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月下風沙

孟茴檀向來食的清淡,這烤肉太過油膩,他不過少吃了一些便放下,方才還不覺得什麽,現今在篝火烤灼下,面上有些泛紅。

淵逸見了,便對着他,笑道:“今夜月色正好,孟兄可想看看這塞北的風光。”

孟茴檀站起身,看他:“如此,還要勞煩元帥引路了。”這般的毫不客氣。

淵逸也起身,道:“請。”說着手做引路狀,率先走在前面。孟茴檀跟上,走在他身旁,邊塞的夜晚風總是大的。吹亂了孟茴檀的發,卻也讓他醒了酒,面上的淡紅緩緩消退。

兵士的喧鬧聲漸漸聽不真切,孟茴檀跟着淵逸,不多不少差了半步。

一路上兩人皆未開口,直到登上了城樓。那是孟茴檀第一次看到那樣的風景。

冷冷的月光撒了滿目黃沙飛揚,原來月也有這樣豪邁廣闊的時候。

風割得臉頰生疼,衣衫翩飛,孟茴檀雙手撐在城牆上,看着大漠的蒼茫,想到的卻是一句,“烽火動沙漠……”

“連照甘泉雲。”淵逸負手而立,看着廣袤無垠的大漠,接了下去。

孟茴檀回頭看他。淵逸微微一笑,“我第一次來邊疆的時候想到的也是這一句。”

孟茴檀勾起唇角,“哦~”,他挑起眉眼,打量着面前這個一身勁裝卻溫文儒雅,當代第一儒将,大越的常勝将軍。而淵逸只是任冷風撲面,看着遙遠的地平線。

孟茴檀笑容更深,而後轉過身,撐在城牆上的雙手一用力,便整個人都向城牆上倒去,淵逸一察覺立刻做出反應,他雖一時措防不及,卻還是一把摟住了孟茴檀的腰,而那一刻孟茴檀剛好坐上了城牆。

孟茴檀擡頭,淵逸低頭,只聽淵逸無奈的話語,“你一介書生,怎地這般膽大,若是一個不慎,從這掉下去,我大越的孟左相就要成為歷史了。”

孟茴檀怎樣一個傲氣的人,聞言,譏笑道:“這不正好,若是我死了,你便少了一心頭大患,與你而言,美事一樁。”他微微擡起下巴,盯着淵逸的眼睛,唇角勾起一個刺人的弧度,“還有,把你的手給我拿開。”

這一番話說的當真絲毫情面不留,孟茴檀還真是一個……淵逸想了想,最後只能給他安上一個羁傲不遜。

淵逸搖了搖頭,“在下敢問孟相,是為何而來?”他将手從孟茴檀的腰上挪開,人卻還站在孟茴檀的近側,而移開的手則撐在孟茴檀坐的地方的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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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茴檀看了他的手一眼,那是若他真的落下城牆是可以以最快的速度扶住他的姿勢。可惜,他孟茴檀怎麽可能連上城牆的本事都沒有。只是這個問題?“我自然是為了大越而來,糧草一日不到,戰局變多了一分變化,我雖帶不來糧草,但一個确切的消息至少可以暫穩軍心。不然你以為我是為何而來?”話說到這,孟茴檀便不由加了一句,“不過現今看來孟某太低估了大元帥的本事,荒茫大漠裏都能打到獵。”

“大漠的獵物能有多少?我大越将士又有多少?如是孟相不來,淵逸想這場仗勢必是要打得十二萬分的困難的了。”淵逸微微笑着,看向孟茴檀目光灼灼,“誠如孟相所言,來軍營是站在大越丞相的角度是為了大越而來,即是如此,淵逸又怎能行小人行徑。便是你我為敵,我自當以我的方法,以對我們而言光明正大的手段贏你。”字字句句,解皆是淵逸肺腑之言,他可以陰謀算計,可以不擇手段,但前提是對他與敵人而言足夠光明正大的方式。

“呵哈哈哈。”孟茴檀笑了,他倚在城牆上,輕聲笑着,五分不羁三分潇灑兩分豪氣,還有一股說不出的豔麗。“對我們而言光明正大的手段,好,我倒要看看你要怎樣贏我。”他一撐城牆,一把躍下。

淵逸聽他言語也是戰意頓生,而他動作突然,手便比腦子先快了一步,一把摟住了他的腰,結果用力過度一把将人抱近了自己的懷裏。

四目相對,孟茴檀瞪大了一雙媚人桃花眼。淵逸也一瞬反應不過來,而在那連風都似是靜止了的一瞬之後,兩人一個連忙放開,一個是直接拍上那只修長好看的手。

“啪”的一聲,淵逸揉着自己的手,看着緩步走下城樓的白衣人。不是說書生都是手無傅雞之力的嗎?怎麽手勁怎麽大?淵逸瞄了一眼自己的手,下手真狠,還好還好晚上的崗哨因他們二人在都未過來,不然他元帥的威信該如何是好啊!這麽想着,唇角卻不由勾起。

而孟茴檀下樓的腳步一頓,他站在臺階上,突然道:“淵逸,這仗你要怎麽打?”

淵逸一愣,這人話題轉得真快,他微微勾着唇角,“大約就在這幾日,他們就該出兵了。”

“哦?”孟茴檀沒有轉過身,他就站在那裏,擡頭看着天上的月,漫不經心的道:“你怎麽知道?”

“軍中糧草将近,而新的一批又不知何時才到,恰是攻打的好時機。”

“原來如此,我就說就算沒有這批糧草你也會贏,你會把糧草之事故意透露給敵軍,想必是想好了萬全之策了。”孟茴檀擡腳下樓。

淵逸跟上,在孟茴檀的身後,唇角含笑,“哪有什麽什麽萬全之策,不過是無奈之法,今日孟相到來才使得淵逸無後顧之憂啊。”

孟茴檀斜眼看了眼身後的人,一勾唇角,“淵逸,和你做對手,有幾分意思。”

淵逸淡淡笑着,“淵某深有同感。”

……

孟茴檀倚在窗框邊,雙眼看着天上的月,而眸裏映的卻是那一夜,大漠裏的光華。

他轉過頭,看着對面房裏那盞散發出淡黃色溫暖光暈的孤燈。為什麽會愛上他呢?孟茴檀問自己。想想又覺得好笑,愛上了就是愛上了,那裏有什麽理由,那裏需要理由。

他關上窗戶,步出繡房,低頭一笑,淵逸,我們各取所需,做一場交易。我要,再賭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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