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鬧劇(末尾加了800多字)

寧長鳶理了理袖口,慢條斯理地起身,一副看似恭敬的姿态,“回太後,臣以為,遲小姐舞姿傾城,這一點相信在座的大臣都有目共睹。”

寧長鳶見到遲傾,心底微漾,他沒有那麽多的精力再去管別人,重來一世,他只求南歌安穩,不管她跟南祁楓究竟如何,到底還是活着的。

他狹長的眸子斂下淺淡的陰影,眉宇間盡是冷冽。

遲傾聞言,只是向寧長鳶行了一禮,翩然站立,一直都保持着不驕不躁的态度。

姚氏的目的昭然若揭,在座的也不是傻子,只是在看向寧長鳶身側的南歌時,他們或者幸災樂禍,或者泛起一絲不足為道的同情。

果然,長公主跟帝王太後的關系如傳言那般。

“太師喜歡就好。”姚氏慈愛的笑意更甚,輕輕擡手,周嬷嬷立刻就将一道顯眼的黃色遞到了姚氏手中。

南歌看向那道懿旨,皺了皺眉。

果不其然,姚氏将懿旨放到自己的膝上,歲月不敗的臉上蘊着長輩的和藹。

“太師如今也到了适婚年齡,傾兒溫婉賢良,知書識禮,與太師的溫文爾雅倒是極為相配,今日就由哀家做主,将傾兒許給太師做妻子,正好也成全一樁美事。”

聞言,衆人都是了然的神色,胥容後仰,從一開始就露出一副看好戲的表情。

“多謝太後。”寧長鳶向姚氏又行了一禮,“只是臣已有婚約在身,恐要辜負了太後美意。”

寧長鳶此言一出,殿中不乏聽見幾聲倒抽。

南歌挑眉看向身側清魅出塵的男人,嗯?

沒等姚氏開口,寧長鳶直接道:“長公主敏惠端肅,與臣兩情相悅,臣在多日前已向陛下請了賜婚聖旨,聖旨已下,故而今日是不能再娶遲小姐了。”

男人冷沉的嗓音剛落,南歌直接愣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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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這件事是真的?”姚氏也不惱,轉頭問道。

南祁楓點了點頭,“嗯,皇姐的婚事勞母後惦記許久,如今既和太師兩情相悅,孤自是沒有不答應的道理,本想給母後一個驚喜,哪知倒是造成了現下的誤會。”

“這樣的事怎麽現在才告知哀家。”确實是有夠“驚喜”的。

姚氏心底震驚,不過神色不顯,她從來沒想過南歌竟然會答應寧長鳶,畢竟因着南祁楓的原因,也不知道他到底使了什麽手段。

白靳懷雖然一直比較看好寧長鳶,可如今聽到這人竟然連聖旨都求了,在看到自家小妹一臉震驚的模樣,他忽然有種被坑了的錯覺。

白家一家人坐在不遠處,他們的內心不比南歌複雜。

“那北麟王世子這邊……”姚氏面露難色,将一直看戲的胥容拉了進來,“世子對昭元也是一腔深情,而且北麟王的書信已經在路上了”。

聽到姑姑叫胥容,姚淩兒簡直抑制不住內心的狂喜,她花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找到胥容私下裏的住處,想到不久前他答應自己的事,臉上的神情立馬就從嫉恨變為了幸災樂禍。

胥容起身,微笑地朝姚淩兒示意,讓她心底更激動了些。

她得不到的,南歌也別想得到!

胥容勾起一抹淺笑,妖孽的臉上平添幾分興致,他朝南祁楓和姚氏拱了拱手,“陛下,太後,本世子确實心儀長公主已久,而且也在太師之前向陛下提了親……”

“是啊,這總得有個先來後到。”姚淩兒抑制不住地插了一句嘴,巧笑嫣然。

姚氏側眸打量了下姚淩兒,她這幾日做的事情她不是不知道,她不介意幫她一把,只是她心下還是不安,總覺得這胥容并非是那般任人算計之人。

縱使利益相往,可她對胥容仍然不放心。

“不過,本世子被公主果斷拒絕了……”胥容無奈地聳了聳間,仿若對顏面并不在意,這樣的話也說得堂而皇之。

殿內頓時安靜,衆人都看向這個纨绔世子爺,似乎還在等着,他能說出什麽驚人言論。

“然後呢?”姚淩兒擡眸,偏偏聲音中挾着幾分期許。

“然後……”胥容似無奈地嘆了一聲,然後擡手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墨藍色的香囊,香囊上還墜着碎玉珠子。

姚淩兒眼睛都直了,胥容果然是講信用的,她訝然地喚了一聲:“這不是長公主的香囊嗎?”

南歌瞥了眼這個沒腦子的人,紅唇輕啓:“本宮都不記得自己有過這樣的香囊,姚小姐倒是一清二楚。”

她說之前戴在身上的香囊怎麽不見了,感情是府中有些手腳不幹淨的。

不過就着胥容跟寧長鳶的關系,這家夥要是真敢把她的香囊拿出來,以身側男人的性子,這位世子爺怕是活不到離京那天。

“長公主出入宮廷,時常配着這枚香囊,相信很多人都看到了,臣女知道也并不奇怪,其做工精細,圖案更是常人不敢随便用的,不過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長公主的香囊為何會在北麟王世子的手中?”

繞了半天,姚淩兒一句話就點到南歌的痛處。

姚淩兒的話不禁引得衆人遐想,聽到殿中小聲的議論,寧長鳶眉宇間浮現出些許的不耐,在無人察覺時警告地凝了眼胥容。

胥容回以燦爛就的微笑。

他就喜歡看寧長鳶吃癟的樣子。

“胥世子,這香囊真是皇姐送給你的?”南祁楓一出聲,殿裏立刻就安靜了下來,齊齊等着胥容回答。

胥容把玩着手中的碎珠,聲音放柔了些,缱绻了幾分溫柔:“陛下,長公主的香囊怎麽可能會在本世子這裏,這個香囊是幾日前的一天晚上,淩小姐來到京都城驿站,送給本世子的。”

胥容的話有些暧昧,不亞于一道驚雷打過的效果,衆臣一個個外焦裏嫩的,瞬間炸的殿中又是一陣議論。

姚淩兒是直接懵掉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不可置信地盯着胥容,似是不相信這話是從他口中說出來的。

胥容将香囊的另一邊反過來,等她再細看那枚墨藍色香囊的時候,上面依稀還能見到一個“姚”字。

“姚小姐的眼力真好,這北麟王世子不過才拿出來,我們都還沒看清楚,你就說是長公主的,可如今卻是你的,怎麽?該不是你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大晚上出入陌生男子的居所吧?”

窦萱一早就看這個女人不爽了,一個幾乎将“白癡”二字貼在腦門上的人,得虧她是姚太後的侄女,這人若是親女,估計也就算養廢了。

窦言嵩瞪了自家女兒一眼,這人畢竟是姚太後的侄女。

窦姑娘東瞧瞧西看看,就是不看她爹的方向,不用說,也知道這個老頭是個什麽臉色。

“你胡說什麽。”姚淩兒臉色蒼白,搖搖欲墜的模樣,像是受了諸多委屈。

“世子,就算你求愛不得,也沒必要誣陷臣女。”姚淩兒瞬間變臉,頂着滿腔的委屈,徑直跪在了殿中,淚眼欲泣,“陛下,太後,臣女也不知道為什麽世子要這麽說,還請陛下太後為臣女做主。”

姚太後還沒說話,胥容就将視線緊鎖在姚淩兒身上,嗓音微涼,“姚小姐,這話本世子就不愛聽了,之前明明是你将香囊拿到本世子跟前,說是今日在殿上公開承認這是長公主送的,就能讓公主嫁給本世子為妃,如今怎還敢做不敢認了呢?”

“你到底在胡說些什麽!”姚淩兒雙拳緊握,此刻悔得腸子都青了,“好,世子既然說是臣女送的,那為何這是臣女的香囊,而非長公主的?”

驿站是岳少辛幫她找到的,那次她以幫胥容的名義見他,跟他說了自己的計劃之後,他明明同意了,此刻卻翻臉不認人,還直接将她供了出去!

本來她還不放心,可當他露出那副對南歌深情款款的模樣,她是信了的。

可現在,姚淩兒臉色鐵青,她恨不能殺了他,這人怎麽這麽會演戲!

胥容像看傻子一樣睨了她一眼,語氣悠悠道。

“自然是本世子讓人取來試探你的,若是你不開那個口,這事就這麽過去了,沒想到你還是說了,那正好讓大家看看你到底是什麽面目。

一個姑娘這麽漂亮,怎麽心腸這麽惡毒,本世子流連花叢多年,也知道君子不奪人所好,你竟然想平白污蔑長公主的清譽。本世子揭穿你,說不定,也能讓公主看清楚本世子一顆純良的心,能夠芳心暗許。”

衆人:“……”

污蔑皇室這頂帽子扣下來,姚淩兒不死也得付出巨大的代價。

姚淩兒幾乎氣得半死,恨恨地盯着胥容,半晌也說不出話。

“夠了,這都是世子的一面之詞,世子說的這些可有什麽證據?”

姚氏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姚淩兒一眼,索性也對她沒報太大的希望,沒想到她竟然連一個纨绔子弟都搞不定,還鬧得這麽難看。

胥容愣了愣,無辜地眨了眨眼睛,“什麽證據,本世子從不說謊。”

聞言,南歌忍不住笑了,“敢情他說了半天,連證據都沒有,姚淩兒都已經吓得半死,果然做賊心虛這話一點都不假。”

寧長鳶無奈地側眸,口吻中泛着寵溺,“公主可別被他帶壞了。”

南歌挑眉:“他哪裏比得上你壞。”

寧長鳶淺笑:“臣的榮幸。”

南歌:“……”

“世子既然沒有證據,還請慎言。”姚氏臉上的笑容也都僵硬了不少,“這件事既然都各執一詞,便容後再議,你先回去坐着。”

最後一句話是對着姚淩兒說的,姚淩兒臉色已經無法形容,她心中抑制不住的恨意,最後還是周嬷嬷扶着她回到位置上的。

這場堪比鬧劇的一幕就此結束,為了達到自己的另一個目的,姚氏深呼吸了一口氣,平息了自己紊亂的心緒,善解人意地說道。

“既然胥世子已經成全了昭元和太師,那也是一樁好事。那不如今日就讓好事成雙,哀家的旨意不可廢,太師一并娶了傾兒如何?就給你做平妻。哀家相信昭元大度,也不會介意的。”

南歌翻了一個白眼,依舊漫不經心的姿态,老妖婆還真會給人戴高帽子,就她這個厲害的心性,難怪父皇當年納妃都讓她準備,知道母後會不高興。

寧長鳶沉默,他是臣,一句旨意不可廢其實已經讓他沒有選擇,不過想到會有人替他解決問題,他也就沒必要讓姚氏下不來臺。

“母後。”南祁楓冷沉的聲音響起,“今日不是給孤選妃嗎?本來孤已經對遲小姐心生傾慕,如今卻給了太師,而且太師已經有婚約,這豈非令人遺憾。”

“陛下喜歡傾兒!”姚氏一臉的驚異。

“是。”南祁楓眼眸微深,“孤已經決定了,納遲傾為傾妃,君在前,臣在後,哪裏有孤相讓的道理。”

“這……”姚氏嘆了一口氣,似為難地說道,“也罷,那就是太師沒福分了,既然陛下喜歡,納了便是。”

“傳孤旨意,納姚侯義女遲傾為傾妃,入住萱華宮。”

“謝陛下。”遲傾跪下謝恩。

見達到目的,姚氏唇際勾出滿意的笑容。

南祁楓別有深意地看了寧長鳶一眼,擡手捏了捏眉心,他還是進了姚氏的套,若他真的将遲傾給了寧長鳶,只怕君臣之間會生嫌隙,而且皇姐那邊……他只會更還不清。

舞蹈繼續,只是衆臣都各懷心思,懂的人自然懂,看不透的人也只會覺得這是一場破費周折的劇場。

“你知道他會娶遲傾?”南歌問道,所以一開始這人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态。

寧長鳶點了點頭,“陛下沒得選。”

側頭跟南歌說話的時候,寧長鳶察覺到殿裏的異樣,墨眸驟然泛起冷凜,一把将南歌拉入了懷中,“公主小心。”

魚兒來了。

而就在此時,最亮的燭臺被一柄劍砍斷,殿中暗了一片,本來剛剛還在表演的人騰空躍起,露出了寒劍,向上首的幾人攻去。

驚變往往就在這一瞬間,很多人都沒反應過來,姚氏也是臉色驟變,被周嬷嬷往角落裏護去。

“來人,護駕!”

宮宴驚變,南歌本想跟那些刺客動手,結果被寧長鳶緊緊摟在懷中,她連掙紮的餘地都沒有。

景于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倆人面前,在刺客中間游刃有餘。

南歌瞪了寧長鳶一眼,你不願暴露自己,我去總沒事吧。

知道女孩兒的意圖,寧長鳶手臂未松,用沒得商量的語氣道:“太危險,不準去。”

南歌指了指環在自己腰際的鐵臂,“那你先松開我行吧,沒那麽嬌弱。”

寧長鳶垂眸凝着有些不老實的小女人,手臂的力道未變,沒理她。

南歌一頭黑線。

“主子,公主,你們沒事吧?”景于解決了幾個,護在他們身前問道。

“人呢?”寧長鳶低聲問道。

“已經混進來了。”景于壓着嗓子說道。

“什麽人混進來了?”南歌不想聽着這對主仆打啞謎。

寧長鳶也沒瞞她,“我們的人。”

想了想,南歌才明白他的意思,“你是說你派人當刺客?”

“是侍衛,刺客是鳳譯的人。”寧長鳶點了點頭,“鳳譯越獄了,臣派人僞裝将他換了出去,鳳卓棄了他,以他的性子,再添一把火,狗急跳牆的事不是做不出來。

反正該招的都招幹淨了,也沒什麽用處,不如借他的手再做最後一點事,讓姚氏見點血。”

南歌身子一僵,有些無奈,聽着男人無比淡定的話,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怕了?”寧長鳶明顯能感受到南歌的變化,眉梢微蹙。

此刻南歌已經放棄了掙紮,将身子大半的重量都倚在寧長鳶的身上,懶懶道:“是啊,太師這麽會算計人,本宮以後被賣了可能還不自知。”

“呵……”寧長鳶輕笑出了聲,“臣哪裏舍得。”

不跟他油嘴滑舌,南歌想到一個問題,“你放那些刺客進來,南祁楓會不會查到你身上。”

“今夜的晚宴都是姚氏一手安排,巡邏保衛等職責都落在姚侯身上,跟臣可一點關系都沒有,只能說,他們未盡心,護主不利。”

南歌撇撇嘴,白擔心了。

禦林軍正在與大部分刺客抵抗,另一邊,姚淩兒跟着姚氏躲在一個隐蔽處,由周嬷嬷護着。

暗黑燈火下,不知是誰在這邊喊了一句“長公主小心”,一道寒光乍現,冷芒驚了姚氏,她想也沒想就将姚淩兒拉到了身前。

劍過穿心,姚淩兒一聲尖叫過後,“砰”地一聲倒在了地上,沒了生息,死時眼睛還睜得老大,似乎是不相信,一直疼愛她的姑姑,會拿她擋劍。

而今日胥容口中的話,因為姚淩兒的死,注定無法佐證,她至死都背負着衆人的懷疑,盡管這并非捏造。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的更新在晚上九點,文章在末尾又加了點情節,付過錢的小讀者記得再看一遍後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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