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一次搶劫,(10)
沒事。”傷口會自愈,血液能療傷,不老不死,非人非仙。她才是真正的怪物。
“九九。”十七猛地想起,環顧四周,并未見到熟悉的身影。當初他們一路逃跑,後被人截胡,他用盡全部本領,竟然連那人的衣袖都沒碰到,最後只能眼睜睜被捉。
“九九下落不明。”初一嘆息。
“可惡。”十七咬牙切齒,又急又氣。都怪自己學藝不精,長了百年修為又如何?得了昆侖銅算又如何?
“打不過就不要硬上,逃跑保命才是王道。”唐一水輕飄飄地一句。世界這麽大,能人那麽多,說不準碰上個實力在自己之上的,不跑留着被人當下酒菜啊!
“難道要我像你一樣沒用,遇事只會逃跑。”沒能保護好九九的無用感,在敵人面前束手無策的挫敗感,負面的情緒濃烈地交織在一起,瞬間被引爆。
“十七。”初一厲顏正色,大聲呵斥。“師父深入虎穴,只身一人救你出來,你就是這樣報答師父的?”
十七擡頭看一眼,難以置信。若說誰救他,他都信,唯獨不信是唐一水。驚楞之後,又似乎掩蓋自己的慌張。“不可能,就憑她那蹩腳的術法,怎麽可能鬥得過那個黑衣人。”
初一越發生氣。“十七,你別忘了。你的術法,也是師父教的。”
說起這個,唐一水真是尴尬得很。她一向懶得很,還真沒怎麽教過她這幾個徒弟,大多都是給他們幾本書,自己悟去。
十七驚訝擡頭,從未見過如此生氣的大師兄。在他們這些師弟的印象中,大師兄一向是親善得很,從未對他們發過脾氣。
“十七,這次真的是你不對。”初三也幫着說話。
十七咬咬牙,心知有愧,但也不肯低頭認錯。
“唐一水,有個這樣的徒弟,看來你這師父也當得不怎麽樣嘛?”解石忍着痛,在旁邊冷嘲熱諷。
“喲,不疼了?”唐一水看他一眼。看來是不夠讓他記住的疼,竟還有閑心來看她的笑話。
“呵呵,這算什麽,你就只有這點本事嗎?”解石強忍着,死活不肯認輸。為了師尊,怎樣的疼痛他都可以忍受。
“是你,”看見這熟悉的厭惡之人,十七眼中的怒火瞬間吞沒他的愧疚。他幾步上前,揪住解石的衣領,憤怒地質問。“九九呢?你們把九九帶到哪兒去了?”
九九?那個小屁孩?雖不是他所為,但從十七的情緒中,解石瞬間明了,是師尊他們。忽地,他大笑起來,心情很是愉悅。他們越着急越憤怒,自己就越開心,開心到足夠他忽略身上所有的疼痛。“你猜!”
“你找死。”十七狠狠地幾拳打在他的臉上,似乎要将心中所有的不滿全部宣洩。
十七的樣子越發不對勁,這易燃易怒的情緒變得不太像他。即便平日裏嘴損了些,但心卻是好的。今日怎麽這般管不住自己?
“十七,夠了。”初一制止他。
十七最終停手,“如果九九掉了一個頭發,我一定将你碎屍萬段。”
唐一水扭頭,與無名對視一眼。無名立即明了她心中所想,一掌将解石打暈。又在十七未反應過來之際,再一掌将他也敲暈。
“無名。”初一心急,不明所以。
“老大,沒事,我讓無名幹的。”唐一水出言阻止。微微皺起的眉,若有所思。“還真是遇到塊硬骨頭。”
“師父?”
見他們不明,唐一水解釋一番。“想必他的那位師尊在他身上施了某種術法,能夠通過他的眼耳口鼻,眼觀四方,耳聞八方。剛才我們的一言一行,想必都傳入那位師尊耳中。我已封他六識。”
“那十七?”
“我本以為那黑衣人只是鎖了十七琵琶骨,重傷于他。未曾想,這不過表面障眼法。十七已被其種了‘魇’。我之所以讓無名動手,是為了趁機封他六脈。”唐一水眉頭緊皺,這都是些什麽事啊?
“魇?”初三不明,那是什麽東西?聽都沒有聽過。
“這是一種咒術,能夠将中術者所有的恐懼、軟弱、憤怒等不好的情緒全部放大。使人消極避世,時間一久,可能會瘋癫甚至自殺。”初一解釋着。這種咒術不易察覺,即便有所察覺,也當是中術者心性有變,不會引起他人警覺。這種不知不覺的慢性毒術,才是最狠的。那群歹人,果真歹毒。
“那若解不了咒術,十七師弟豈不是?”
“師父?”書到用時方恨少,書上未曾記載解法。
☆、猜猜我是誰
“老大,你帶十七去逍遙谷找蘇千葉。這種咒啊毒啊什麽的,他最擅長。”唐一水塞給初一一根白玉骨哨。“你拿着這個,到了逍遙谷外,吹響這個,自會有人帶你入谷。”
“是。”初一接過,背着十七準備上路。陽城距離逍遙谷不近,即便禦風飛行也需得半日。更何況他還不會。
“老大,等一下。”唐一水就着屋內山茶盆景,摘下一片葉子。對着葉子念叨幾句,施上法術,再轉身遞給初一。“老大,這上面我已施法。你禦風而行,可一日千裏。快去,不必速回。九九那邊,一切有我。”
“是。”初一接過,趕緊帶着十七求醫去。
“老三,你幫我去清水宮給白仙子送個信。”唐一水憑空幾筆,一捏,自成一封信件。“你把這個給她看,她自然明白。”
“好,這活适合我。”初三趕緊跑腿送信。
目光再回到那昏迷的解石身上。“該好好地料理料理他了。”唐一水目光陰寒,對待敵人,不能夠心慈手軟。為了守護所愛之人,更不能太過善良。
唐一水手上施法,将解石的靈魂生生從那具泥身之中抽離出來。在靈魂抽出的一瞬間,泥身土崩瓦解,碎成一段段幹裂的土石。
左手一握,将解石靈魂縮小為手掌大小,伸手一握。右手拿起桌上的水杯,将靈魂塞進去,封于杯中。“既然你為了你那位師尊心甘情願當個工具,那不妨看看,在你師尊心裏,你算什麽?”
“無名,等會兒我牽制住他,你記得偷襲。我不是君子,不講武德。”唐一水擡頭望着他,嘻嘻笑道。
“好。”無名應下。
“我們該好好地去見見這位老熟人,新賬舊賬一起算。”唐一水手指捏動,計算着那黑衣人的方位。即便他刻意掩蓋自己的行蹤,只要他還控制着解石的靈魂,就始終會暴露自己的位置。
初一出了客棧,将葉子施法一抛。葉子瞬間變大數十倍,形作一葉方舟。
街上衆人見了奇異,皆停下腳步,紛紛駐足觀看。
“不愧是白仙子的友人,都是仙人啊,仙人啊!”
“誰說不是呢?看仙長這麽仙風道骨,肯定道法高深。”
“就是就是,現在還對仙長們有所誤會,簡直是罪過罪過啊!”
“求仙長原諒,求仙長原諒……”
一呼百應,一衆百姓皆跪拜在前。高聲呼喊着,求原諒。
初一心急如焚,一心只想救十七,哪裏有時間在此耽擱。連忙背着十七上葉舟,禦風而行,直往逍遙谷而去。
而跟在其後出門的初三,卻剛好被攔住。“仙長仙長,您一定要施展仙術,除妖降魔,拯救我們陽城百姓啊!”
初三還沒被這麽多人信奉,一時之間不大好意思。“有我師父師兄在,肯定沒事的。”
“仙長仙長,您肯定也很厲害,要不然像剛那位仙長一樣,給我們露一手?”
“我沒什麽本事。”初三撓撓頭。修仙之者,切不可人前顯擺。“大家,我還急着送信,先走了,先走了。”
“仙長,仙長……”
清水宮,侍衛通禀一聲之後,就放初三進去。
白青荷看着唐一水的信件,心中明了。“我已知曉。”
陽城望日樓。六層高樓,樓高望日。
樓下喝茶人,樓上望日者。
“我們又見面了。”六層之高,僅有一人,人穿黑衣,臉帶面具。他靜靜坐着,面前擺放着棋盤,棋盤之上黑白棋子錯落分布,拼繪一局殘局。無論怎麽走,白子都逃不過被吃掉的命運。
“知道你等着我來,正好我也想見你。”唐一水坐到他的對面,目光鎖定,想要透過面具看清他的真面目。
黑衣人看了眼她的身後,輕笑。“一個人來,看來你很有自信?”
“不是我自信,而是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唐一水取出一枚白子,往空中一抛,落在棋盤之上。白子定落瞬間,将其他棋子全部掃落棋罐之中。
“你還是那麽自以為是。”黑衣人聲音冷漠譏諷。
“既然是老熟人,那就摘下面具示人如何?”唐一水突然出手,伸手直向他的面具。先前也曾以靈眼窺視,只是這人道行與自己不相上下,看不穿。
黑衣人往後退半步,避開她的手。兩人交手,數十回合。唐一水擔心樓下無辜,有所桎梏,已事先設下結界。樓上大戰,樓下卻無人知曉。真是麻煩,故意選在這麽人多的地方。
黑衣人設限,唐一水也不是一味被人欺壓之人。虛晃一招,吸引黑衣人注意。手上另起動作,封住他的退路。無名抓準時機,趁機從背後偷襲,一拳全力而至。
黑衣人察覺拳風,身形一轉,脫開攻擊,同時一掌對上,直拍無名胸脯。無名中掌,後退數步。
唐一水來不及關心,眼疾手快,脫去黑衣人面具。目光之中,一張熟悉的面孔映入眼簾。“香香?”
眼前這張臉龐不是其他,正是梅寒香。
“不對,你不是香香?”唐一水皺眉,梅寒香是鬼魂,并無實體,而眼前是活生生的人。更重要的是,即便是梅寒香,也不該知道她塗一水之名。
“哈哈,哈哈哈哈……”黑衣人突然大笑起來。“小水,怎麽?不認識我了?”
熟悉的聲音再次傳來,差點兒讓她信了。“是我大意了,被你騙了那麽久。在元洲用梅寒香的身份來接近我,有什麽目的?還有你,真正是誰?”
“不妨你猜一下。”黑衣人來了興致,她很是期待,期待着唐一水猜出她的身份。期待着唐一水,還記得她。
“師尊,小心。”蘇醒的解石窺見再次偷襲的無名,連忙出聲提醒。
黑衣人聞聲警覺,反手一掌對上。無名被震出數米之遠。黑衣人欺身而上,再是一掌。唐一水見此,飛身而出,抓住無名的手往旁邊扯開,與黑衣人對掌,兩人各退數步。
“師尊。”于杯中窺見師尊嘴角流血,心急她受傷。
“你怎麽樣?”唐一水忙着查看無名的傷勢,将他上下摸個遍,沒看見什麽外傷。吃了兩掌,也不知道有沒有什麽內傷。
“沒事。”無名搖搖頭,不想讓她擔心。更何況,因金鱗铠甲的作用,他的确沒受什麽傷。否則以黑衣人那全力一掌,不死也殘。
“沒事就好,你不是她的對手。跟她打,你會吃虧。”唐一水叮囑道,警惕地看着黑衣人。雖然腦海中閃過幾個猜測,但并不十分确定。
“塗一水,這個傀儡好用嗎?我送你的。”看着他們,黑衣人突然冷笑起來,望上無名的目光,毫無感情,就像是在看一件沒有生命的器具。
☆、熟悉的故人
唐一水不以為然,從知道她就是秦府野鬼梅寒香的時候,唐一水早就接連猜想了幾種可能。從接近,到引他們豫州梅家,以養屍陣法吸引他們的注意力,而真正的目的是讓她帶走陣元中心的屍人——無名。
靈魂的面容是無法改變的。黑衣人當初以真實面容接近,那便是希望唐一水能夠認出她來,只可惜讓她失望了。她大約不知道的是,上了年紀,記性總是很差,特別是唐一水這種。
無名望向唐一水,心中悸動。她也是把自己當做一個傀儡嗎?
“本來我還沒想明白。豫州梅家陣法以屍養人是何人所為,原來是你呀!自編自演了這麽一出戲,還真是辛苦。”唐一水笑笑,拖個板凳過來坐着。一腳翹在凳子上,一點兒也沒有坐相。
“為了讓你承認自己錯了,這些辛苦有什麽。”黑衣人冷笑。
唐一水長嘆一聲,心中已有答案。“九師妹,你這是何必呢?”
聽見熟悉的稱呼,黑衣人笑了,那種笑容摻雜着人生百味,連她自己都不說出是什麽味道,又苦又甜。“大師姐,久別重逢,師妹我真是感慨萬千啊!特別是看着你與這活死人關系密切,真是說不出的愉悅。”
“你還是放不下那件事。否則以你的天資,應該早已修煉成仙。”唐一水十分惋惜。
“當年之事我沒錯。身不死,魂不滅本就是人之追求。以此可以助人逃脫輪回之苦,我有什麽錯?怎麽就成了邪魔外道?”九師妹不覺得自己有錯,只要她成功,人類就可以不用經歷生老病死。
“若沒了生老病死,活上幾百年幾千年,每天都是一樣的日子,又有什麽意思?”唐一水挑眉。更何況,這種不為天地秩序所容的術法,就是邪魔外道。
“那生而病,老而死,難道就有意思了嗎?這些只會帶來痛苦的東西,留着有什麽用?只要我成功,人類就能獲得強健的軀體,不滅的靈魂,生存于世間。不會再有人因親人死亡而悲傷,這世間只會剩下快樂。”九師妹越說越興奮,似乎已經看見了那樣的世界。
“不懂得悲傷,哪裏又會懂快樂是什麽?”三百年過去了,她們倆果然還是觀念不同。
“你有體會過那種生離死別的痛苦嗎?你有看着心愛之人眼睜睜死在面前,自己卻無能為力的痛苦嗎?你不知道,你不懂,塗一水,你沒有心。所以誰死了你都不會心疼。”九師妹突然仰天大笑,逐漸變得瘋狂。
“我……”她沒有經歷過,她的确不懂。
“道不同不相為謀。塗一水,我也要讓你嘗嘗這種滋味。”九師妹一揮袖,九九憑空出現在衆人面前,被綁得像個小粽子似的。
“九九?”看着九九,唐一水心急。
“獅虎,救我啊!”九九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懸在空中,上下不得。兩只腳丫子不停地撲騰,啥用沒有。
“孟曉曉,欺負個孩子,你這幾百年修為白練了。”唐一水氣憤不已。
師父塗荼喜歡撿孩子,特別是沒人要的那種。後因救唐一水而失蹤,便只撿了他們九個。沒了師父,唐一水作為大師姐,完全是又當姐又當娘。人,對最小的總是有一種偏愛。她也最喜歡那個最小的九師妹。
只是沒想到,當時那天資聰穎,可愛善良的九師妹,會變成一個以人試藥的惡魔。
“那又如何?”孟曉曉一聲冷笑,握拳捏緊。
纏繞着九九的繩子突然收緊,勒得他面紅耳赤,喘不上氣來。唐一水情急,連忙施法以抗。只見那繩子一緊一松,九九的心也是一緊一松。他還是個孩子呀,生活如此美好,他還沒來得及體驗,就要被這兩人折騰死了嗎?
“獅虎,下輩子,你記得再撿我一次。”九九鼻涕橫飛,眼淚滴答滴答往外流。
“這輩子都沒活完,說什麽下輩子。”唐一水不敢有所隐藏,将本事全都使了出來。突然她往孟曉曉身後一看,驚呼道“師父,你來了!”
師父?孟曉曉猛地一驚,心神微動。難道師父真的尚在人世?孟曉曉下意識回頭,卻被唐一水有機可乘。
唐一水趁機欺身而上,手掌凝力,對着孟曉曉一掌而去。孟曉曉知曉有詐,反應不及,本能接招。生生吃了一掌,被逼得後退。
唐一水未給她反應的機會,接連一套全部招呼上去。逼得她應接不暇,根本無力再控制九九生死。
與此同時,無名動身,将九九救了下來,一掌震開束縛他身上的繩索。一獲救,九九整個人哭得肝腸寸斷,雙手死死扒着無名,整個人挂在他身上,死活不撒手。“哇哇哇……我以為自己要死掉了,那個地方好黑呀,你們都不來救我。”
無名被九九抱着,騰不出手去幫忙。看着哭得淚人的九九,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只是眼睜睜看着他哭。
那邊,唐一水與孟曉曉打得難分上下。忽然,地起六陣,整個陽城都陷入一座巨大的陣法之中。
孟曉曉驚訝萬分,往後退了數步,拉開距離。“這是?六合陰陽陣?什麽時候?”
“來找你之前,找人幫了個小忙。”唐一水微微一笑。
“白青荷?”孟曉曉後知後覺,能在短時間內在陽城六個主位放置陣法所需,除了她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曉曉,你輸了。”昔日情分在,她并不想跟孟曉曉撕個魚死網破。她不是什麽聖人,也沒有拯救天下,為無辜之人讨個公道的胸襟。她一向護短,天道輪回,懲兇除惡,但她既不是天道,也不是正派。因果輪回有天收,但她不會收。
“你早就知道了?”孟曉曉瞪着她,意難平。
“你指使狐妖行兇,謀害百姓,并将他們制成傀儡,融入陽城。你做得那麽高調,我怎麽可能看不見?”早在入陽城不久,她已察覺陽城怪異景象,早早布陣。托初三送給白青荷的那封信,不過是讓她啓陣而已。六合陰陽陣啓,泥人瓦解,孤魂歸地。
“塗一水,你,還是那麽令人讨厭。你可知,你可知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孟曉曉咬牙切齒,雙目赤紅,恨紅了眼。她百年的辛苦,全都化為烏有,所有的所有的一切全都沒了。
“曉曉,陸西晚已經死了。”
☆、我在
陸西晚,一個死人的名字。那是藏在孟曉曉內心最深處的記憶。
五百年前。
“九師妹。”高山雲崖,楓紅葉下。日霞為景,襯着他一身霞光。手中長劍反握,背于身後,望向她的目光,盡是溫柔。
孟曉曉上了雲崖,靜靜地看着,一時呆了。聽見喚她,才堪堪回了神,幾步上前去。“五師兄。”
“幾月不見,小九出落了越發水靈。”陸西晚笑着伸手習慣性地想摸摸她的頭,卻忽地想到她如今已是個大姑娘,男女有別,便又将手收了回去。
孟曉曉微微低頭,一臉嬌羞。“師兄總愛開我玩笑。”
陸西晚笑笑。他喜歡這個師妹,門內師兄妹們都喜歡這個師妹,可自己的這種喜歡是否與他們一樣?連他自己也不确定。
孟曉曉看着他,觸及他目光中的一絲感傷。“師兄此次下山除妖,遇上了怎樣的趣事,快同我講講。”
“好。”陸西晚會心一笑,将佩劍放于身側。
兩人并肩而坐,望着雲巅落日,聽着凡塵趣事,只他們兩人。孟曉曉喜歡這樣的日子,喜歡陸西晚還在她身邊,只屬于她一個人的日子。
可好景從來就不長。
後,人間出了個九頭蛇妖,千年修為,吃人食肉,已有數千人死于它的腹中。作為人間第一且唯一的修仙門派唐水門弟子,沒有神仙相助,就只有他們自己挺身而出,拯救天下蒼生。
那次去了很多人,唯一沒有去的,除了新一代弟子修為不夠外,就只有雲游在外不知所蹤的唐一水,以及道行低微細心養病的孟曉曉。其餘七個人,都去了。
而結果,只有一個,全軍覆沒,同歸于盡。
一具接一具的屍體被運回唐水門,每一個都遍體鱗傷,全身傷痕。有的甚至殘缺不堪,沒有了胳膊,沒有了腿。
那一戰,傷亡不重,卻也傷亡慘重。
看着一個個熟悉的人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體,那一刻,孟曉曉只覺得天塌地陷,世界一片黑暗。那一刻,又只剩下她孤身一人了。
五師兄陸西晚一直很照顧她,處處貼心,從衣食住行到修行內心,都無微不至。會在冬日替她到處尋找只有夏日才會結的果,只因她喜歡。會在唐水門中種滿楓林紅院,只因她喜歡。會因她逆靈舊疾,為她三界尋藥,與妖獸大戰。會因她身體孱弱修行異常,而為她求仙問道,替她尋覓修行之法。會為她做很多很多,只因是她。
在這份照顧與被照顧中,他們早已惺惺相惜,只是誰也沒有先開這個口。即便二師兄曾打趣過,說要将他們湊成一對,可也只是哄鬧一場,有誰當了真。
孟曉曉靜靜地趴在陸西晚的身邊,聽着他再也不會有的心跳。
“九師叔,請節哀。幾位師伯師叔們,皆是為大道而死,死得其所。”弟子們的勸慰她一句也聽不進去。
後來,她把自己埋在藏書閣,将裏面的古籍全都看了個遍,歷時幾天,最終找到一本手劄,第一次知道這世上存在着起死回生的法術。而這本手劄,竟是自己的師父親筆所寫,第一個起死回生的對象竟然是自己的大師姐。
哈哈哈,在經歷絕望的黑暗後,她終于看見了希望。可是手劄上的記載總歸太有限,她想過去找師父塗荼,求她救救陸西晚。可他們師兄妹們曾遍尋天下百年,也不曾找到。現在就憑她一個人,怎麽可能找得到。
那夜,她帶走了陸西晚的屍身,從唐水門消失,悄無聲息。
後來,她游歷三界,修補陸西晚殘缺的肉身,尋找不知歸去何處的靈魂,想盡一切辦法。無論是找塗荼,還是找唐一水。以人試藥,以人煉藥。無論給冠上怎樣的惡名,她都無所謂,只要能複活陸西晚。
回憶漸收,孟曉曉看向唐一水的眼神充滿怨恨,她嘶聲力竭地嘶吼。“為什麽?為什麽?當年你不肯救他,為什麽現在你還要阻止我救他?”
“起死回生,你知道要付出多大的代價嗎?”唐一水看着她,眼中盡是難忍。
“那又如何,你不是活得好好的嗎?”孟曉曉已紅了眼。她不在乎,無論多大的代價她都不在乎,哪怕是她的性命。她不想寄托所謂的來世,入了地府,再次輪回,那個人已不再是那個人,那個人不會再是陸西晚。
“你才是什麽都不知道。”唐一水冷嘆息。“重塑的肉身不會有知覺,不知食物味道,不知疼痛冷暖。靈魂不滅,卻被永遠封印在這具肉身之中。即便是死亡,也不會解脫。不時發作的肉身潰爛,那是連同靈魂一起撕裂。我們這種怪物,沒有生,也不會死,靠的是不停的藥草維持。這樣的日子,你覺得,是五師弟想要的嗎?”
“你騙我,你騙我。”孟曉曉不肯相信,不生不死,不老不滅。不,這不是怪物。可就算是怪物又如何,只要能在陸西晚身邊。
“曉曉,我不會騙你,也不會勸你。我只多說一句,你做的這些,是五師弟想要的嗎?你有問過他嗎?”唐一水不想跟她廢話,人與人本就意見不同,不在他人之位,如何能明白他人的感受,他們誰都無法說服對方。
“西晚。”孟曉曉喃喃自語。本就瘋狂的她,偏執地認為一切,偏執地想要守住自己想要的。
孟曉曉施展法術,手掌之上多了一個木人,只手掌大小。木人雕刻精致,栩栩如生,連一絲發都仿若真人。那精雕細琢的面容,自是她日日思念的陸西晚。
“西晚,西晚。”孟曉曉癡癡地喚着。雙指點動,陸西晚的靈魂浮于空中。看着熟悉的臉龐,孟曉曉熱淚盈眶。“西晚,你終于醒了五百年,整整五百年了。”
于杯中,解石終于看見師尊那日日呼喚之人。師尊,從來都不是一個壞人,她只是只看重自己的情感而已。
陸西晚睜開雙眼,當年與九頭蛇顫抖,損傷的不止是肉身,還有靈魂。即便靈魂重聚,也已久脆弱得很。“小九。”
“我在。”孟曉曉哭着,露出久違的笑容。
☆、錯了,但不悔
“大師姐,對不起,是我們給你添麻煩了。”陸西晚先是對着唐一水鄭重地鞠躬道歉,可他明白,這份歉意并不能彌補他們所做的錯事。
“不麻煩不麻煩。”唐一水嘻嘻笑着。“若不是曉曉,你早就魂飛魄散了。這些年為了你,她太苦了。”
“是。可我也不願以用他人的性命來換自己茍活。”若是這樣,他當年舍己救人又是為了什麽?如此行徑,與那九頭蛇又有何區別?
“我……”孟曉曉內心百味交雜,矛盾不堪。她不敢再看陸西晚的眼睛,她怕他會怪她。難道自己真的錯了嗎?
“小九,跟我一起走吧,一起去贖罪。”陸西晚朝着她伸手,微笑着。
孟曉曉擡頭望向他,但覺他背後霞光萬丈,一如那年雲崖之上。她伸出手,即便知道握不住魂體,卻還是想要握住他的手。“好。”
“咳咳咳……”陸西晚魂體尚弱,出來片刻便不停地咳嗽。
“西晚,你先休息。”孟曉曉心急,連忙将他魂體收回木人之中,供他修養。
因她們鬥法,把望日樓六樓毀得個幹淨。唐一水随便拿出個杯子,正是先前封印解石的那個。唐一水将手掌劃破,流了滿滿一杯。
無名擔心,幾步過來查看。
唐一水搖搖頭。“其實,我不會疼。先前說怕疼,都是騙你的。”
無名不管不顧,還是拿起她的手,輕輕吹吹,試圖這樣減輕她的疼痛。
唐一水将血杯遞給孟曉曉,“如你所想一樣,用我的血浸泡木人四十九天,可以固魂。如今我送你一杯,你也不必再找我徒弟的麻煩了。”
孟曉曉看看她,又看看血杯。“對不起。”愧疚又如何,她仍舊不後悔。接過血杯,換個大點兒的容器,将木人放在其中,再将杯中血液淋在木人之上。血液很少,只夠鋪個底,但這樣也已經足夠了。
有了血液固魂,陸西晚靈魂狀态明顯好很多。
“大師姐,多謝!”孟曉曉看着她。
“都是自家人,說什麽謝不謝的。”唐一水開心地笑着。其實她一直都明白,孟曉曉是她一手帶大,不是善類,但也不是是什麽窮兇極惡之人。只是一時偏執,違了本心。若陸西晚不死,她也不會入了魔道。
“往後餘生,我會和西晚一起贖罪。”這麽多年的努力沒有白費,即便知道自己錯了,她也不會後悔。為了所愛,她害了很多人。就算贖不了罪孽,就算身死荒野,只要能同西晚在一起,她不會後悔。
“師尊,無論師尊走到哪裏,弟子也會一同相随。”杯中的解石按捺不住,急忙喊道。
唐一水看看解石,又看看孟曉曉,尴尬地笑笑,忘了還有他了。揮一揮衣袖,将解石放了出來。
“不必,你被我所困,如今我還你自由。”孟曉曉輕嘆。
“師尊于弟子有救命之恩,弟子所為皆是自願,在師尊身邊,弟子是自由的。”解石跪在地上,抱拳行禮。他不想要離開,他也從未覺得有所桎梏。
“我并非想救你,不過是缺個人為我做事而已。”這才是她最初的目的,她需要人手,而這個人是誰,根本就無關緊要。
“師尊,我不在意。”他不在意,他早就知道他們之間的師徒情誼,不過是利用與被利用而已。可無所謂,他不在乎。他本身就是個沒人要的孤兒,被人打個半死丢在山溝裏,若不是師尊路過救他性命,他早就死了。
“你跟在我身邊能做什麽?什麽也做不了。只會浪費我的靈力給你重塑肉身,替你續命。我不需要廢物。”孟曉曉冷漠地看着他。
那冷漠的目光像是一把刀子紮在解石的心上,沒有一滴血,卻是疼得難受。
唐一水想了想,還是決定開口。“前些日子我見着師父了,她還活着。”
聽見這個消息,孟曉曉的心豁然開朗。師父還活着,真好。“若再見到師父,替我向她老人家問好。是我,讓她費心了。”
“好。”
孟曉曉從她身旁經過,在她身邊駐足,壓低聲音道。“大師姐,葉秋知的事,我……對不起。”
唐一水眸色低沉。“我都知道了。只這件事,我不會原諒你。”無辜之人的死傷她不在意,十七受傷中毒可以治好,只葉秋知身死。
孟曉曉沒有再多說什麽,靜靜地離開。其實唐一水跟她是同一種人,重情卻又自私。只會關心親友的安危,那些陌生人與其何幹。他們只一點不同,她會為了愛人傷害無辜,而唐一水不會。
看着孟曉曉離開,唐一水目光變得深邃。因果輪回,萬事報應。天道冥冥,不知會做何反應。
“獅虎。”見壞人走了,九九扔開無名,張開胳膊,邁開腿,轉身朝着唐一水飛撲而來。
看着九九那一臉的鼻涕眼淚,實在是不想擁抱啊!唐一水側身躲開,九九撲了個空,一個跟頭栽倒在地。
“獅虎?”九九擡頭,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我該怎麽料理你呢?”唐一水目光回轉,又看向解石。
解石神情落寞,并未理會她。
“又不是孩子了,別擺出一副被人抛棄的樣子。當初你打架殺人的時候,可沒這麽脆弱。”唐一水挑眉,往旁邊一坐。最後這陽城的爛攤子,還是要她來收拾。
“不用你假惺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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