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演戲
後面的馬車裏。
“陛下,前方有人鬧事,是否需要派人去處理?”
南祁楓他們剛來,就被迫停了下來,他本是秘密出宮,如今不能太張揚,遂只能遠遠看着。
沒等多久,子修又道了一句:“不過太師的車駕正停在我們的前面不遠處。”
這話順利讓南祁楓準備繞路的命令收了回去,轉而一副看好戲的姿态,“既然有人會處理,那我們等着就好。”
“是。”
“主子,陛下他們并沒有要走的意思。”景于觀察了下,有些無奈地附在窗邊說道。
寧長鳶面色如常,“我知道,你去處理一下。”畢竟這種省時省力的事情他也做得出來。
“你這人不僅謀害朝廷命官,還敢在天子腳下胡言亂語,污人清譽,知道有什麽後果嗎?”
這話一聽,就知道是個纨绔子弟的詞句。
“我說了,這是你先挑起的事端。”回答他的是一個女聲,“大理寺卿是個公正的人,相信大人自有決斷。”
事情其實很簡單,不過是岳小侯爺在京都橫行霸道慣了,看到有漂亮的小姑娘就想去招惹一下。
哪裏知道自己這次踢到了鐵板子,還沒動手,只出言調戲了幾句,就被掀翻在了旁邊的攤子上,還被罵得狗血淋頭,簡直裏子外子都丢了個精光。
但是他哪裏肯就這樣算了,非得把大理寺卿叫過來辨個明白,然後找回自己的面子。
不過這位大理寺卿周易最擅長的就是和稀泥,誰也不得罪,畢竟這衆目睽睽之下,再加上岳小侯爺的行事作風,他心裏也有數,既不能包庇又不能真把他們倆給抓了。
此事不休,周圍被破壞了攤子的小販又在請周易定奪,他現在簡直就是一個頭兩個大,這種小事私下裏解決就好了,非得鬧得這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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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侯爺,您看這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擋道了不說,而且這裏又離鎮國将軍府不遠,我們還是先去大理寺再細究,您看行嗎?”這是周易第三次開口。
“不行!”岳少辛一直不松口,雙眼死死盯着面前的女人。
向媛也瞪着他,“小侯爺身為宗室之後,做出此等下流之事還胡攪蠻纏,若是駐守北疆的岳侯知道了,還不知會如何心寒。”
剛來就聽到這麽些話,再加上周圍百姓的議論,景于很快就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他多看了一眼那個敢當街質問岳少辛的女人,也不知是真的正義十足還是愚蠢,岳少辛再不濟,也是個小侯爺,就算場面上她勝了,私下裏岳少辛想弄死她,絕非難事。
不過這些事,向來不在他的操心範圍之內,想想也就罷了。
他穿過人群,徑直走到周易的面前,朝他拱了拱手,“周大人,太師車駕經過,請盡快清理人群。”
“景護衛。”周易看到他,身體忽然冒出了些冷汗,誰不知道景于和書宜是寧太師的左膀右臂,這位爺他可得罪不起。
周易沒有猶豫,直接轉身,“小侯爺……”
“景于你在這裏,太師是否也在此?”岳少辛打斷了周易的話,東張西望,“既然這個大理寺卿不知道如何辦,那就請太師做主吧。”
說着,他似乎分辨出了寧長鳶的車駕,然後扒開人群,直接朝那邊跑去,連給景于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景于見狀,臉色一黑,也追了過去。
“太師在車裏聽了這麽久,想必對此事已有高見,還請太師還在下一個公道。”岳少辛厚着臉皮說道。
向媛也跟了過去,但她行走的時候路人明顯能感覺到她的吃力,似在方才打鬥的時候受了傷。
她五官長得不錯,小巧的鵝蛋臉,加上自身習武的緣故,溫婉中不乏英氣。
好不容易走上前,她接着就向着車駕行了一禮,“還請太師還民女一個公道。”
周圍在這時候忽然靜了下來,衆人齊齊望着那個半晌都沒動靜的馬車。
景于看見事情發展成了這樣,心下一沉,忙将事情解釋了一遍,別人不清楚,可他明白,主子這次,只怕動怒了。
少頃。
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将面前的車簾掀開,露出一張驚豔絕世的容顏。
男人面色無波,眸光略過衆人,直接掃向一旁束手無策的大理寺卿,語氣淡淡的聽不出起伏,“周大人這麽簡單事處理不了?”
周易哪裏不明白寧長鳶的意思,若是他真的将這爛攤子丢給這位爺,只怕他的烏紗帽也保不住了。
“太師哪裏話,下官這就處理,這就處理。”
周易随後命人清出一條路,把看熱鬧的人都轟走了,那些人聽到太師都來了,一個個跑的也快,生怕引火上身。
而岳少辛,有這麽多證人在場,周易也不敢包庇,讓他賠償了小販的損失,然後給向媛道了歉,也算大事化小了。
不過他做出這番事情的時候,總有種狐假虎威的感覺。
岳少辛雖極度不爽,卻礙于寧長鳶,故而也應承着,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周易,不過周易假裝沒看到。
走之前,他還對着向媛冷聲道:“你等着,我不會放過你的!”
向媛身子一僵,眸中劃過一絲害怕。
“走。”寧長鳶準備放下車簾。
“太師!”向媛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一陣勒馬的聲音也随之響起。
“太師,民女初到京城,本是尋親,奈何久尋不到,如今又罪了小侯爺,只怕性命堪憂。民女身為江湖兒女,自有武藝傍身,能為太師的安危出一份力,求太師收留。”
向媛直接跪在了馬車前,眼眶微紅,一腔真誠地說道。
寧長鳶無動于衷,“你在做事之前就應該知曉後果。”
“民女明白,可是太師,小侯爺對民女做出那樣的舉動是小,丢了朝廷臉面是大。而且他行為輕挑,言語輕浮,民女實在為遠離京都的岳侯惋惜,卻也希望小侯爺能通過這次事件以後,改邪歸正。”
向媛口中,全然的大義,似乎都在為別人考慮。
寧長鳶不語,向媛以為他被她說動了,于是接着道,“民女知曉太師文治為國,德仁安民,溝壑萬千,心中對太師佩服不已。
此次太師為民女解圍,更讓民女充滿感激,民女自小熟讀聖賢書,勤加練武,定然不會辱沒了太師府的聲譽,請太師收留。”
最後一句說完,向媛趴在地上磕了個頭。
寧長鳶嘴角擒着一絲笑意,聲線平和,“姑娘請起,本太師答應留你便是。”
還沒有離開的周易看到這一幕,無比慶幸自己剛才沒有對這女子做太過的一些事,也無比慶幸自己的“公正”。
景于瞟了他一眼,面色微諷。
聽到這句話,向媛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她滿含熱淚地再給寧長鳶磕了個頭,随後站起來,身子晃了晃,因着方才受傷,腿腳有些不便,她頓時有些難為情。
寧長鳶容色始終不改,即使讓人覺得有距離感,倒也溫和有禮。
“扶這位姑娘上馬車。”寧長鳶說道。
向媛連聲道謝,心裏的喜悅還沒有表現出來,就見寧長鳶彎腰下了車。
“本太師還有事。”說着,他直接走向後面的那輛馬車。
向媛雖然疑惑,卻因為達成了目的而忽略了心裏的異樣。
至于後面,南祁楓眼見着寧長鳶上了自己的馬車,但他正看戲看得入迷姿勢還未收回,“……”
“臣為陛下處理了障礙,陛下不介意載臣一段路吧。”寧長鳶拘了一禮,随後坐到了南祁楓的對面。
南祁楓也不介意,他語意悠長地說道:“孤倒是沒想到,太師如此宅心仁厚,收留一個孤女不說,竟然還大方地将自己的馬車都讓了出去。”
“呵……”寧長鳶淺笑,“陛下謬贊了,臣還正愁沒有線索,這人就自己送上門,臣不好不收。
況且,進了臣的太師府,不是誰都有本事出的去。至于讓出馬車,這不是方便來見陛下。”
南祁楓問道:“你打算怎麽做?”
“好好審問便是了。”寧長鳶語中的審問自然不是尋常手段。
這一點南祁楓也明白,他挑眉,“這麽不懂得憐香惜玉?”
“陛下……”寧長鳶無奈,他沒有接南祁楓的話,另外說着,“今日這一出戲演得破綻百出,姚氏如今有些沉不住氣。
他們一來是想讓岳少辛在衆人面前留下風流子弟的印象,然後他與誰在一起,自然都是為博美人歡心,跟利益無關,讓我們轉移注意力;二來,臣認為這法子應該是岳少辛和姚淩兒想的,就是剛剛那一出,想在臣身邊安插人手。”
“太師所言也是孤所想。”南祁楓點了點頭,“看來之前讓你查的事已經不用求證了,姚氏跟岳侯,确實有一定的關系。”
“陛下聖明。”
“還有那個大理寺卿,這種人存在只會危害社稷,孤明日上朝直接将他廢了。”
“陛下做主就好。”
馬車緩緩駛到鎮國将軍府,南祁楓看着對面一臉從容的男人。
“孤記得,你前些天讓孤将白靳懷派去靖州做事,如今他還未歸,你這麽迫不及待登門,是怕見到你的大舅子?”
寧長鳶回眸,薄唇微揚,“陛下還是早些回宮,畢竟這等即将為人夫的煩惱,陛下是不能體會的。”
“八字還沒有一撇。”南祁楓揶揄道,“你連馬車都沒有,待會兒如何回去。”
“陛下莫要再為臣操心,時辰到了自然有人來接。”說着,寧長鳶便下了馬車。
南祁楓望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心中慨嘆,也不知他是用什麽法子,能讓他那個渾身都是刺的皇姐這般寬容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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