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夜半,兩個陰魂

浦翠爹聽丁顏說他爹的墳下面還有座大墳, 驚了:“那不該呀,我們家這祖墳,可是有些年頭了, 聽老人說, 以前是請風水先生看過的,這都是風水先生定的……”

說完突然想起一件事:“你這麽一說, 我突然想起來了, 我們村是有這麽一個說法, 說這小青山上有座大墳, 裏面埋的是個大人物, 不過這說法也不知道都傳了多少代了, 我們都當是個傳說,沒人當真。”

難道不是傳說, 而是真的,下面有大墳?

丁顏往四周看了一眼:“你們老祖宗請這風水先生還是有點本事的, 看的不錯。”

丁顏說着,指了指周圍, “這塊地前有水, 水彙聚成湖, 周圍有群山朝來,山頭朝向山峰高處,這在風水上,叫拜師山,陰宅修在這裏,正常的話,家族裏會出将帥之才,只是當年那個風水先生, 不知道是修為不夠,還是藏了私心,或者是看出這下面有大墳,所以把你家的祖墳往東偏移了不少,正好偏離了下面的大墳,所以這些年,你家沒出将帥之才,但也平安無事,可你爹這墳,又往西挪了挪,正好挪到了大墳的上面,所以才會出事,幸好你爹墳頭的位置,下面應該不是大墳的主墓室,要不然,你家可就不是做噩夢這麽簡單了。”

浦翠爹被丁顏的話吓的臉色都白了:“那咋辦,把我爹的墳再給遷回來?”

浦翠爹把浦翠爺的墳另外安葬,是有自己的私心。

他們這個家族人丁旺,有出息的人不少,不過有出息的都是本家其他支,他們這一支,就沒一個有出息的,所以浦翠爺還在世的時候,他就請了個看事兒的過來,想給自己這一支重新看看風水,看事兒的當時就指了浦翠爺現在下葬的這個位置,說這個位置是風水寶地,等浦翠爺百年後,就埋在這裏,不出10年,他們這一支絕對會出一個大人物。

當時可把他高興壞了,一下給了看事兒的60塊錢,浦翠爺去世的時候,他頂着族裏老人的壓力,堅持着把浦翠爺埋在了這裏,結果呢,別說10年內出大人物了,要照丁顏說的那樣,他們這一支,怕是都等不到10年就全沒了。

現在他都恨不得把當初那個看事兒的拖過來把他嘴巴給撕了,叫他瞎說!

不過他想的也簡單,既然是把墳起在人家墳頭上了,那把他爹的墳遷走不就行了?

丁顏卻擰眉道:“怕不會這麽簡單。”

墳茔就是陰魂的家宅,在大墳的旁邊起陰宅,那相當于是陪葬,或是看大門的,大墳的主人自然不會理會,可現在新墳挖在了他的陰宅上面,自己的家宅上面被起了新的家宅,等于是被人踩在腳下,擱誰都不會高興。

不過一般情況下,托個夢讓人把上面的墳移開就行了,畢竟人家也不是故意的,可這個大墳的主人,不光折磨浦翠爺爺的陰魂,還用噩夢吓人,可見并不是什麽善茬。

丁顏實話實說:“這大墳裏的,我估計不是善茬,惹了他,怕是不見血不會收手。”

浦翠爹聽丁顏這麽一說,吓得身子都打起了哆嗦:“那那那可咋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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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顏擰眉想了想,然後跟浦翠爹說道:“你去買些黃紙銀鉑,還有香,再準備些供品,然後過來拜祭一下,态度要誠懇,畢竟是你們有錯在先。”

丁顏向來是先禮後兵,這大墳的主人,雖說不是善茬,可他也沒主動出來害過人,而是活人打擾了他的魂靈,所以能不動他就不動他,最好是跟他達成和解,然後把浦翠爺爺的墳遷出來,兩邊跟以前一樣,相安無事就行了。

浦翠爹慌忙道:“我這就去買。”

說完,着急慌忙的去買黃紙銀鉑還有供品了。

準備那些東西要花費不少時間,山裏又陰冷,浦翠爹走後,丁顏他們也沒多停留,跟浦翠爹前後腳回了村。

自然是回浦翠娘家。

浦翠娘家在村東頭,家裏五間堂屋,三間東屋,都是土磚混合結構,相比較周圍幾家的青磚大瓦房,顯得寒酸了點。

怪不得浦翠爹想通過改陰宅風水來改變家裏的氣運。

丁顏到浦翠家的時候,她家裏坐了好幾個老人,應該是族裏的老人,丁顏到的時候,一個滿臉皺紋,還抽着一杆旱煙的老人正在教訓浦翠娘:“埋你公公的時候,就勸你們了,把他埋到祖墳裏,你們非不聽,現在好了,惹出麻煩事了。”

浦翠娘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村婦女,被老漢訓的畏畏縮縮的:“我勸翠她爹了,他不聽……”

“他不聽你就随他去了?你就不能多攔攔,男人有時候難免犯糊塗,還不得靠家裏女人多提個醒?”

浦翠小聲對丁顏說道:“這是村長,也是我們浦家的族長。”

浦翠娘正被幾個老人訓得灰頭土臉的,看到丁顏他們來了,想要脫身,所以趕緊迎了出來:“累了吧,快進屋歇歇喝口水。”

說完就趕緊去給丁顏和陳瑞倒水。

丁顏跟陳瑞進了屋,族裏那幾個老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丁顏,然後個個皺眉頭,顯然是覺得丁顏太年輕,怕靠不住。

族長擰眉問丁顏:“你這麽年輕,啥時候開始學看事兒的?跟誰學的?”

因為年輕,被質疑能力可以理解,丁顏又不是頭一回遇到這種事了,可這族長說話的口氣讓丁顏很不爽,明顯帶着不屑,好象丁顏不是來看事兒的,而是來騙錢的。

丁顏正想怼他一句,陳瑞倒先開了口,淡淡道:“如果懷疑我媳婦的能力,可以另請高明。”

丁顏:“……”突然心裏有點暖!

族長看陳瑞高高大大的,氣場強大,心裏就有點犯怯,可他是村長,又是族長,又不好放低姿态說軟話,影響他的威信,沒接陳瑞的話,悶悶的抽了一口煙。

浦翠見氣氛不對,趕緊打圓場道:“瑞嫂子是三叔家的小芳介紹的,小芳說瑞嫂子可厲害了,他們村那個厲鬼就是瑞嫂子給降住的。”

村長哦哦了幾聲。

雖說哦哦了兩聲,象是認可了浦翠的話,不過能看出來對丁顏還是不放心,畢竟這事兒可不是浦翠一家的事,弄不好,會牽連到整個家族,甚至全村。

屋子裏登時陷入了沉默,好在不大功夫,浦翠爹就把東西置辦好了,黃紙銀鉑,香,供品是四色點心。

供品當然是雞鴨魚肉這些大供最好,不過事情太過倉促,一時之間,大供不好置辦,等以後遷了墳再重新上一份大供。

怕天太晚了另生事端,東西置辦齊全後一行人又上了小青山,這次不光是浦翠一家人,村長他們幾個族裏的老人也跟着一塊兒去了。

已經是下午5點多鐘了,天色已經開始有點灰蒙蒙的了。

到了墳地,浦翠爹把供品擺上,燃上香,一家人跪下磕了三個頭,然後禱告了一番,大意是不知道這塊地下有仙人居住,不小心驚擾了仙人的魂靈,還請仙人見諒,他們馬上把新起的墳給遷出來,還仙人清靜,等遷了墳,再給仙人上一份大供,以示感謝……

禱告完,把黃紙銀鉑燒了,又磕了三個頭,這才站了起來,然後都看着丁顏。

丁顏盯着燃着的香,見香燒的還算是平順,灰燼一直都沒有斷,一般來說,這說明陰魂已經接受了道歉,不會再為難浦翠一家子了。

丁顏:“目前看還算順利,先回家吧。”

浦翠一家子都松了一口氣,然後急切地問丁顏:“那啥時候遷墳?”

丁顏算了一下:“後天,日出之前把墳給遷走。”

丁顏又給定了個新的下葬地兒,浦翠一家子千恩萬謝的擁着丁顏下了山。

跟着來的族長一直皺着眉,回去的路上,終究是沒忍住,問丁顏:“這就行了?”

丁顏:“嗯。”

族長很想問問,如果那大墳的主人再作妖咋辦,可餘光看到走在丁顏旁邊的陳瑞,嘴張了張,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咽了下去,沒敢問。

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丁顏和陳瑞今天是回不了家了,要在浦翠娘家住一晚了。

浦翠娘沒跟着一塊兒上山,在家準備晚飯,丁顏他們回去的時候,浦翠娘把晚飯都做好了,炒了6個菜,三葷三素,還蒸了米飯。

這裏隸屬中原,種的莊稼以小麥為主,吃食上也是以面食為主,大米少而且價格貴,肉和米飯都是在招待貴客的時候才會上飯桌。

吃過了飯,又坐着說了會兒話,浦翠見丁顏有點疲累,便安排她跟陳瑞去休息。

給兩人安排到了東屋,屋子裏早就收拾好了,都是新換的鋪蓋,看着倒是幹幹淨淨的。

只是,只有一床被子!

而且床還辣麽窄,最多一米五。

浦翠歉意道:“家裏條件不好,就這張床最結實,你們別嫌棄,湊和一晚上吧……”

丁顏:“……”就這張床最結實是啥意思?!

浦翠終究沒聽到丁顏的心聲,說了幾句客氣話就走了,還體貼的把門給關上了。

陳瑞早在浦翠說出那句“這張床最結實”的時候就想笑了,不過他怕丁顏惱羞成怒,使勁憋着笑,故做平淡的跟丁顏說道:“累了一天了,早點睡吧。”

丁顏看着那張只有一條被子的床,都要愁死了,這可咋睡?

有心想去跟浦翠再要一床被子,可萬一浦翠再來一句“兩口子咋還睡兩個被窩”,她咋回?

丁顏正糾結着,陳瑞已經脫了衣服。

因為兩人是突然過來的,都沒帶睡衣,陳瑞只留了一條內褲,然後上了床:“我先給你暖暖被窩。”

說話間,人已經鑽到了被子裏。

折騰了一天了,丁顏早就累得人仰馬乏了,也實在是沒精力矯情了,一咬牙,把外套脫了,上床鑽進了被窩。

床窄,被子也沒那麽寬,她要是離陳瑞太遠的話,還真蓋不住被子,只好往陳瑞身邊靠了靠。

陳瑞伸手給她掖了掖被子,然後拉滅了電燈:“睡吧。”

一個荷爾蒙爆棚的大男人就躺在身邊,丁顏哪睡得着,她又不敢翻動身子,難受的不行。

陳瑞:“睡不着?”

丁顏只好嗯了一聲,然後撒了個謊:“在想那座大墳有多少個年頭了,裏面埋的是誰?”

陳瑞:“文化館方館長對地方史很有研究,看了一肚子的正史野史,等回去了,我們去問問他,看他能不能提供點這方面的信息。”

丁顏“嗯”了一聲,沉默了一下,然後問他:“你是公安,我卻這麽神神叨叨的,你就沒啥想法?”

陳瑞奇怪道:“你是我媳婦,我能有啥想法?”

丁顏突然很想跟他說:“我其實不是你媳婦,你媳婦早在上次跳河的時候就已經死了,而且按照劇情,你是要跟李麗華結婚的,哦不對,李麗華現在進了精神病院,你跟李麗華結不成婚了,那你要跟誰結婚呢?”

丁顏才發現劇情已經在脫軌的道路上一去不回頭,她頓時有點頭大:咋着才能把原劇情給拉回來。

村子離山近,入了夜就特別冷,丁顏下意識的就往陳瑞這個大火爐身邊靠了靠,陳瑞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然後小聲道:“睡吧。”

丁顏:“……”大哥你別動不動就親啊。

陳瑞很快就睡着了,丁顏累了一天,也有點熬不住,慢慢的也睡着了。

山村的夜寂靜無聲,整個村子都沉入了夢鄉,只能偶爾聽到一兩聲狗叫,還有夜風吹動樹葉的聲音,刷刷作響。

一個穿着古代大紅衣服的女人穿過已經鎖上的木門,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院子裏,煞白的臉上帶着笑,卻陰恻恻的,說不出的詭異可怖。

女人的身後,跟着一個木呆呆的男人,跟女人一樣,腳不沾地地飄進了院子裏。

女人朝着東屋看了看,然後往東屋那邊飄了過去,在快飄到東屋門口的時候,又停下了,似乎有些忌憚,猶豫了一下,最終沒敢進到東屋,而是朝着堂屋飄了過去,在堂屋門口停下了,那個木呆呆的男人,跟着她一起飄向堂屋,然後兩人消失在了門裏面。

丁顏是天師,對陰邪之氣敏感,猛的睜開了眼,皺了皺眉頭,然後就想坐起來掀窗簾往外看。

陳瑞也跟着醒了,以為丁顏想要上廁所,正要去拉燈繩,丁顏卻按住了他的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然後悄咪咪的下了床,正想開門去看個究竟,突然聽到堂屋傳來幾個凄厲的叫聲:“鬼啊!”

丁顏猛的一下拉開了門沖了出去,跑到堂屋門口,拍打堂屋的門,大聲道:“我是丁顏,開門!”

過了半天,門才從裏面打開了,是浦翠爹開的門,門剛一打開,他就撲通一下癱軟在地上,話都要說不出來了:“鬼,鬼啊!”

不等丁顏看清屋子裏的情形,一個一身白衣的陰魂張着尖利的爪子,朝着丁顏就撲了過來,看樣子,竟象是要挖丁顏的眼睛。

丁顏急速畫了一個鎮鬼化煞符拍向陰魂,陰魂伸出的爪子立馬冒出一股黑煙,黑煙過後,陰魂的一條胳膊已不見了蹤影。

可陰魂卻象感覺不到疼痛一樣,沒有絲毫停頓的,張開血盆大口就要去咬丁顏。

身子一閃,躲過了陰魂的攻擊,然後手指飛快舞動,指尖金光流洩,光芒比剛才要強上10倍,符成,陰魂已是張着大嘴又朝着她撲了過來,丁顏不躲不閃,等到陰魂撲到了跟前,金符拍向了陰魂的額頭,黑煙過後,陰魂的頭沒了,落到地上滾了一下,然後翻身而起,揮舞着剩下的那只胳膊,又朝着丁顏攻了過來。

丁顏這下怒了,不等陰魂再靠近,一個五雷震煞符已被拍了出去,随着轟隆一聲巨響,一道天雷自天而降,直直劈向那個沒了頭卻依然攻擊力不減的陰魂。

随着一聲凄厲的慘叫,陰魂的魂魄被雷劈得七零八散,化為無數的黑點,最後消失在夜色中。

天雷不光把陰魂給劈得魂飛魄散,陳瑞也給劈得呆在了那裏,他腦海裏陡的浮現一幅畫面:一聲驚雷自天而降,聲音比剛才那個要強上千萬倍,似乎是所有的驚雷都彙到了一起,地動山搖間,直直的劈向一個人……

丁顏看陳瑞呆在那兒不動,還以為有什麽趁她不注意傷了他,心裏就是咯噔一聲,幾步跑到他跟前,拉了拉他:“你怎麽了?”

陳瑞回過神來,看着滿臉焦急的丁顏,心裏一暖:“我沒事。”

丁顏:“真沒事?”

“沒事。”

丁顏松了一口氣,這才回頭去看浦翠一家。

浦翠一家除了浦翠爹,都已經被吓暈了過去。

就是浦翠爹,也吓得是魂不附體,身體哆嗦得跟篩糠似的,剛才還能說出來話,這會兒是一個字兒都說不出來了。

丁顏進屋看了看,确定屋裏的幾個人就是暈過去了,她和陳瑞一起,掐了幾人的人中,然後把人都給掐醒了。

結果幾人剛一醒,屋子裏就嗷嗷叫聲一片,一家人抱成一團,集體篩糠。

丁顏只好又畫符幫他們安魂,折騰了老半天,一家人才算是平靜了下來,只是還是臉色煞白,看上去竟比剛才的陰魂還要白。

丁顏問看上去最鎮靜的浦翠爹:“怎麽回事?”

浦翠爹一想起剛才的事,身子猛的就是一個哆嗦:“我正睡着,突然就被凍醒了,我以為被子是被我媳婦卷走了,睜開眼想把被子拉過來,結果一睜開眼,就看到眼前杵着一個人,兩眼暴突,臉色青紫,直勾勾地看着我,我以為自己是又做噩夢了,就想把自己掐醒,結果一掐,生疼,才知道不是做夢,是真遇到鬼了,我吓的熬的就是一嗓子,把其他人都給叫醒了,然後他們也都看見了……”

一家人都連連點頭:“我們都看見了,吓死人了。”

“你不是說沒事了嗎?”

“他是不是記恨上我們了?”

“那以後可咋辦?”

……

丁顏站了起來:“先睡吧,明天再說。”

浦翠爹急道:“這誰還能睡得着啊,萬一再來一個可咋辦?”

丁顏在堂屋門上畫了個驅鬼化煞符:“有這個,他們不敢再進來。”

丁顏說完就跟陳瑞一塊兒出去了,浦翠一家人看丁顏臉色不大好,想問又不敢問,看堂屋門上空無一物,又不大相信丁顏的話,關了屋門,一家人擠在一張床上,卻是誰都不敢再睡。

丁顏和陳瑞回了東屋,丁顏臉色非常難看,突然冷笑一聲:“本來念着他好歹也存在了幾百年,想放他一馬,可他非要上趕着送死,那就怪不得我了。”

而且竟然耍她,燒香的時候,看香燼和青煙,分明是已經原諒了浦翠一家子,結果半夜派個鬼傀儡來試探她的深淺,她丁顏什麽時候被人這麽耍弄過!要是這樣也能忍得下,那就不是丁顏了。

陳瑞:“你準備怎麽辦?”

丁顏冷冷地回了一個字:“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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