殺意越發凝實了。
或許是肖靈在顧及着之後還需要依賴傷疤男配出解藥,他并沒有作出什麽動作,只是繼續抱着那柄劍靠着一棵樹,神情淡定。
但他釋放出的殺意一點都不淡定。
直到祁愛蓮極具效率地從刀疤男口中敲出了解藥所需原料的明細,并表示祁家庫房可以免費供應其中的絕大部分,那層殺意才薄了一點。別看只是一瓶解藥,其中所需的珍稀藥材數不勝數,她這一句免費供應絕大部分,換算成銀錢少說也是大幾千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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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那麽一種藥材,卻是連祁家的庫房裏也沒有的。
千年以上的極陰花,生長環境與天山雪蓮類似,卻是比天山雪蓮還要難得一見的藥材。就算用高價收購,市場上也好多年都難得出現一次。
刀疤男還是在升為藥王宗核心弟子時,從整個藥王宗的收藏中挑選了那麽一朵極陰花,然後在上次研制“萬蟻”解藥時花費了個幹幹淨淨。并且據他所說,那已經是藥王宗庫房裏的最後一朵了。
祁愛蓮承諾會将祁氏收購極陰花的價格升為原來的五倍,但是從她的神情來看,希望還是很渺茫。
“大概多久能收購到?”許雲忍不住問她,“如果再将價格提高呢?”
“能在一個月內收購到的幾率只有不到一成,若是将期限放寬在一年之內,倒是有八成的可能。”祁愛蓮實話實說,“但那實在是太久了。并且這個價格已經是一個界限,就算再出得更高,情況也只會是一樣的。”
許雲沉默下來。
肖靈在後面笑了一聲:一年?別說一年确實是太久,就算是一個月之後,他怕他的墳頭都得長草。
既然如此,只剩下一條路了。
“哪裏能夠采到?”肖靈開口問道。
極陰花之所以如此珍稀,自然是有着珍稀的理由的。
稀少是其一,生長環境惡劣是其二。
迄今為止曾經出現在市面上的極陰花,多數都是被困于雪山中的人們偶然發現的孤枝獨朵。就算記下了初次發現的位置,卻不管等待多久,都很難等到它再生長出第二朵來。
“但這并不表示極陰花只能一朵一朵的生長,實際上,在我們宗門的文書上就記載過極陰花叢的存在,并且我們宗門的第一批極陰花就是當年的某位長老從那處花叢中采摘回來的。”刀疤男告訴他們,“只是極陰花生長得越多的地方,環境就越危險越惡劣,越令人難以活着回來罷了。那位長老就是在從那處極陰花叢回來後不久便重傷不治了,據他所說,那兒甚至還有野獸守護。”
肖靈對這種故事不感興趣,只重複問了一句,“在哪?”
“界山之巅。”傷疤男回答道。
肖靈點頭,轉身就往外走去。
許雲坐在那兒,看着他走過自己的身旁,問了一聲,“你去哪?”
肖靈看也不看他,“采極陰花。”
許雲當然知道他打算去采極陰花,問題是他就這樣自顧自地走掉算什麽回事?這樣想着,許雲便伸出了手,鬼使神差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肖靈停下腳步,看着衣袖上的那只手,皺起眉,卻沒有馬上甩開。
“我和你一起去。”許雲道。
“就你?”肖靈冷笑一聲,到底還是甩開了那只手,目帶輕蔑,“我不需要拖後腿的。”
說罷他便不再看許雲,甚至不再慢悠悠地往外走,而是直接用了輕功,朝着界山所在的北方,片刻就飛沒了影子。
什麽态度!許雲被這種輕蔑激怒了,當即就想追上。
但他忘了自己的膝蓋還沒痊愈,拐杖又給丢到了一邊,沒兩步就是一晃蕩,要不是邊上有祁家的下人眼疾手快,差點直接吧唧一下摔地上。
傷疤男在後面嘆了口氣,“都這麽急做什麽?”
許雲按着自己的膝蓋苦笑。
傷疤男接着嘆道,“其實吧,界山這個時候肯定已經被大雪封了,這麽早趕去也白搭,不在山腳下歇個三五天是絕對進不去的。”
許雲:“……”
你為什麽不早說?
事實證明,傷疤男沒有早說的不止那一句話。
許雲在藥王宗歇了兩天,終于在昂貴的藥物和高超的醫術下整好了自己的膝蓋,可以跑跑跳跳也不礙事,遂向他們告辭,表示自己該去界山山腳追肖靈了。
然後傷疤男遞給了許雲一張地圖。
“……”許雲接過了地圖,心情十分微妙。
“界山很危險的,一定要看着地圖走啊。”傷疤男語重心長,“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沒有地圖就闖進去,結果迷了路,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所以你究竟為什麽不早說呢?
所謂界山,指的就是大庸朝最北邊的那座常年積雪的高山。因為實在太高,從來沒有人能翻越過去,于是被認為是大地的邊界,故而名為界山。
界山山腳有一處小鎮,因為地處偏僻,十分蕭條,連個客棧都沒有。如果想要在這個鎮子裏過夜,只能敲開百姓的房門借宿。
許雲一到這個鎮子,發現這個情況,便感到有一點不妙。
因為他實在想象不出現在的那個肖靈敲門借宿的模樣,他覺得那家夥肯定更願意露宿野外。
許雲挨家挨戶地問了一遭,果不其然,除了有幾戶人家表示在數天前見過一個面容冰冷的少年之外,再也找不到肖靈的影子。
另外,還有幾戶人家向他表示,最近挂在屋外的臘肉不知道啥時候不見了幾條。
真是太不像話了!
許雲邊略顯尴尬地掏出銀兩補償了這些人家的損失,邊做出了一個決定:等找到肖靈之後一定要好好教育他,偷東西是不對的。
但是肖靈究竟在哪裏呢?
許雲離開了那個小鎮,又在周邊找了一圈,卻只找到幾處生火的痕跡,那個少年依舊不見蹤影。
許雲有點着急,卻只能繼續沿着這些蛛絲馬跡找尋着,然後又找到了界山的腳下。他圍着山腳尋了一段,發現雖然山路确實都被大雪封住了,但其中一條已經有了些松動。
所謂有些松動,就是對于正常人而言依舊是封住的,但憑着武林高手的身法輾轉騰挪,大抵還是能在裏面走上一段,只不過會十分危險罷了。
許雲望着這條山路,臉上神色變了又變,心中不斷翻來倒去着三個字:不會吧?
——完了,他覺得以肖靈現在這種十分欠虐的性格,這個“不會吧”好像真的十分有可能。
許雲嘗試着往裏走了一段,接着發現了某處打鬥的痕跡。
那是一塊突出的石頭,附近有雪層被吹散,顯得有些淩亂,而尚未重新被雪層掩埋的石壁上有一道明顯的劍痕。
許雲走了去摸了摸那道劍痕,又低頭找到了一道沒那麽明顯的野獸的爪痕,神色凝重。
半晌後,他嘆了口氣,硬着頭皮繼續朝山內走去。若不是實在擔心那個少年,他絕對不會做出這種約等于找死的行為。
更找死的是,這條路在片刻後起了風,雪花再度飄落,但許雲的腳步依舊未停,只是稍稍眯起了眼。
忽然他聽到前方傳來了一聲狼嘯。
狼?許雲回憶起剛才在那塊石壁上找到的爪痕,若是他沒有辨認錯,那應該就是一匹狼留下的。
許雲忍不住加快了步伐,甚至顧不上腳下是否會有什麽危險了。
也是他運氣好,居然真的順順當當地一路飄了過去,只是狼嘯一聲接着一聲的,嘯得他心焦不已。
那嘯聲并不是一匹狼,而是一群狼。
片刻後許雲終于看到了狼群。
被雪白狼群包圍在其中的,正是許雲一路找尋的那個身影。
群狼就那樣圍着他,綠油油地眼睛盯着他,時不時跳起一兩只,消耗着他的體力,剩下的依舊圍在外面,與他對峙着。肖靈則手握着那柄劍,目光在群狼中游走着,時而擡起劍身,将撲跳在身前的狼只擊退。
或許是孤身一人的原因,他臉上并沒有流露出往常的譏谑嘲諷,有的只是凝重與認真,以及隐藏在眉間深處的那抹焦急。但這副模樣,落在許雲的眼中,卻覺得異樣的熟悉。
“阿靈!”許雲下意識地驚呼出聲。
肖靈聽到,于是臉上又浮現出了那種戲谑。
許雲頓時覺得倒胃口極了,為什麽明明是好好的一張臉,非得露出這種讨厭的表情呢?但倒胃口歸倒胃口,眼看着對方似乎陷入了麻煩,他想也不想就沖了過去,打算幫上一幫。
狼群因為許雲的突然出現而起了一陣騷動。它們在身後又一聲狼嘯中相互交換着位置,看似正打算換一種攻擊方式。
還不等許雲沖到狼群中央,肖靈突然動了。
他果斷将一地狼群和許雲都丢在了原處,整個人跳起,朝着狼群的後方飛躍而去。
“你!”許雲意外極了。
狼群的反應速度很快,立馬就有好幾匹跟着躍起,照着肖靈的背後攻去。
許雲只得壓下意外,迅速出手,替他攔下那些狼只。
肖靈對于身後的事完全不敢不顧,只用視線牢牢盯着眼前的目标。
那也是一匹狼,身形比起其他狼只還要小上一些,一直毫不起眼地蹲在狼群後方,只是額頭上一小撮毛發泛着銀光,彰顯着它的不凡。
它眯着眼,弓着身子,等着少年近身,然後在那一瞬間猛地躍去,像一支箭矢般,剎那間就将利爪升到了肖靈的胸前。
肖靈沒有躲。
他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将手中利劍紮入了狼王的頭顱,狠力斬下,直接将這畜生劈為兩半。
但他沒有躲。
狼王的利爪從肖靈胸前劃過,留下三道深可見骨的傷痕,然後才後繼無力,被肖靈一劍斬落。
為什麽要躲呢?這一招并不致命,雖然會留下傷痕,但在他的計算中,這點傷痕對于一場戰鬥而言是微不足道的。
肖靈落到地上,迅速回身,繼續應對着那些因為失去了領導者而更為狂暴,卻已經不再擁有配合與戰術,因此變得不足為懼的狼群。
那處傷痕對他的狀态毫無影響,他的每一招每一式依舊是那樣快速而精準,完美無缺。只是随着他的動作,有點點滴滴的血液灑落在雪地中。
許雲在他身後看着,紅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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