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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的老太太過世了,今年的春節是在裴英智家過的,可是他年三十早上才回的北京,從一進家門開始就沒閑下來。
本來他應當早就在的,只是他軟磨硬泡許諾跟他一起回北京,許諾不樂意。現在在外面一待就是一整年,好不容易過年回家,誰有心情跟裴英智糾纏。
裴英智說,那你初二初三來好不好?
許諾說,不好。
裴英智又問,初五呢?
許諾說,我的假期初七就結束了,放假期間不談工作。
兩個人扯皮扯了好久,許諾終于答應元宵節的時候來北京,還是因為裴英智說小白夜在野外的跟蹤視頻發回來了。
在許諾心裏,他連一匹狼都不如,很苦。
“啊嚏——!”
許諾揉了揉鼻子,果然天南海北地跑不太容易适應。裴英智在機場外面等他,沒告訴他具體位置,但是許諾一出機場就看見了那輛又嚴肅又悶騷的車。他是早班的飛機,一上了車暖和了過來就犯困想睡覺,全程裴英智跟他說話他就“嗯嗯啊啊”,因為是去市裏的房子,車程很久,許諾睡了好幾輪才到。
“為什麽廚房會有人在做飯?”一進門,許諾就對亂哄哄的廚房表示疑問。
“中午我家裏人過來吃飯。”裴英智說,“老太太沒了,我媽又離婚,我算家裏的老大了,所以他們就都來這邊。”
“不是都過完年了麽?”
“正月十五過完了才叫過完了啊。”
“呵呵。”許諾冷笑,“還真是大家主。”
他不必幹活兒,去跟着裴英智看白夜了,臨近中午的時候,人才陸陸續續地來,最先到的是蘇哲跟章凡顏,妹妹一家随後到的。
“你爸媽呢?”裴英智問蘇哲。
“出國玩去了。”蘇哲說,“前兩天走的,也不知道有什麽可着急的。”他的目光穿過裴英智看到了後面的許諾,笑着朝裴英智使了個眼色,小聲地問道,“轉正了?”
“你別瞎說。”裴英智的聲音也壓低了一些,“可別在他面前多嘴,要不然你今天別想踏出去這個門。”
蘇哲沒理他,轉身就去找自己的寶貝兒了,對于表哥這種懼內的行為,他是很看不上的。
午飯很豐盛,許諾覺得也就那樣,裴英智家裏的飯局很無聊,聊的內容還不如他自己家的精彩。飯後大家又看似親切地交流了一陣感情,趙曉晴就堅持不住了,說要去跟閨蜜逛街,該走的走得差不多了,就剩下了蘇哲他倆還在。
蘇哲最先開始喊無聊,裴英智說,無聊自己跟家玩去。蘇哲不幹,提議打牌。
“打牌?”
“對啊,正好四個人,要不幹嗎?”蘇哲問章凡顏,“寶貝兒打麻将行麽?”
“可以啊。”章凡顏表示無所謂,并說,“許諾牌技可厲害呢!我去叫他。”
其實誰請許諾都不叫事兒,可章凡顏去了,許諾總不能不給前輩面子,只能硬着頭皮坐上了牌桌。
“打什麽?北京麻将麽?”許諾問。
“随便。”蘇哲說,“國标也行。”
章凡顏說:“那就北京麻将吧,簡單。別欺負中老年人。”他其實是指蘇哲,裴英智無辜躺槍。
果不其然,裴英智眉毛挑了一下。
一桌子四個聰明人,有三個更是曾經拿着游戲當飯吃的,打牌也是邏輯游戲,難度并不大。約定好打八圈,可是一圈下來,四個人心裏都覺得有點累。
說好的娛樂,怎麽跟正經的比賽一樣?
許諾起牌就扣了三手,蘇哲驚道:“玩這麽狠?”
“不玩大點沒意思。”許諾笑笑。
“喂喂喂!”章凡顏說,“你們一個個要麽富二代要麽功成名就企業家,何苦欺負我一個草根?不公平欸!”
裴英智說:“你的賬不都算在蘇哲頭上麽?”
“是他的賬算我頭上。”章凡顏說,“他一個無業游民,還不是要靠我養。”
蘇哲點頭稱是:“對對對,我現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全都得仰仗戶主。”其實他只是應和章凡顏,他不去工作但是也有自己的項目做,本來也不缺錢,純粹是為了讨章凡顏開心。
“那也不錯啊。”沒想到許諾在這裏接了話茬,“輕松一些,上班太累了。”
“你可別這麽說。”蘇哲說,“好歹青年企業家,不說為事業奉獻一生,怎麽說起來上班累了?還怎麽激勵員工?”
許諾說:“我跟我員工也說上班累啊,他們只要能把自己的活兒幹完了不來上班都行。”
“可以的,兄弟。”蘇哲說。
“啊,和了!”許諾把手裏僅剩下的一手牌推倒,然後把扣着的牌亮明,其他三個人看了看,不由感嘆這是什麽鬼手氣,然後紛紛給錢。
打了四圈牌的時候,裴英智就覺得有點累了,主要還是心累。他牌技可以,但是跟別人打牌都是別人遷就他,他不用費心想別的。此時此刻面對三個前職業選手,人家是競技且開心着,他也得正正經經地打,每一張牌都經過謹慎地思考才能讓大家看上去是一個段位的,再加上他有意輸許諾一手,就更費精力了。
“今兒誰輸了誰請客吧。”蘇哲提議。
“不是誰贏了誰請客麽?”裴英智說道。
“用別人輸的錢請客我覺得不太好,再說表哥你也不差這點吧。”蘇哲回答。現在确實是裴英智輸他們仨,因為他們仨都想從裴英智身上榨錢,一個比一個會算計。裴英智确實也不計較這些,只是好不容易把許諾哄到北京來,晚上只想跟許諾獨處。
“好呀。”許諾說,“就誰輸了誰請客吧,我也好些年沒見過煩神了,這回趕上來北京,多少也要吃頓飯的。”
裴英智冷着臉說:“中午不是吃過了麽?”
“一頓飯而已。”許諾莫名其妙,“你認真什麽?”
“好呀好呀!”章凡顏說,“可惜就你一個人,要是其他的老隊友們在就熱鬧了。”
許諾笑道:“總會有機會的。”
八圈牌結束的時候已經過了晚飯的點很久了,出去差不多只能吃宵夜了,只是三個人都還挺興奮的,毫無倦意,裴英智只得跟着去。
車也是他開,稱得上是“任勞任怨”。
偏偏這仨人找地方吃飯也不是什麽好地方,犄角旮旯的胡同連車都不好停,裴英智都懶得下車,說:“你們去吃吧,我轉悠轉悠,你們吃完了我去結賬。”
“都到這兒了還轉悠什麽呀。”蘇哲說,“一塊兒吃吧。”
“這兒車都停不了。”裴英智拒絕。
許諾說:“我看前面人挺多的,你們先去占個位置吧。”
蘇哲接收到他這句話的信息,拉着章凡顏就先走了,等看不到影子的時候,許諾才一只手撐在車窗的邊緣,說:“你這麽大歲數了鬧什麽別扭?”
“我都這麽大歲數了,還鬧什麽?”裴英智反問,“我是真沒胃口,陪着你們仨打一下午牌還不夠累的呢。”
“我大老遠來,裴老板連頓飯都不肯賞臉?”許諾說,“還是說不是商務宴請,就沒興趣了?”
裴英智笑道:“你哪兒學的這些說辭?往常你不是最讨厭和我吃飯麽?”
“我不想單獨面對他倆。”許諾說,“怪別扭的,大冬天的都散發着春天的氣息。”
裴英智笑出了聲,拉開車門下來,說:“你這個角度很刁鑽,走吧,我陪你過去。”
“你車就停這兒?”許諾說,“會被貼條的。”
“那就交罰款咯。”裴英智說,“大不了車被拖走,咱們就別浪費時間在這個上面了。”
許諾暗罵道:“土豪。”
裴英智笑了笑,拉着許諾就走進冬夜裏安靜的胡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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