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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雪紛紛鶴委，清風飙飙入袖。[注]

清寒寂靜的落歸崖邊，一名白衣男子迎風而立，驚落滿樹霜華。

他溫柔帶笑地回眸，望向身後那抹模糊的身影。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注]

剎那間，茫茫天地仿佛只剩白衣男子一人，如仙似幻，動人心弦。

他輕輕地喚了一個名字。

清冽溫和的嗓音如一眼甘泉，流出的卻是觸目驚心的豔紅。

白衣男子一遍又一遍地喚着那個名字，鮮血順着嘴角滴落。

一滴、兩滴……

血紅落在潔淨的白衣上，落在滿地的素塵上，宛若朵朵寒梅，綻放又消逝。

白衣男子似乎毫無察覺，從始至終都挂着美好和善的淺笑，從始至終都如同高不可攀的谪仙人。

直叫人心疼，又叫人敬畏。

白衣男子走到了那人面前，看着目露痛苦的他，輕輕擡起手。

指如根蔥，修長白皙，卻透着刺人的冰寒。

玉潤的指尖劃過那人臉頰，撥開散落的發絲。

他微擡頭，一對澄澈的眸子中仿佛嵌入了點點碎星，閃着別樣的光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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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來了。”

“蘇師兄！”

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聲音猝不及防刺穿尚未落地的飄渺之音，狠狠打碎夢境，把蘇空念扯回現實當中。

他猛地睜開眼，只見到了滿目翠綠。

星星點點的陽光鑽過葉隙散落在蘇空念身上，他本就面如冠玉唇紅齒白，生得一副美人的标致，經過細碎金光點綴更是令人驚豔萬分。

然而，有着雁洲大陸第一美人之稱的蘇空念，茫然地望着頭頂綠葉。

這是哪兒？

蘇空念的大腦空白好一陣後，意識才漸漸回籠。

對了，這是臨疏鎮遠郊的一棵樹上。

他奉師尊——也就是落青宗掌門之命，帶領三個方入內門的弟子到臨疏鎮遠郊的臨疏幻境歷練。

只是趕巧他們錯過了臨疏幻境的兩日提前開放期限，需得再等三日後正式開放。

蘇空念帶的盤纏不夠，索性讓小孩尋客棧住下，自己就挑個無人之地湊合。

“蘇師兄，我們昨夜商量了一番，餘下兩日您就住客棧吧？我們可以輪流睡外邊的！”

清脆的少年音自下而上傳入蘇空念耳中，轉了一圈後又盡數散去。

他回過神，懶懶地伸個腰，輕笑道：“不必了。我早就習慣席地而坐露天而眠，你們不一樣。聽話，乖乖在客棧裏睡着。”

說話間，蘇空念側頭對上樹下那少年的視線。

一對丹鳳眼中似有流光溢彩，煞是動人，打在斑駁樹影間，更平添一份朦胧。

少年見狀不禁屏住呼吸，似是生怕自己呼出的濁氣會玷污這畫一般的美景。

蘇空念平日裏不是外出游歷就是閉關修煉，哪怕落青宗的內門弟子，絕大部分都只遠遠望見過他修長的身影。

有那麽一瞬間，少年覺得自己這一生活得值了。

覺察到少年的怔愣，蘇空念無奈笑笑，三言兩語将魂不守舍的少年打發回去。

等少年的身影漸趨遠去，蘇空念才收回唇角笑意。

他一手枕在腦後，偏頭怔怔地盯着眼前嫩綠，腦裏不禁浮現出方才的夢境——這是他來到這裏後第二次做這個夢了。

白衣男子在夢境中清晰的身影，醒來後又變得模糊。

那是誰，他又在對誰說話？

蘇空念想不明白。

就在這時，一只輕盈的蝴蝶穿過交錯相覆的葉片，緩緩落在蘇空念屈起的右膝上。

那蝶通體半透明，映照在日光之下更顯靈性，唯有修仙者能夠看到，故被稱為“靈蝶”。

蘇空念看着小憩的靈蝶，忽然笑了，笑得輕松而美好。

人的一生總要遇見形形色色的人事物，何必在一個朦胧的夢境中糾結呢？

他小心地調整姿勢，沒有驚動靈蝶，悠然躺在樹幹上享受難得的清閑。

一人一蝶，竟意外的達成了一副極和諧的景致。

只是沒過多久，一陣吵鬧就打破了這份和諧。

“站住！把秘境令牌交出來！”

粗犷的聲音震天響，驚得那只靈蝶連忙撲棱翅膀，慌慌張張鑽回繁茂樹林中。

蘇空念眉間輕攏，很快又舒展開。他坐起身望向聲源處，倒要看看是誰這麽聒噪。

身旁之樹高大繁盛，若非事先知曉很難能夠留意到樹上有人。

借着此番優勢，蘇空念一腳垂落半空，光明正大地往下方看，就見三四個灰衣男子正團團包圍一個青衣男子。

青衣男子腰間系着一個獨特的儲物袋。

只這一眼蘇空念就猜到，多半是那幾個灰衣男子要搶青衣男子的秘境令牌。

灰衣是散修盟标志，而臨疏幻境的令牌裝在指定儲物袋中，只有在修仙界占據一席之地的宗門有資格獲取，所以每年都有散修專搶落單人令牌。

修仙界以強為尊，若換平時蘇空念也懶得管這些閑事，但那群灰衣男子以多欺少的仗勢可真踩了他的底線，更何況這些人還擾他清閑。

蘇空念環顧一眼四周，就近折下約有半指粗的樹枝。樹枝上綠葉正翠，零星間還能看見幾點素白。

他握在手中試試手感，随後滿意一笑，在灰衣男子逐漸逼近時懶洋洋地開口：“光天化日之下以多欺少，這恐怕不是那麽光彩吧。”

清冽的聲音自上而下，悠悠然鑽進底下五人耳中。

五人齊齊擡頭，但只有最靠近樹幹的青衣男子一眼就撞進了蘇空念視線中。

蘇空念沖他微微一笑，恰巧此時清風拂過，帶起他的衣角和幾縷發梢，與交錯的樹影相輝映，隽美之至。

“誰在那裏！”

粗暴的聲音再一次打碎美景，幾個灰衣男子站得稍遠，只隐約透過葉隙見到幾點白色。

青衣男子依舊将視線放在蘇空念身上，蘇空念卻沒再注意。他起身一躍，翩翩然落在青衣男子的正前方。

一陣淺淡的梅香随之逸散，尚未來得及在灰衣男子面前過一圈就消失了。

灰衣男子們見來者模樣俊美，也不禁呆滞一瞬。

很快，其中一人便反應過來，稍稍放低手中劍，緩和語氣說：“小美人，我可奉勸你不要管這些閑事。”

蘇空念歪頭，眨眨眼笑問：“如果我偏要管呢？”

男子旁邊那人輕哼一聲，重新擺出迎戰的姿勢：“那你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原話奉回。”蘇空念唇角輕勾，在其餘幾人都未反應過來他是什麽意思時，身形忽地一動，竟以極快的速度在那幾人面前掠了一圈！

凜冽梅香一晃而過，清楚地鑽入灰衣男子鼻翼之間。與此同時，他們的脖頸間齊齊裂出一道淺淺的紅口子，濺出星點血紅。

只要蘇空念再多用力一分，他們必将當場斃命！

而這時，蘇空念站回了青衣男子身側，背對着他們。

清風拂其他潔淨的衣擺，恍惚間就如同一位不可侵犯的仙人。

“你……您、您是素塵君！？”

一個灰衣男子忽然驚恐地開口，語氣中還有顯而易見的顫抖。

他回眸一笑：“這樁閑事我可以管了麽？”

蘇空念語氣溫和，灰衣男子卻像是聽到了什麽驚悚的話，甚至沒有心思再去欣賞他的樣貌，捂着脖子連連後退。

雁洲有個不成文的規矩，行走江湖稱號不稱名，而這“素塵君”便是蘇空念的號。

“素塵君”這個名號向來以梅香與樣貌為獨特标志，平素不愛管閑事，但是一旦決心要管，那麽不管到底誓不罷休。

偏生他是同輩，甚至高一輩人當中修為極高的極少數人之一，又是第一仙宗落青宗的首席大弟子，一般修士最怕就是碰見他來管閑事。

蘇空念眸底浸潤笑意有如春風般溫暖，幾個灰衣男子卻無端腳底生寒。

“小、小人有眼不識泰山……”最初奉勸蘇空念的灰衣男子結結巴巴開口，“冒、冒犯了素塵君，小人們這、這就離開！”

說完那幾個人轉身撒腿就跑，活像是見了鬼，甚至不顧脖子間的傷口還泛着微微痛楚。

蘇空念看着他們眨了眨眼，扭頭對上青衣男子的視線，疑惑地問：“我很可怕嗎？”

他本只是随口一問和緩氣氛，又見原本緊盯着自己的男子收回目光，認真地思考一番才回答：“我覺得你是個好人，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