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出場
意随意暴露弱點。現在你知道了……”
雲雨立刻接話:“我不會到處說的!”
這點意識她還是有。
但轉念細想時,她又很是疑惑,之前自己看書的時候,武經理還給自己指點來着,也不是空口畫大餅,第二天那位技術負責人就加了自己的聯系方式,如果防着自己,何必如此賣力?
也許是家底殷實的緣故,她對項目經理沒有執念,她更希望能在合适的崗位上,發揮自己最大的價值。
看她倆短暫靜默,卓白趁機插上話:“不要吓到小姑娘,說點輕松的話題。”而後,他自己提了幾家A市新開的餐廳,左右潛臺詞是想約時間。
這雨沒停多久,又開始滴滴漣漣。
卓白倒不羅嗦,及時止言,在雲雨肩上輕輕拍了一把:“回去吧,不要讓人久等了。”
柯柔轉頭回寝室,說什麽也不肯加入喝酒聊天,雲雨只能獨自折返,卓白也謝絕了好意,不過他要去門衛室取快件,同路一段,便撐了傘,送她一截。
走到辦公區時,兩人擡頭,梁端就站在兩棟樓之間的石階上。
☆、026
026
指尖紅點閃爍——
他竟然在抽煙!
雲雨覺得不可思議,這麽久了,她一直以為梁端不抽煙,也從來沒有在他身上聞到過煙味,甚至加班最嚴重的夜晚,他也只是嚼着口香糖,默然調整數據。
是因為煩躁?
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梁端偏頭,也看到了呆立在雨中的女人,撐開手邊的長柄黑傘,快步走上前。
“過來。”
他把雲雨拉到自己的傘下,這才認真打量起身前的男人。
卓白一如既往,露出随和的笑容,伸出手:“梁哥是麽?雖然在這裏駐地辦公,可一直沒機會好好說上話。”
梁端聲線很冷:“除了工作,我們好像沒什麽說的。”
雲雨臉上有些尴尬。
卓白倒是不介意,将手收回,撣了撣運動外套上濺着的水珠,笑容不變:“在我來這裏之前,我聽過你的事情。很可惜,你本該是個出色的建築工程師,”他頓了頓,直到梁端擡起眼皮,這才接上,“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埋沒在經濟賬裏。”
那是欣賞。
卓白的臉上分明寫着欣賞。
梁端對他的敵意仍不淺,不冷不熱說道:“也許吧。”而後,掐滅煙頭,對着還在發呆的雲雨後心就是一巴掌:“走了。”
雲雨幾乎是被扭着走的,像只不安分的小鳥,腦袋不停轉來轉去。
雲雨好奇:“建……建築工程師?”
梁端淡淡道:“關勝那個大嘴巴沒跟你說?我以前是學土木的。”
剛來的時候,是有這麽一回事。
雲雨“啊”了一聲:“說了,不過……”
她想繼續挖掘,但梁端輕輕一嗯,意味深長地盯着她的眼睛,把她的話堵死:“沒什麽,不過,小孩子家家不要亂問。”
雲雨不服:“問了會怎麽樣?”
梁端沒有立即應,而是隔了兩秒,才陰恻恻開口:“會被滅口——”
随着他話音落下,空出的左手繞過雲雨的脖子,把抓着的天牛送到雲雨眼前。乍一見那兩根在鼻子前晃動的觸須,雲雨吓了個半死,像只無頭蒼蠅四處亂竄,最後撞在梁端身上,撞了個實在。
淡淡的佛手柑香從他襯衣上透出。
雲雨擡頭,撞入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
就在她張口想要質問他是不是故意時,走廊裏的人突然躁動起來,大聲喊:“來電了,來電了!”
廊燈瞬間亮起。
梁端一只手收傘,一只手扶着她的肩,雲雨站在光芒中,不見笑意,只見他一副漫不經心。
——
關勝從工地回來,沒趕上晚飯,在爛泥路上又來了一場堪比F1的漂移,颠得胃酸倒流,實在沒有胃口,往辦公室的折疊床上一癱,就是一個小時。
到點,肚子又餓。
尤飛飛翻箱倒櫃,給他翻出一桶泡椒牛肉面。
飲水機剛熱上水,女朋友的電話掐着時候打進來,大意是罵他不接電話不回消息,關勝又是認錯又是解釋,對方仍有些不依不饒,偏說他借口如一,連撒謊都不會。
兩人吵了幾句,火氣都大,不歡而散。
這裏沒誰是情感大師,只能在旁當個隐形人。
關勝兩手搭在膝蓋上,垂頭喪氣地呆了兩分鐘,越想越覺得自己可憐。家,家不能回,女朋友還不理解。于是,他猝然起身出門,哐當一聲砸開梁端的辦公室。
雲雨從屏幕後擡起頭,乍一看那氣勢,還以為穿越到了哪部漫威電影。
結果,人沒維持兩秒鐘,當即萎頓下來,縮手縮腳,抱着梁端痛哭流涕。梁端自是很嫌棄,就差沒一腳把人踹飛。
“梁哥,你就可憐可憐我吧!不如……”
“加班。”
梁端板着臉,指着在風中咯吱作響的大門,一副好走不送的模樣。雲雨是個心軟的正常人,又向來習慣性和他唱對臺,順當接口:“不如什麽?”
關勝立刻抱上大腿:“美女姐姐,不如我們聯機打游戲。”
“打什麽?”
“那個——”關勝背對梁端,食指朝後,指着筆記本上的饑荒。
雲雨松開鼠标伸了個懶腰,有些心動,湊過去小聲問:“需要我把寝室的電腦搬過來麽?”
關勝手臂一揮:“不用,辦公室局域網正好玩。”
梁端咳嗽兩聲,板着臉道:“辦公室打游戲,扣錢。”
可惜,無人理會。
雲雨對着小關笑了一下:“可是我沒玩過。”
小關立刻拍胸脯保證:“不怕,我帶你。”轉頭又怕雲雨畏怯反悔,立刻憋着嘴擠眼淚,“美女姐姐,你看我都這麽慘了,就不能安慰安慰我麽?”
雲雨撲哧一笑,連聲應他:“好呀好呀。”
只聽“啪嗒——”一聲,梁端把電腦阖上,聲尤刺耳。
關勝朝辦公室看了一眼,最後落在梁端的位置上,十分觊觎他那兩塊超大屏,賠笑道:“您看今天這麽累還加班呢?要不,梁哥您先打道回府休息休息?”
他這小心思,就差沒寫在臉上,梁端睨去一眼,淡定從容地打開游戲:“我也來。”
關勝張口結舌:“你不是說扣錢?”
“現在已經下班了,”梁端看了看雲雨,竟還較真起來,“你跟他玩,活不過三天,還得跟着我。”
“放——”關勝張嘴反駁,卻被他的眼神唬了回去,只能繼續裝得跟個小綿羊一樣,“人家最高紀錄明明是三年。”
這一聲哀嚎,引來隔壁閑不住的家夥們。
徐采薇和尤飛飛從門口探了個腦袋,後者開口:“半天不見你回,還以為你想不通尋短見,居然擱這兒說悄悄話呢!有什麽好事?”
關勝招手:“快來!尤飛飛,把你小本本拿來,正好何部不在,齊活!”
一聽可玩,在項目上憋悶太久的小年輕一合計,立刻開搞,是下游戲的下游戲,建房間的建房間,把風的把風,教學的教學。
饑荒這游戲,無非就是在一片充滿危險的地圖上找食物,建家園,上對付四季災害,下智鬥各種BOSS,最後看誰活得天數長。
諸如雲雨這般,表面是乖乖女,從不打游戲,可一摸到鍵盤,就跟人來瘋一樣,人菜瘾大還賊不怕死。
這一到天亮,她就操縱着她的老太太四處溜達,不管三七二十一,東西亂撿一籮筐。
打一開始,梁端便一直眉頭緊蹙,直覺告訴他,這女人是來搗亂的,并且為此樂在其中——
“你撿點草,做個火把。”
“這個怪物肉可以吃嗎?還有這個藍蘑菇?”
“不能,你撿點草。”
“這個兔子可以吃麽?怎麽才能捉到兔子?”
“那個你先別管,先撿點草,不然你就回來,天黑了。”
……
過了一會,屏幕刷出死亡信息。
【rainy has been killed by xxx】
……
梁端滿頭問號:“你怎麽死了?火堆呢?火把呢?”
雲雨認慫,小聲應他:“……缺材料。”
“缺什麽?”
“草。”
梁端張了張嘴,想要大聲說那種植物,被後座的關勝跳起來拉住:“冷靜,梁哥,冷靜,不就一個告密的心(一種複活隊友的工具)就能解決的事兒!”
結果關勝腳一滑,踢到插線板,一溜的臺式全黑屏。
除了自帶電腦的尤飛飛,只剩個雲雨因為接的線路不一樣,僥幸逃過一劫,暗自竊喜。
梁端見勢,心道“完蛋”。
果然,游戲掉線過半,尤飛飛又忙着看家,沒人盯着雲雨,剩她獨自在外狂舞,等幾人再怕上線時,已經只剩下個殘魂。
不僅剩殘魂,死之前點着了一整個樹林,一直燒到家。
一片狼藉之後,尤飛飛選的廚子自帶鍋被砸後,吃不上別的東西回血,餓得只剩一層血皮,在不慎引到咬人狗之後,拉着後來新加入還找不着邊兒的明子一塊兒團滅。
剩下個徐采薇英勇救人,猛怼蜘蛛,壯烈犧牲在機器人的掃射下。
梁端黑着臉,一個一個救,一個一個善後,挨個拖出來公開處刑:“豬皮帽,每個人都給我做一個,誰再死把誰拉黑,踢出局域網,不許進網。還笑!關勝,說得就是你,還有尤飛飛,你回來幹什麽,你這魂要鬧鬼,給我離遠點,去豬窩鬧豬去!”
“信不信我真給你踢出去!”
看平日能免開尊口就不廢話的梁端把本月說話額度一晚上透支後,雲雨為這颠覆性的一幕,終于憋不住笑。
這一高興,樂極生悲,又慘死在黑化兔子的攻擊下。
“……”
尤飛飛紅着臉,腼腆地說:“梁哥,你是打算限流還是直接把人擠出去?之前有一朋友從github上扒過一段python代碼,需要我分享給你……“
關勝趕緊奔過去,捂住死孩子的嘴。
梁端十分鎮定,在一片默然之中,撿了蜘蛛絲,重新做了個告密的心,衆目睽睽之下,給雲雨的角色打了一劑強心針。
“下不為……”
話還沒說完,屏幕上又刷出死亡信息。
關勝趕緊翻手拉住梁端的袖子,怕他做出過激行為,就他這一手拉二人的形象,頗有些看透生死的無懼無畏。
徐采薇笑得前俯後仰。
雲雨捧着臉,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真的不是我的錯,我沒想到季節boss突然就出現在我面前。”
梁端嘆了口氣:“欠你的,等着。”
他轉頭回來,又給了她一個告密的心。
關勝吃驚:“你怎麽還有!”
徐采薇卻咋舌,一副我懂的樣子,笑罵道:“老雙标了。”
☆、027
027
年關近,南方的冬天沒暖氣,現場回來本就給凍了個手腳通紅,往那屋裏一坐,跟掉到冰窟窿一般,再來個雙重冰凍魔法攻擊。
明子盤完材料進場,邊走邊抹凍瘡膏。
走過2-5辦公室,擡頭看見雲雨披着自備小毯子,抱着暖手袋,捧着杯熱咖啡看圖,他心裏不由湧上羨慕。
那一刻,他突然覺得材料員實在沒啥前途。
造價好歹能和甲方交接,施工員少說也能和設計打交道,一個走經濟,錢途無量,一個走技術前途無量,只有自己,每天和供貨商、庫房混在一起,商業不像商業,技術不像技術。
不如轉行?
“轉行?”
徐采薇掏了掏耳朵,以為自己聽岔了話,把玩笑錯當認真。
“采薇,你小聲點,而且不是轉行,是轉崗,轉崗!”明子慌慌張張去堵她的嘴,生怕傳出去被領導聽見,這搞不好人家以為自己對人事不滿,落人口實是要被穿小鞋的。
徐采薇甩開他那胖手:“什麽采薇,叫Vicky。”
雲雨倒是認真很多,忙問:“轉崗不容易吧?”
明子倒還挺樂觀:“理論上有合适的空位就行。”
“想得美!”徐采薇伸腿勾來凳子,往雲雨邊上一坐,“一個蘿蔔一個坑,這好事能輪得到你?好位置早給人占了,想要啊,等退休吧!”
明子立刻露出失望。
雲雨拉了拉徐采薇的衣角,徐采薇撩起眼皮觑看,見他表情不似作僞,擱這兒來真的,又軟下口氣:“倒也不是不行。”
說完,頂着明子的星星眼,徐采薇跑回工位,從文件櫃的底層拖出個大紙箱:“去年八大員考試,隔壁項目那幾個家夥考完就把書塞我這兒托我回收,我又不是收破爛的,就全塞這兒,一腳踢櫃子裏了。”
她把書往桌面一拍,笑道:“考試!”
明子翻了翻,悄悄看了眼梁端工作時那巋然不動的氣度,想當然覺得造價倍有面子,于是挑了本預算的書。
自此,開啓學習之路。
說到學習,自然要找最會學的人取經,除開只差在臉上寫着“閑事勿擾,智障不教”的梁端,這臨近兩間辦公室裏,最會的自然要數雲雨。
可惜,雲雨不是造價出身,于是轉頭又拉上了柯柔。
柯柔上道,倒也不藏着掖着,上來就把徐采薇推薦的基礎書掀翻,直接讓他考二級造價師:“別浪費時間,這個證工作年限卡得短,又沒有一造難,你一男子漢,對自己狠一點!”
于是,晚間的學習小組又多了一人。
柯柔帶着明子講題,雲雨打打輔助,偶爾聊一聊過去自己的學習方法與經驗。
那天,徐采薇新買了指甲油,自己一個人在房間裏試不過瘾,還想再拉兩個人試刷,頭一個想到的就是雲雨。
她拎着小袋子風風火火地去,一推門,柯柔就坐在正中。
“噢,都在呀。”徐采薇甜甜地笑了起來,絲毫沒有尴尬,用小指頭勾着透明袋子,從電腦屏前遞過去,在雲雨面前晃動勾引。
柯柔卻沒那麽大方,什麽也沒說,又低下頭勾畫講解。
這一勾,紙給戳了好大一窟窿。
徐采薇兀自拖了根椅子,往雲雨跟前一放,翹着二郎腿坐下,拍了拍自己的膝蓋:“好姑娘,你看圖,把手給我就行。”
明子接了話:“看你這手藝,像是能支個攤。”
徐采薇啐了一口:“在哪兒支?項目大門口嗎?這院裏算上保潔阿姨,女的有幾個一雙手都能數過來,這麽說,你們這些大男人也湊個數照顧照顧生意?”
明子讪笑:“那哪兒能!”
徐采薇哼了一聲:“能也不能,小腦袋瓜子想得倒挺美!”
明子還想插嘴,柯柔像個嚴厲的教導主任,拿指節在書面上叩了叩,輕輕咳嗽:“這題你懂了嗎?”
那胖大哥立刻蔫了下來。
徐采薇餘光掃過,嘴角微微勾起。
柯柔确實底子過硬,嚼碎了知識點,用普通人能理解的話轉述出來,效率奇高,連雲雨也不得不佩服。
等她上廁所之際,雲雨給明子抛了個微笑眼:“不賴吧?”
明子眼巴巴望向梁端:“要是梁哥出馬,就有對比了。”
徐采薇回頭就把擦指甲的酒精紙拍他臉上:“知足吧你,柯柔一個人挑個小項目,技術上還真不差,雖然人嘛,确實是有點……”
雲雨怕人趕巧回來聽見,在桌下踢了一腳,徐采薇這才止住了話頭。
明子自然不明白這幾人的愛恨情仇,還沉浸在那一通誇贊中,憨笑着說:“嘿嘿……話說回來,我真以為你們好學生都只會說‘我們都不看書的’,上學那會,每到考試前,成績好的那幾個就總說沒複習,結果還年年考第一……”
柯柔正好推門進來,聽見了便順口一接:“那可能是怕考差丢臉,要是失手,還能推鍋沒複習,不至于跌落神壇。”
雲雨笑彎了眼,補充道:“也可能是不想給你們壓力。”
明子聽後,卻很洩氣:“我這樣的也能考過麽?我學校不好,以前讀書也不行,總覺得自己腦子有問題。”
“能,肯定能!”雲雨一急,就想上手在他肩膀按按鼓氣。
這一動,差點把徐采薇的指甲油給撞飛出去。
“雲雨,你可悠着點!”
徐采薇将她扯回來,按在椅子上,塗完最後兩個指頭,将東西收收撿撿。
雲雨徹底坐不住,一會是鼓勁兒加油,一會跑梁端跟前反複刷存在感,就為了展示那十個手指。
至于為啥不找旁人炫耀,雲雨沒想過,梁端是她腦子裏蹦出的第一個人。
徐采薇本打算試完指甲油就回寝室,可走到門邊時,看着屋裏的幾個人,又不由自主停下腳步。
她靠在門框邊,笑了笑。
雲雨的到來,不僅帶來了積極向上的氛圍,人與人之間的關系,似乎也得到了些許緩解,就好比她和柯柔,從前是絕不會同處一屋,而現在,三個女人,難得平安無事相處。
柯柔按動中性筆,猛然反應過來,徐采薇那張尖牙利嘴許久沒發聲。于是,趁明子喝水間隙,她擡頭搜尋。
兩人目光沒來得及碰撞。
徐采薇看她擡頭的瞬間,用拳頭砸了砸門:“等着,姐姐給你們帶宵夜。”
也不知道借的誰的車,出門一趟,帶了酸奶和西瓜,提着袋子挨個分了分。
“給。”
最後一個,遞給柯柔。
柯柔本來不想接,但是辦公室人多,又都看着,不接實在傷面子,且徐采薇又往前送了送,大有你不接也得給老娘接的氣勢,她只剩順手拿來吃。
“謝謝。”
“謝什麽,大家都是一個大項目的,放心吃吧,不偷不搶,我自己掏錢買的。”
就知道沒好話。
柯柔嗆着,差點把酸奶從鼻孔裏噴出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flag,說是放心吃,但那天晚上,大家都跑了好幾趟廁所。再然後,可都不敢吃徐采薇買的“三無産品”。
項目部甚至一度流傳出個笑話。
說是美女有毒,美女的東西也有毒。
——
除夕前幾天,離家遠的員工申請提前回家,領導一看,只剩些零散的活,加上人心浮動都坐不住,便給準了。
尤飛飛和柯柔走得最早。
再然後是同省臨市的徐采薇和明子。
眨眼就只剩下雲雨、梁端和關勝,還有一些在A市定居幾十年的老員工。
家裏人說來接,雲雨給拒了,正好江昌盛開車回去,便搭了個順風車,走的那天早上梁端沒來辦公室,連個招呼都沒打上。
她想了想,給他留了個食堂順手抓的雞蛋,怕他忘記早飯。
轉頭,就把這事給忘了。
☆、028
028
柯柔老家不在A市,她沒舍得買機票,最後只搶到硬座,花了近二十個小時才到那座海濱小城,再轉大巴回鄉鎮。
除夕前兩天早上,柯柔接到電話。
“喂?”
“雲雨,還在睡懶覺?我托老家的朋友帶了一點自家種的甘蔗,她回婆家正好路過A市,給你捎點去,我記得你好像說你住得離百璃塔很近,具體是在哪裏呢?”
雲雨一聽見柯柔的聲音,猛然從床上坐起,激動不已,夾着手機,拿了衣服便往腦袋上套。
“是,是新年禮物?”
“你在做什麽?怎麽還帶大喘氣的?”
雲雨察覺到自己的失态,隔着電話不好意思笑笑,謊稱自己要出門:“我們這裏離百璃塔還有好遠的距離,不用過來,我正好要出門,我親自去拿!”
這一段高檔住宅區,設計時大多為私家車考慮,招牌就是清淨,所以直達公交車比較少,等一班要很長時間,她不想這麽冷的天讓柯柔的老鄉久等。
她往廁所凫水沖了把臉,兩手抓了抓頭發,趿着拖鞋往下。
露過玄關時碰見家政阿姨周嬸,這才知道,車庫裏的車被那老兩口分別開走,剩下的一輛久沒開,一時半會沒找到鑰匙。
周嬸好心問:“要不要打電話叫司機過來?”
叫司機還要等,而且馬上快過年,不是要緊事還是能放假就給人放假。
雲雨擺擺手,眨眼已經換好鞋,只拿了個手機,連鑰匙也沒帶,把羽絨服的帽子往頭上一裹,着急開門出去:“不用,我很快回來。”
出門去,老半天沒攔到出租車,恰巧路旁有兩輛哈羅,她反複看了兩眼,幹脆掃了一輛,直接騎過去。
到了地方,柯柔的老鄉看她凍得通紅的鼻子,無比感慨:“姑娘,像你這麽熱忱的人真得挺少見,還單獨跑一趟。”
雲雨驚詫,又有些不好意思:“你怎麽知道?”
那人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這風風火火的,可不像順路。”
雲雨從她手裏把那捆甘蔗接過來,尴尬地看了看自行車的小籃子,在路邊等着招出租車。那婦人看她像是怕麻煩別人的,也就沒說送,陪她站了會,随口說說話:“柯柔有你這樣的朋友,真幸運。”
“怎麽當得起幸運。”
“她沒跟你說過她家的情況吧,她爸老賭鬼了,她媽一聯系不上她,就可勁給身邊的人打電話,那些朋友哪個手機沒被打爆過。”
“這……”
雲雨還真的沒有接到過奇怪的電話,但她想起那次廁所偶然聽見的争執,心知此人所言非虛,不由擔憂地垂下頭。
那人看她臉色,搖了搖頭:“興許是她沒跟家裏提,那她一定很重視你,現在看你這樣,想來也是很在乎她,所以我才說,幸運。”
雲雨揚起臉,笑容燦爛:“她真的是我很好的朋友,如果有需要,盡管打電話給我。”
說到這兒,她不由吐了吐舌頭,俏皮道:“……悄悄說,別看我一副好欺負,和人對線,我可是很剛的。”
那女人也跟着哈哈大笑,等出租車來,幫忙把東西搬到後備箱,這才揮手告別。
回家後,雲雨順手将那捆甘蔗扔在鞋架旁,先騰出手給柯柔打電話表示感謝,拿着手機順帶上樓換衣服。
視頻那頭,柯柔看起來氣色不錯。
“好不好吃?”
“我還沒吃,外面太冷了,讓我緩一緩,一會給你拍照片,保證吃個精光!”
電話那頭似乎有人用方言喊話,随後是鏡頭亂晃,雲雨擔憂地喚了兩聲沒人應,緊接着一陣喧嘩,柯柔才重新接起手機。
“我一會跟你說。”
她匆匆結束視頻,看樣子家裏出了點事。
雲雨不想添亂,只能把話咽下,穿上居家服“噔噔”往樓下跑。
跑到玄關,卻沒見到自己那捆甘蔗。
“周嬸,我的甘蔗呢?”
周嬸在廚房,關掉抽油煙機,拉開推拉門探出頭來:“什麽?甘蔗?哦哦哦,甘蔗在這兒呢!我剛看見,就順手拿來切,稍等兩分鐘,我給你端出來。”
不一會,她果真捧着盤子出來。
雲雨歡喜地接過,端到卧室,心情好,拍照發了個朋友圈。
——“第一個新年禮物。”
很快,點贊評論的消息不斷往外蹦。
人人都以為,那第一個新年禮物是她背後櫃子上放着的絕版黑膠,或是胸口戴着的限量款項鏈,只有柯柔刷到這一條時,紅了眼睛。
這睽違已久的溫暖。
她年少為了擺脫原生家庭,特意選了千裏外的城市就讀,心若天之驕子,總以為有朝一日可以風光。
可出了社會才知道,有的東西如附骨之疽,除非是死,根本無法消滅。
C公司每年招的人不少,但大多是本省本市的人,即便有外省人,敢于跳入這一行的,家裏也不是窮得揭不開鍋的條件。
柯柔太渴望找到同行人,在仕途上,在發展中。
她也太渴望找到同病相憐者,仿佛救贖她們,就是救贖曾經的自己。
背井離鄉又極度壓抑的她,将雲雨視為在A市,少有的依靠,甚至是希望。
柯柔點了個贊,拉開聊天框,開始打字:“不好意思,剛才我爸回來,和我媽發生了口角,碰掉了桌子上的酒瓶子,沒吓着你吧?”
“你沒事就行!”
“上不了臺面的東西,你還特意發個朋友圈,小心被人嘲笑眼皮淺!”柯柔怕雲雨誤會,緊接着又補了一句,“謝謝,真的很謝謝你,這個冬天,有被感動到。”
雲雨趴在床上打字。
“謝什麽,該說謝謝的是我!”
“好了,不争這個。你們留過洋的就是不一樣,甘蔗都是切塊吃的,我們這兒用牙撕咬,吃得遍地都是甘蔗皮。”
雲雨有些不好意思,回道:“哎呀,不是啦!是家裏人怕我把牙崩壞了才切塊的,人老了,牙口不好,嘿嘿。”
剛發完消息,樓下傳來媽媽的呼喊——
“雨兒,別一天到晚窩在房間裏,房間裏有什麽好玩的,快來,你小張阿姨給你帶了你愛吃的六花亭酒心糖……”
雲雨飛快地回了條消息結束對話,把手機放在床頭充電:“晚點聊,我要去幹活了!”
話雖是幹活,但并不是真的幹活,只是她素來讨厭應酬,只以為樓下來了人,自己又要被拉去陪聊,你來我往,商業互吹。
這可不就是幹活,比幹活還累!
但柯柔并不知道,下意識誤會是過年幫家裏做事,趕緊敦促她快去,随後自己也放下手機,跟母親一塊把爛醉如泥的父親扶到床上。
那老賭鬼嘴巴一張,烏煙瘴氣:“日|他娘的,贏了老子六百塊,六百塊!”
雲雨端着盤子下樓,扶着欄杆左看右看都沒有瞧見客人,頓時長舒一口氣,眉開眼笑。雲仕臣坐在沙發上,正好瞧個正着:“這麽開心?”
“吃甘蔗!”
雲雨小跑過去,撒嬌似的把盤子往茶幾上一放,拈了一塊給他送到嘴邊。
雲仕臣細嚼,眼前一亮:“不錯,周嬸買的?”
雲雨搖頭:“不是,朋友送的,廚房裏還有,要吃自己拿啊。”
雲仕臣不由坐直身子,轉頭朝廚房望了一眼,頗有些驚訝:“我還以為你是看到爸爸開心,敢情你就為這開心?有這麽開心?”
說完,他自個又拈來一塊。
雲媽媽挂上毛呢大衣,一邊抹護手霜,一邊走過來坐下,聽見他倆的對話,笑罵道:“不就是甘蔗,這麽沒眼界。”
“好吃呢!”雲雨争辯道,“在國外好些年沒吃到甘蔗了!因為好吃而開心不可以嗎?”
雲父雲母無奈嗔道:“你這孩子,真簡單。”
雲雨把盤子搶過來,哼了一聲,順帶抱了兩盒茶幾上的酒心糖,趿着拖鞋往樓上去,跑了小半層,回頭扮了個鬼臉,認認真真,一字一句道:“是、知、足、常、樂!”
——
大年初二,下起雪。
南方久未見白雪,雲雨早起,披着薄毛毯,在窗臺觀雪,一坐就是兩小時。
她先給柯柔去了消息,覺得不過瘾,打算依次給徐采薇、飛飛等人也分享一下,但轉頭一想,他們好像都是地道的北方人,肯定見過許多,不稀奇。
翻來翻去,最後翻到梁端。
“下雪了!”
本來以為這家夥不知上哪兒鬼混,放個假跟失聯了一般,群裏也不發言,沒想到竟然秒回——
“有什麽稀奇。”
雲雨老實說:“當然稀奇啊!我在蘇格蘭的時候,也不怎麽見到雪,除非去高地,不過冬天倒是時常會起大霧,能見度低于一米那種,公寓的窗戶外面什麽都看不見,當時就覺得,如果下雪,雪與霧混在一起,一定很好看。”
梁端不置可否,扔出兩個字:“等着。”
雲雨以為他是翻老照片,或是上網找圖來反駁自己,當真乖乖等着,可等了好一會不見後續,十分疑惑。
“人呢?”
又過了好幾分鐘,梁端才慢吞吞回複:“剛才家裏的小孩子吵着要紅包,咦,你還真等着呢?”
雲雨忍住把手機砸出去的沖動。
但梁端很快補刀:“等着什麽,等着我給你發紅包?”
雲雨跳起來,在地上狠狠跺了兩腳:“梁端,我再信你一個字,我就不姓雲!”
那頭又沒了消息。
周嬸在樓梯口喊“雲小姐”,她以為是送早飯,探頭出來,遞在眼前的卻是個快遞盒子。按理說,這個時候快遞都已經停運了,那就只有同城代送。
雲雨把盒子拆開,扒拉出一只水晶球。
球裏做的天空島泊船彎,岸邊是漆成紅黃藍的房子,還有用錨拉住的小帆船,底層不知鋪的什麽材質,一搖晃,大雪紛紛揚揚。
水晶球很美,但球體下卻加了個拉跨的播放器,稍稍一碰,就會發出零幾年老批發市場玩具錄音的公鴨嗓——
“新年快樂,紅包拿來!”
實在太土了!
雲雨哭笑不得。
最重要的是,這玩意一直不停響,停都停不下來。雲雨氣滞,想砸又舍不得,順手給塞進被窩裏,物理隔絕。
拿起手機,梁端的消息正好進來:“等到了嗎?”
果然,那句“等着”可不是白說。
雲雨回複:“你做的?”
“嗯哼。”
嗯哼個頭!
雲雨本來想誇,可那錄音猶如魔音貫耳,叫她實在開心不起來。
“下面怎麽拆?”
“你自己想。”
梁端扔下話後失聯,雲雨氣得吐血,恨不得暴力拆卸,偏偏底座和球體封口鏈接,根本無法強行扭除,最後逼得她上書店買了本電工的書,只把線路拆卸,不傷外殼。
等忙完後,捧着水晶球,坐在窗前觀雪,心裏又慢慢回甜。
好歹是收了禮物,那就遂他的意,發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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