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他的肩膀好硬

“你不是……在出差嗎……”譚少琛心虛得要命,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周圍才上車的旅客們經過過道,有的放行李,有的找座位,還有的在閑聊,一切都很熱鬧,充滿了稀松平常的生活氣息。

就只有他們倆,氣氛緊張得像扒手作案,被當場逮捕。

——說是扒手,可能更接近詐騙犯吧,畢竟沈晏文為他付出了兩千萬。雖然一塊錢都不屬于他。

“确實在出差,不過都不是什麽重要的事。”沈晏文說,“陪你比較重要。”

“別開玩笑了……”

青年除了尬笑,不知道自己還能擺出怎樣的表情。下一秒站內廣播便開始響了,提醒着乘客列車即将行駛。他倏地站起來,着急道:“啊那趕快下車,不然等下車開了……”“坐下。”男人說得很輕,可手卻重重地把他拽了下來。

譚少琛猛地坐回椅子上,失措地看着男人。

如果不是在這種時候,他可能還會有閑心打趣兒兩句沈晏文的穿着——這一身可比西裝革履順眼多了,放下來的頭發讓他整張臉都柔和了許多。

可這并不妨礙現在,譚少琛怕得心砰砰直跳。

“讓我看看你的票,”沈晏文語氣淡漠,聽不出任何氣惱,“打算去哪裏?”

“真的要開車了,你那麽多事……”

“讓我看看。”

男人的話裏有股不容拒絕的強硬,即便他看起來很正常。譚少琛弱弱閉了嘴,将手裏沾着細汗的高鐵票遞到了男人面前。

車門就在這時關閉,高鐵徐徐往前開動。

完蛋,真的完蛋。

譚少琛做夢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展開,甚至十幾分鐘前他還在為自己即将成功跑路而雀躍。他小心翼翼地看着身旁的人,等着那人開口。

很快沈晏文便把票遞回給他:“玉河鎮,不錯。”

“……”譚少琛緩了緩,小聲道,“我就是,有點無聊,聽說古鎮很漂亮……”

“哦?”

“就是去看看……”

“那我陪你去看。”沈晏文說着,從口袋裏拿出手機來,“三天夠不夠?或者等逛完玉河,我再帶你去馬爾X夫,好像蜜月旅行去那裏的人比較多……你有什麽想去的地方麽,我能騰出半個月……”

譚少琛不自覺地往他手機屏幕上看——他在訂機票!!

“別,別別,”青年一把抓住沈晏文的手,連着手機摁在對方的腿上,“我哪兒也不想去!”

“可你不是說無聊麽?”

“我錯了,我不無聊,我可太有聊了……”

男人不輕不重地撥開他的手,繼續訂票:“你不必跟我客氣,我們是伴侶。”

“……我真的錯了,真的真的錯了,我胡扯的,”沈晏文這種平靜的态度,反而讓他覺得很恐怖,“我就是,我就是覺得……”

“覺得?”

“覺得你出差我一個人沒事做!”情急之下,譚少琛的嘴就像自己有意識似的開始詐騙,“所以想出去玩兩天!!”

“原來如此,”男人的話說得毫不猶豫,仿佛一點也沒懷疑他在胡謅,“那就先去玉河逛逛。是我沒注意到這些,讓你在家裏無事可做了。”

他攬責攬得相當自然,這話讓譚少琛感覺像生吞了塊鵝卵石,噎得什麽也說不出來。

雖然衣着打扮像換了一個,可沈晏文還是沈晏文——語調溫柔,态度包容,卻不知哪裏藏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強硬。

高鐵在他們的對話中飙上了三百的時速,車廂裏的熱鬧也消停了,譚少琛不敢看男人,只好盯着窗外。

又被逮個正着,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是小張在打報告。

兩個人沉默了良久後,譚少琛才低聲問道:“你其實根本沒去出差吧?”

“嗯?”沈晏文頭也不擡地說,“我剛從喬城回來。”

“大早回來??”

男人明明在看手機,可嘴角隐隐上翹,很詭異地在笑:“直覺吧,直覺告訴我,要回來見見你。”

“……絕對是小張給你打小報告了吧。”

沈晏文笑而不語。

青年倒是松了口氣,不幸中的萬幸,沈晏文沒看到他留在床頭燈下的字條。

而現在,他除了乖乖和沈晏文去逛一逛玉河鎮,好像也沒有了別的選項。譚少琛思緒混亂地看着窗外,忐忑和擔憂一刻不停地消耗着他的精力,昨晚幾乎沒怎麽睡的後遺症就冒了出來。

在安靜的車廂裏,青年開始犯困,頭時不時地往前點。

倏然,一只手繞過他頸後,勾住了他的肩膀。

“困就睡一會兒。”沈晏文如此說着,帶着身體軟綿綿的青年靠向自己的肩膀。

“可以嗎……”

犯困的時候,就是譚少琛意志最薄弱的時候。他一邊心想“要和沈晏文保持距離”,一邊毫無反抗地靠了上去,歪着腦袋倚在男人肩頭合上眼。

好硬。他肩膀好硬。

譚少琛就只有這個念頭,不消片刻便睡了過去。

直到肩頭傳來平穩的呼吸,沈晏文才終于斜眼往旁邊看。他能看到青年随着呼吸而略略起伏的睫毛,那雙眼睛即便閉着依然漂亮,依然能讓他想起裏頭的光彩。

他着實喜歡譚少琛的眼睛,喜歡到只是看着他,心頭的怒火便能盡數熄滅。

——

弱者通常都要修煉出一個技能,那就是既來之,則安之。

譚少琛也是這樣,當他打着呵欠被沈晏文牽着下了高鐵,看着頭頂挂着的“玉河”站牌,便再懶得去考慮自己這趟究竟是出逃還是蜜月。

他們随着人流往外走,簡單樸素得一點也看不出來是沈氏集團的總裁和總裁夫人;他也任由沈晏文握着他的手,有些乖巧地跟在對方身側。

“你為什麽戴眼鏡啊。”譚少琛說。

“因為視力不太好。”沈晏文随意地回答道,“平時為了方便,都戴隐形眼鏡。”

“那今天怎麽不戴。”

“走得急。很奇怪嗎?”

“不是,”青年誠實道,“要說怪,那就怪好看的。”

“……”顯然,沈總沒時間上網沖浪,更沒聽過這種土味情話。

走出高鐵站,譚少琛正張望着的士停靠站在哪邊,男人卻拉着他往停車場走。

“……你不會在玉河鎮還有備用的車吧?”青年問道。

沈晏文搖搖頭,就那麽拉着他進入停車場。很快他便瞅見一個穿得像中介的人,朝他們的方向微微鞠躬;譚少琛再往他身邊看,旁邊停着一輛黑色的凱迪拉克。

“沈總,”那人遞上鑰匙,“再有其他的事,随時聯系我。”

“嗯。”

男人甚至沒多看他一眼,解鎖開副駕駛的門:“上去。”

“我嗎?”

“不然呢?”

“……哦。”譚少琛只好乖乖坐上去,“這不是你備用的車?”

沈晏文飛快上了駕駛座,挑了挑後視鏡和座椅,輕描淡寫道:“合作方的車,借來用用……我不喜歡凱迪拉克。”

即便譚家在世人眼裏也是無良資本家,可譚少琛很清楚,譚家和這種級別差得遠了——至少譚品宏不至于到全國哪裏都能有豪車用。

他正想着,沈晏文忽地欺身靠過來,吓得他往角落裏縮:“幹什麽……”

但男人都沒碰到他,只是從他身邊扯過安全帶,替他系上:“……有一點我可能要再強調一下。”

“嗯……”

“我沒有強迫別人的嗜好,”沈晏文打着方向盤,斯斯文文的打扮和這輛豪車很不相配,“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會對你做什麽。我很喜歡你,自然會尊重你的一切。”

确實,到現在為止,沈晏文除了吻過他的眼睛,什麽過分的事都沒做過。

譚少琛難為情地偏過頭:“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有點不适應別人靠近我……”

“嗯,我知道。”

對話沒再繼續,沈晏文驅車帶去他去了玉河鎮最好的酒店,開了間行政套房;幾乎從他們到酒店開始,沈晏文的電話就沒停過,一直有人在因為什麽工作上的事找他。

譚少琛識趣兒地沒有打擾,在床上懶洋洋趴着看電視;男人忙成這樣還能抽時間叫客房服務,将豐盛的餐點送到了青年面前,供他邊吃邊看。

“……就跟沈總您想的一樣,那個項目譚家很有興趣,”電話裏朱裏彙報着工作,“我已經通知陳序先吊着,等他們忍不住了再同意。”

“三個月,一千萬變一千五百萬,換誰都會同意。”沈晏文一邊說,一邊往卧室那邊看,“譚品宏走運,不然憑他,也沒辦法把譚氏做成現在的規模。”

青年抱着水果沙拉,看電視看得目不轉睛,像小孩似的。

“剩下的事你看着處理就可以了,今晚不要再給我電話。”沈晏文道,“任何人找我都一樣。”

“好的沈總。”

他挂上電話,朝譚少琛走去:“讓你久等了,有些事比較着急。”

“……猜到了,”青年直言道,“你肯定是翹了出差,我就說該下車的。”

“就當是我想陪你,”沈晏文說,“正常休假而已。……我訂了餐廳,玉河鎮晚上有煙花,附近還有很多酒吧清吧,除此之外只有逛古鎮了;你想玩什麽?”

——嗚哇,他好會。餐廳定好了不說,就連玉河鎮晚上有什麽活動、附近有些什麽店都調查清楚了。譚少琛可不覺得沈總會有功夫來玉河鎮這樣的小地方旅游,他要去也應該是去夏X夷住最貴的酒店,喝最貴的紅酒。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他的出逃好像真的發展成了蜜月旅行。

沈晏文領着他去了古鎮特色的露天閣樓上吃飯,整層樓都沒看到其他的客人,像是生意不怎麽好。但閣樓上卻能看到周邊大致的景色,青磚石瓦,水榭亭臺,還有許許多多的游客與身着民族服飾的本地住民,怎麽也不像淡季的樣子。

譚少琛小口地嘗着特色菜,試探着問道:“……你不會包場了吧。”

“不應該麽。”

“……沒必要吧。”

男人端着酒杯,喝着梅子酒,指間他們倆的結婚戒指,鑽石晃眼:“你要是不喜歡,那之後就不了。”

“啊我……”

“咻——嘣!”

他的話還沒說出來,煙花升空的聲響頓時抓走了他的注意力。

這位置極好,遠處絢爛的煙火能盡收眼底。譚少琛“哇”地驚嘆出聲,沈晏文突兀地叫了他一聲:“少琛。”

“嗯?”他轉回頭,就看見男人那張俊美的臉被煙火映得有些夢幻。

“乖乖呆在我身邊吧,你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給你。”

“好……”

譚少琛一晃神,話便鑽了出來。

他剛說完便驚覺自己答應了什麽不得了的事——雖然他道德水平不高,出爾反爾也不是幹不出來——他又撥浪鼓似的搖頭:“啊不是,我是說……”

太耍賴了沈晏文,頂着這張臉,加上這樣的氛圍,一不留神就會喪失自我!

“嗯?”

“煙花真好看啊,哈,哈哈。”

男人嗤笑出聲,倒也配合他的尴尬發言:“……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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