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蘇空念以為自己不會再有醒來的時候，但是現在他發現他錯了。

他這一次睜開眼，發覺自己似乎身處冰窖裏——這次他是被冷醒的。

這又是哪裏，現在又是什麽情況？

蘇空念發現自己似乎每次都以為自己要死了，結果就是死不了。

怎麽回事？

他還兀自茫然，冰窖裏忽然竄出一個小孩。

“蘇首席！您終于醒了！”小孩幾乎就要激動地撲到他身上。

蘇空念沒見過這個小孩，想躲開卻發現身體不是那麽靈活，一時間竟沒躲開。

小孩結結實實撲了他一個滿懷：“蘇首席您睡了整整七年，我等你等得好辛苦！”

“七年？”蘇空念愣了愣。

難怪身體這麽不聽使喚。

不過他這次又是因為什麽得救？

蘇空念還沒來得及問，那小孩又撒了手，把一塊玉佩遞給他：“蘇首席，這塊玉佩還給您！”

他接過來一看，發現正是葉流楓給的所謂信物。

這時，小孩又急急忙忙補充道：“對了，蘇首席，大事不好了！鬼門谷的谷主葉流楓，要将葉雲帶回魔界！”

蘇空念一驚：“什麽！？他們在哪兒？快帶我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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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他就跌跌撞撞從冰床上起來，忙往冰窖門口去。

“葉流楓他……他到門口了……”

小孩話音剛落，蘇空念就聽見了葉流楓的聲音。

“何人如此大膽，直呼本座名諱？”

葉流楓緩緩從門口走進來，神色肆意張揚。

蘇空念頓在原地，警惕地後退兩步：“你來此地作甚？”

“本座自然是來找回本座的東西。”葉流楓懶洋洋地說完，正好看見了蘇空念手中的玉佩，勾唇一笑，“小美人，只要你把你手中的玉佩交還本座，本座就不動你，如何？”

蘇空念神色冷然，嘲諷一笑：“交還玉佩，好叫林谷主背棄當初你我的賭約，将葉雲帶回魔界？”

聞言，葉流楓面上笑意變淺，微眯着眼打量起蘇空念：“你是……蘇小公子？”

蘇空念任由他打量：“正是不才在下。”

葉流楓眉梢一揚：“你居然沒死透？”

“承蒙天道不棄。”

說話間，蘇空念稍稍往後退出一步——直覺告訴他，葉流楓的語氣不對勁。

果不其然，就在他剛剛重新站穩之際，葉流楓忽然一笑，措不及防地發動進攻。

“既然你沒死，那就由你來替葉雲走一趟吧！”

話音未落，葉流楓已閃身掠至蘇空念眼前！

翻飛的衣擺裹起一陣冷風，蘇空念心底一驚，竟來不及防衛分毫！

“蘇首席接住！”

身後的小孩忽然大喝一聲，銀白色晃出一絲冰窖的冷光——是一柄脫鞘的劍正直往他這兒飛過來！

可是蘇空念才醒來沒多久，筋骨壓根就沒活動開，眼看葉流楓已經要抓到他，咬牙側身，不料竟正好被那柄劍劃破衣袖，留下一道不深不淺的紅口子。

“哐當——”

“嘶……”

長劍跌落，同時溫熱的血也滴落在冰窖冷藍的地面上，暈染出一朵血紅。

紅豔，刺眼。

血腥味在小小的空間裏炸開，蓋過了那一絲若有似無的梅香。

“啊呀……”小孩見自己幫了倒忙，悻悻收回手，“那什麽，我不是故意的……”

蘇空念還什麽都沒來得及思考，又被葉流楓一個手刀打暈在原地。

才醒過來沒多久的他忍不住在暈過去之前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

這都什麽事兒啊。

葉流楓看着他直直往前倒，想了想還是憐香惜玉地接住他，免得這麽一個小美人又在地上磕到那兒。

确保蘇空念穩穩當當不會摔了以後，葉流楓才擡眼想解決那個小孩，卻發現小孩竟然早已沒了蹤影。

他眉梢輕挑，暗道了一聲“有趣”，也不再多逗留，拎着昏迷的蘇空念直接用傳送符回了魔界。

這一次蘇空念是因為頭疼而醒的。

他一邊按揉太陽穴一邊起身，就發現自己似乎身處一個房間。房間布置很簡單，只有一張床、一塊屏風和三兩桌椅。

這又是哪裏？

蘇空念拍了拍腦袋，不經意間發現自己剛剛被劍劃傷的紅口子已經又被人悉心包紮好了。

是葉流楓幹的，還是他又被什麽人救了？

蘇空念不敢輕易下定論，就在在房間裏走了一圈。

門和窗都是緊閉着的，從裏面打不開。他也嘗試着用靈力去破開，卻發現自己的靈力又被封了。

看來是葉流楓幹的，自己應當是被他軟禁了。

不過令他意外的是這一次居然沒被關進之前那間密室，而且還好心好意給他包紮了傷口。

葉流楓究竟想做什麽？

蘇空念還在疑惑，這時房門忽然被推開。

他下意識站起身警惕地看着門口，卻愣在了原地。

“千……千清！？”

千清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擡眼看了他一眼，把手中的飯食放到桌子上，随後才說：“欺騙您是我的不對，但我只是任務在身，還望蘇師兄見諒。”

千清是以為他還在在意七年前的那次背叛。

蘇空念卻結結實實愣住，腦子一時間沒轉過彎來：“你……你叫我什麽？”

“……？”

蘇空念跌坐回床上，喃喃自語一般地說：“所以我現在……是蘇空念？”

對面的千清難得流露出一絲疑惑：“您身死七年，莫不是腦子還沒恢複過來？”

“身死！？”蘇空念驀地擡頭，“不是昏迷嗎？”

千清一邊把飯食擺出來，一邊冷淡地說：“您在臨疏幻境為救葉書良而死，經秦子胥和鶴桐掌門聯合認定，死透了。後來葉書良頂着鶴桐掌門的冷嘲熱諷，在落青宗造了一個冰窖，存放您的屍首。雖然不知道……”

後面的話蘇空念一個字都沒再聽進去，他的大腦“轟”的一聲炸開，一句又一句話語鑽進他的腦海裏。

【“秦子胥說你神魂不穩。”】

【“竟是極等心性！”】

【“是我們仙疏閣首席，殺了你們落青宗首席。”】

【“诶诶，聽說了嗎，落青宗首席出事了！好像還是仙疏閣首席害的！”】

【“我……我叫葉書良。”】

【“……”】

一字一句，不斷地在他腦海中回響。

所以……難道他根本就不是進了一個什麽幻境，而是……而是回到了過去！？

蘇空念又想起那一句“空谷幽響，念念不忘”，還有自己身上的梅香，以及葉書良的那顆梅香琉璃玉珠。

難不成真的……

蘇空念還在震驚當中，忽然渾身上下傳來一陣劇烈的痛楚。

“啊……”

他的靈力被封住，鋪天蓋地的疼痛席卷而來，一下子就奪走了他所有的感覺。

他的眉頭緊緊皺起，神情痛苦地仰倒在床上，一手緊緊得攥着胸前衣料。

如果是這樣……如果是這樣……

“唔嗯……”

蘇空念緊緊咬唇，腦子依舊亂成一團，甚至沒有聽見千清慌亂的聲音。

“怎麽回事？”

“糟糕，是半靈妖虎之毒發作了！”

“您等着，我去找谷主大人過來！”

蘇空念所待之處本就在谷主殿不遠，不稍多久葉流楓就推門而入，大步流星地走到床前。

此時蘇空念已經沒剩下多少知覺，恍惚間聽到有人說了一句“張嘴”。

接着就是一顆冰冷的藥丸抵在唇邊。

他疼到沒什麽心思多想，張嘴把藥丸吃下去。

熟悉的苦味在舌尖蔓延，卷着周身的痛楚，慢慢、慢慢地褪去。

他無力地躺在原位，擡手蓋住眼睛，輕輕喘息，半晌才恢複過來。

“好點沒？好點了就起來。”

耳邊是葉流楓一如既往不着調的聲音。

蘇空念又緩了緩，這才放下手臂起身，坐在床沿邊上。他的唇色蒼白，頗有一副病美人的風範。

葉流楓“啧”了一聲，像是在嫌棄他嬌弱。不過還是走上前把他被封的靈力解開。

蘇空念低垂着眼睫，還沒從剛剛反應過來的事情當中回神，只安靜地看着葉流楓檢查他七年前在臨疏幻境被半靈妖虎抓到的傷口。

之後又見他拆開那傷口的繃帶，掏出一把匕首劃破他自己的手心。

鮮血滴在幾乎發黑的傷口上，溫熱，刺痛。

蘇空念微微皺眉：“你這是做什麽？”

他話語裏沒有多少惡意，只是純粹地好奇——要是葉流楓想害他，方才不幫他就可以了，不必再如此大費周章。

葉流楓見血滴得差不多了，擡手示意千清把繃帶呈上來，一邊給自己包紮一邊說：“解毒啊。本座親自為你解毒，這可是你的榮幸，還不快跪謝？”

蘇空念：“……”

他沒打算把葉流楓的最後一句話當真，又問：“半靈妖虎的毒……是這麽解的嗎？”

葉流楓單手包紮完，漫不經心地說：“心魔種已經融合在本座的血液裏，所以本座的血可以解一切妖毒——葉雲的血也可以。”

聽見“葉雲”二字，蘇空念恍了會兒神：“所以……你為什麽要幫我解毒，又為什麽這麽執着地要帶葉雲回來？”

聽到蘇空念的問話，葉流楓頓了頓，随後才說：“救你是因為留着你有用，至于葉雲嘛……你跟本座去個地方，去了你就知道了。”

“如果不想挑起人魔之戰，讓葉雲回來本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