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天羅

郎軒等人完全沒想到事情會往這個方向發展,賀蘭缺緊張兮兮地問:“打不開這扇門,我們就要老死在這裏嗎?”

“你瘋了?!”郎軒沒那個耐心,一改先前的謙遜有禮沖黑衣人大喊,“你說讓我們留下就留下,哪有這麽容易的事?”

“我殺你。”黑衣人蒼老的手指向他,緩緩道,“是很容易的事。”

郎軒臉色青白,平臺之下,數百鐵球衛士再次歡呼。顯然,這位身披黑色鬥篷的老者在鐵海人民心裏有着極其崇高的地位。霍白沉思片刻,問:“前輩,敢問這扇門到底是什麽東西?你們為什麽想打開它?”

“門的背後是另一個世界,一個強盛自由的大世界。”黑衣人道,“我們是狹隘空間和漫長時光的囚徒,只有打開這扇銅門,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脫。”

“前輩,請恕我直言,門背後的世界或許是一處仙境,又或許是一處魔域,甚至就是我們死後的世界。”霍白喘了口氣,繼續道,“那個世界不一定比我們自己的世界更好。”

“哼!正是因為不知道那邊是什麽樣子,所以我們才要想辦法打開這扇門,親自去看一眼!”黑衣人冷哼,“許多年前,這扇門曾經打開過一條縫,我族先祖有幸看到了那邊的人……從而創立了傀儡術,僅從這一點就可以知道,那邊的世界比我們強大太多!任何人,但凡有點追求的,都應該以打開這扇銅門為畢生追求!”

“打開銅門!打開銅門!”鐵球衛士歡呼,呼喊一浪高過一浪。

郎軒狠狠道:“這些人常年困在不見天日的炎熱環境裏,早就已經瘋了。別管他們,抓住蘇離,我們趕緊走。”

蘇離看着他們三個,悄悄走到黑衣人身邊,道:“前輩,我願意留下來。我會傀儡術,你想打開這扇門,我可以幫助你們。”

黑衣人回頭,有些訝異:“你會傀儡術?”

“是。”蘇離道,“我師從東臨最頂尖的傀儡師,如果你願意讓我留在這裏修煉,我會盡全力幫你們打開銅門。”

黑衣人不屑:“東臨有什麽頂尖的傀儡師?我們這裏的人可以用意念控制傀儡,我現在就來考一考你,他們是怎麽做到的?”

蘇離沉默了一會兒,有意無意地看了霍白一眼,道:“很簡單,你讓他們從小學習元神分離之法,将一縷元神固定在傀儡身上,人和傀儡,實則為同一體,受同一種神識控制。這裏的孩子看起來有些遲鈍,那是因為他們的元神是不完整的,和他們相伴的傀儡,就是那部分缺失的元神。”

前世的蘇離做了招魂的實驗,他一看到鐵海的癡呆兒便知道,這些人的元神是不完整的。

黑衣人拊掌,贊許道:“不錯,有天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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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混賬!”郎軒錯愕,“元神分離之法……這分明是邪術!你們竟然對那麽小的孩子下手……簡直是泯滅人性!”

“欲成大事者,做出些犧牲是必要的。”黑衣人道,“元神分離之法,莫愁山修煉了幾百年,怎麽到頭來指責我們?”

“胡說!我們莫愁山的元神決旨在鍛煉自身元神,絕不會做如此殘害他人的事!”郎軒怒道,“你們這種功法,和天羅教的攝魂術是一個路子!”

“一看你就是沒将功夫練到家,哪天你的元神決練到了第九重,歸元老頭兒就會把返老還童的秘密告訴你了。”黑衣人冷笑,“莫愁山?天羅教?根本沒有任何區別!”

“不要将那些歪門邪道和我莫愁山相提并論!”郎軒怒極,忽覺旁邊的賀蘭缺心神不寧,呼吸急促,以為他出了什麽事,回頭一看少年眼神充滿憤恨,顯然也被黑衣人的話激怒了。沒想到這位新入門的師弟有如此強烈的門派歸屬感,他的心裏稍感欣慰。

“莫愁山只不過給元神決披了一層道貌岸然的外衣,就比天羅教高一等了?”黑衣人道,“歸元老頭兒、靈劍老頭兒都是膽小如鼠的僞君子,你們全門派上下數百弟子,就一個丹華還算有點良心,可惜也被他那兩個師兄坑了,連死都死不了。”

郎軒怒道:“胡說八道!你少在這裏污蔑我派掌門和長老!我和霍白都練過元神決,我們根本不會像天羅教那樣控制他人神識。”他一掃黑衣人身邊的蘇離,越發憤怒,“就因為你這種敗類偷學我們的功法,又用天羅教的攝魂香惑亂他人神識,将元神決變成所謂的攝魂術,敗壞我莫愁山的名聲!”

蘇離沒吭聲,因為郎軒說的沒錯。他拜入莫愁山就是為了他們的元神決,輔以蘇藥郎煉制的能迷惑他人神識的攝魂香,将會變成極其強悍的攝魂術。

黑衣人似乎沒想到會從這些外來者口中聽到“攝魂香”三個字,緩緩轉身面對蘇離,蒼老的聲音低沉而冰冷:“他說的攝魂香,是蘇藥郎煉出來的那種迷香嗎?”

或許是他的語氣太過讓人感到驚悚,蘇離下意識後退一步,道:“……是。前輩,你是誰?你是不是去過東臨?”

黑衣人沒有回答,而是向他逼近了一步,質問:“你和蘇藥郎是什麽關系?”

蘇離的心咯噔一聲,聽這人的語氣,似乎跟蘇藥郎有深仇大恨。郎軒等人自然也發現了,搶先道:“他是蘇藥郎的兒子!親兒子!”

這話一落,所有人都感覺黑衣人的情況不太對。臺下那些鐵球衛士也不說話了,直愣愣看着那個黑衣人。蘇離看着那身黑黢黢的鬥篷,感覺有一股強烈的靈壓包圍了自己,他想轉身逃離,卻連擡腿都做不到。

“你是蘇藥郎的兒子?!你是蘇藥郎的兒子?!”黑衣人連聲質問,“你竟然是蘇藥郎的兒子?!”

蘇離感覺呼吸有些困難,顫聲問:“前輩,你……是誰?”

黑衣人沒有回答,而是一把掀開了鬥篷,瞬間,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寬大的鬥篷之下,是一個幹癟的老者。他的身體起碼有一半都腐爛了,鑲嵌着各式鐵器,勉強支撐他的行動。最恐怖的是,他的頭部和臉竟然也有一半是鐵,這樣一個人竟然還活着,簡直不可思議。

“看看他對我做的好事!”老者用沙啞的聲音怒吼出聲,一雙渾濁的眼睛盯着蘇離,他桀桀怪笑,“沒想到蘇藥郎的兒子竟然送上門來了,那就由你來替我教中那些死去的弟子償命吧!”

“償命!償命!”臺下衆人大吼。

蘇離臉色驟變,用難以置信的語氣道:“你、你是……你是天羅教的教主!”

此言一出,另外三人大驚。十九年前,蘇藥郎發瘋毒殺了天羅教過半教衆,餘下的幸存者很快就銷聲匿跡了。他們本以為那些人早就被正道仙門誅殺,沒想到當年那位教主居然藏進了鐵海小世界!

這個老者說他們這一族的祖先創立了傀儡術,原來這裏是天羅教的起源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老者狂笑,“沒錯,我是天羅教最後一代教主!如果不是養了蘇藥郎那個白眼狼,本座早就成為了東臨霸主!若能集合東臨所有修士之力,何愁打不開這扇銅門!”

可惜,當年氣勢鼎盛的天羅教毀于蘇藥郎之手,身受重傷的教主帶着幾個親衛逃了出來,躲進了鐵海。他一心想要蘇藥郎償命,然而劇毒深入肺腑,身體腐爛過半,導致他無法離開鐵海一步。

“蘇藥郎人呢?!”教主怒問,“他為什麽沒有來?!”

“我爹死了,是被莫愁山和大光明宗的人聯手害死的。”蘇離道,“你要是想找他報仇,沖我來就好了。”

“呵呵呵呵呵呵……”教主笑聲沙啞而滲人,緩緩掃過這幾個外來者,道,“為了讓蘇藥郎嘗嘗毒/藥的滋味,這麽多年來,我也煉了不少毒物,它們都在同一個地方……”

“天罰之地!”臺下的鐵球衛士異口同聲,用驚恐的語氣喊道。

“你,蘇藥郎的兒子,還有你們幾個,是把他帶進來的人,一個都不能放過!”老者大手一揮,“來人,把他們給我投進天罰之地!”

“晦氣!”郎軒拉着賀蘭缺掉頭就跑,一群鐵球衛士蜂擁而上,将他們擒住。蘇離和霍白身負重傷,根本沒有能力逃出這個鬼地方。任由鐵球衛士伸出長長的鐵手将他們架起來,一步一步離開了銅門。

所謂的“天罰之地”是一個天坑,比其他窪地深一些,一般人很難靠自己的力量爬出來。坑底種滿了毒花毒草,還有各種爬來爬去的毒蟲。渾濁的霧氣在坑底彌漫,一靠近天坑,就能聞到極其刺鼻的氣味。這是一個有去無回的地方,即便是鐵海的鐵球衛士也很忌諱。

四個人被丢了下去。

坑底堆滿了骷髅,那是以前因犯錯被投下來的鐵海人。蘇離摔下來的時候,腦袋磕到了一具骷髅,頓時就暈了過去。另外三個人也沒比他好,傷的傷,殘的殘。

霍白和賀蘭缺躺在了相近的地方,賀蘭缺發現霍白早就昏迷了,心裏湧起強烈的恐懼感。刺激的毒氣漫進眼睛和鼻腔,賀蘭缺血淚齊流。他痛苦地咳嗽了幾聲,雙手摸索着尋找郎軒的下落,喊道:“大師兄……大師兄……大……”

離他幾丈遠的地方,郎軒虛弱地回答:“別費力氣了,反正都要死了,就算你爬過來不過就是和我死的近點。”

“不!我不想死!”賀蘭缺面色發紫,感覺呼吸困難,急切地喊道,“我不能死!我還要回去……回去找掌門……咳咳……”

話沒說完,賀蘭缺意識模糊,兩行炙熱的鮮血從他鼻孔裏流出,頭一歪,栽倒在地。

“呵。”郎軒的聲音低了下去,“我們這樣算是……替師父和阿雪報仇了……雖然……賠上了自己的命……但只要蘇離死了……就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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