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纾解

南歌不緊不慢地從袖中拿出來了一塊小金印,唇角揚起一個很淺的弧度,眸中帶着幾分懷念,“還記得嗎?這是你送給我的第一份禮物。”

南祁楓的神色有些複雜,嗓子澀澀的,沒有說出話,只是點了點頭。

當時的南祁楓也還只是個孩子,他天資聰穎,自小就展現出了驚人的天賦,加上自身極為勤奮刻苦,當時教幾位小皇子的太傅都在誇他。

這一來二往的,先皇也就知道了,欣慰之餘将他送去了東宮,跟着太子。

所以即便當時他的母親過世,他被不受寵的姚氏養在膝下,也沒有人再敢欺負他,一來是無人敢得罪太子,二來,也是因為當時的小混世魔王南歌的相護。

南祁楓很乖,長得也很可愛,相比于他對太子的敬重,跟南歌倒是更顯得親近些。

南歌喜歡捏他的臉蛋,他當時也只是傻傻的,睜着烏溜溜的眼睛,腼腆又羞澀地瞅着對方。

有一次下了學,南祁楓風風火火地就趕到了東宮,将那枚小金印放到了南歌的手中,“皇姐,送給你,這是我贏了所有人,太傅獎勵的哦。”

其實,他們年少時的感情,真的很好。

南歌眸光落在如今沉穩內斂的少年身上,聲音很輕,“你如今既還願意叫我一聲皇姐,那我也信你一回。”

聞言,南祁楓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被南歌的下一句話愣在了原處。

“父皇和皇兄的事,你解釋給我聽,你說,我便信。”

南祁楓放在膝上的拳頭緊握,指關節泛着白,眼裏流露出幾分滄冷,男人的眼尾暈開絲絲薄紅,“他們真的不是我殺的。”

“嗯。”南歌一動不動地注視着他,“那你為什麽要殺人滅口?”

南歌抓了子修,是南祁楓一來就已經知道的。

女孩兒的話音落下,南祁楓深色的睫毛輕垂,他的眼睛裏像沁了濃稠的墨,沾染了無邊的夜色,細細密密的,斂盡了所有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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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氛圍就像是凝固了,他們中間隔着厚厚的冰層,比窗外呼嘯的冷風還要凍人。

他們對坐着,各自沉默,心中皆是複雜難辨的情緒。

對南祁楓,南歌這次,也是這幾個月以來從未有過的耐心。

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南祁楓擡眸,清潤的聲音中多了幾分潇涼,嗓子啞得不像話,“皇姐,你不用知道這些。”

太沉重了,他一個背負就好。

南歌掀了掀眼簾,睨了他一眼,随即拿起桌上的那柄劍,丢到南祁楓的面前,“你不說,我亦沒有理由信你,反正你已經滅了那麽多口,那把我也殺了吧,省的日後麻煩。”

南祁楓僵滞地看着她,“皇姐,你明知道我不會……”

“也行,你下不了手殺我,那你自裁。”南歌将劍從鞘裏拔出來,刀刃上現出淩厲的鋒芒。

南祁楓張了張唇瓣,沒有說話,倆人再一次陷入沉默。

少頃,南歌輕笑了一聲,笑得魅惑橫生,眼底深處卻是無盡的滄桑,聲音無比平靜:“祁楓,你今日來了,便走不了了,我只想做個了結,你下不了手殺了我,我亦下不了手動你。

東宮裏,已經布滿了我的人,他們解決了你之後,弑君的罪名也會讓我粉身碎骨,同歸于盡,也挺好。”

那樣沉痛的記憶她已經背負了一世,這一世,再也背不動了。

“皇姐。”南祁楓輕輕呢喃。

他看着南歌此時的神情,總覺得眼前的女子跟記憶中的模樣相差了好遠好遠,明明大他不過兩歲有餘,此時她的眼神裏卻是飽經風霜後的沉斂,那般沉重,那般深刻,總覺着,她像是經歷了幾十年的光陰洗蛻。

原以為自己背負着的一切已經夠壓抑,可眼前的她似背負着比他更為深沉,更為殘酷,更為無法觸及的傷痛。

她,好似失去了很多東西。

現在,已經不能再失去了。

“皇姐,我都告訴你……”南祁楓不忍,即使知道說了之後她可能會受不住,但比較起如今她幾乎死寂的模樣,他終究是開了口。

“父皇的那碗藥是我端去的,卻也是他讓我端去的……”

南歌漆黑的眼睛裏,終是有了輕微的波動。

南祁楓頓了頓,接着開口道:“父皇,是我此生見過,最薄情的人,他對所有人都沒有心,卻對一個女子上了瘾。

她叫白風華,你的母後。

白将軍的女兒驚才絕豔,文武雙全,美得不可思議,她完全可以享受着錦衣榮華的生活,卻醉心沙場,保家衛國,成了南國唯一一個功勳卓著的女将軍。

因着她父親的緣故,她沒有許給任何皇子,無數上門來求親的人都被擋了回去,她也只願嫁給自己喜歡的人。

那一年,熙國進犯,女将軍再次率軍出征,只是這一次,她并沒有來及時回來,當時南國只有一條軍情:奸細出賣,南國失城池三座,将軍戰敗被困餘州,下落不明。

後來很多人都在找她,包括當時才登基不久的新帝。一年後,就是這位帝王,将失蹤的女将軍接回了京。所有人都知道是陛下救了她,卻不知道他們到底發生了什麽。

一月之後,帝王立鎮國将軍白鴻熙之女白風華為後。兩月之後,皇後懷孕,八月之後,早産,生下了當今太子,南祁钰。

這是明面上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說到這裏時,南祁楓嗓子啞了下,他深深地看向南歌:“皇姐,我最後見父皇的那日,我知道當今太子并非早産而是足月生産,當時父皇接到皇後的時候,她已經懷有身孕。”

“什……什麽?”南歌震驚地看着他,“我皇兄他……?”

南祁楓沉重地點了點頭,“皇兄并非龍脈。”

“這怎麽可能?”南歌手上的指甲幾近陷入血肉中,脆弱的小臉上愈發蒼白。

“皇後失蹤的那段時間,身受重傷,被一神醫公子救起,倆人心心相惜,有互許終生之意。就在皇後為了逼那位公子早日見她父母,懷了孕之後,神醫公子卻因采藥失足墜崖……此時父皇出現了,将她帶了回去。”

“那母後已有心上人,怎麽甘願再嫁給父皇?”

南祁楓面色微涼,“帝王手段,威逼利誘,以腹中之子做挾。”

“可是我們這位父皇,遠比我們想象得還要殘忍,那日的奸細,其實就是他安排的……本來想親自救,卻被那位公子捷足先登了。”

“三座城池換美人,将士屍骨未寒,當時熙國攻占時,燒殺掠奪,血流成河,八萬百姓流離失所,死亡人數達到二十四萬,這份罪孽實在是太重了,重到所有人都背負不起,堂堂一國之君啊,他怎麽做得出來。

後來皇後娘娘在生下你之後,竟然知道了這些事,這份罪孽她無力承擔,便在平日送給君王的湯膳中下了毒,這毒不會取他性命,卻會讓他一點一點地将自己最珍愛的人忘卻,這是她給他的懲罰。

後來父皇感覺到自己記憶的變化,他也只是以為自己身上罪孽太深,上天的報應,可他不願忘記皇後,所以一紙一筆,将烙在心間上的痕跡全都記了下來,每日一張,他不信別人的講述,他只信自己。

所以即便他真的已經将對皇後的這份記憶失去了,可依舊尊她,護她,他知道,這人是他的肋骨,是命中的唯依。

皇後讓他納妃,他便納;皇後讓他為皇家開枝散葉,他便寵幸那些他連名字都不記得的妃子;皇後讓他勤政愛民,他便整日整日都待在禦書房批折子,見大臣……

直到皇後心頭郁結,病逝了……他的心也終究是空了。”

“他變得更冷,更寡情,他早就不願活着了,只是他還想再做一件事……”

“什麽?”南歌聽完這些,早已淚流滿面,聲音也啞了。

“他終究是無法讓一個外人來坐他的位置,即使他知道皇兄的才幹抱負。”南祁楓的眼眶也開始變得猩紅。

“所以他讓皇兄去打仗,他明明知道那一次,去的人根本沒有活路,可他還是讓他去了。後來,就真的傳來了皇太子以身殉國的消息……皇兄沒有打過仗,我擔心,想去幫他,可是我卻什麽都挽救不了。”

“也許是沒有了執念,這一次之後,他也病了。

後來我回到宮中,問他為什麽非要派皇兄去不可,他只說那是他身為太子該做的,讓他殉國也是一種榮耀,他早就該死,跟他爹一樣該死。當時,我從來沒有那麽恨一個人。

所以那一晚,他召見我,他要那種藥,我便給,他說他要傳位給我,我便接。

他把這些年寫過的記憶全都給我看了,我知道這些後,也跟他吵,問他如何頂下這滔天的罪孽還能茍活這麽久,他卻至死也沒有半點後悔,他還是那樣冷漠地看着我,沒有人性,沒有心。他面無表情地喝下了那碗藥,我亦沒有阻止……”

說完,空氣幾乎死寂。

聽完了這所有,南歌呼吸滞了滞,感覺身體從外到內都是冰涼的,刺骨的寒,她頭皮發麻,背脊的冷汗一陣一陣襲來,她只覺得南祁楓嘴裏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是那麽觸目驚心。

真相一層一層地扒開,露出它原本的不堪,還血淋淋的。

“皇姐……他說我是所有皇子中最像他的,我當時還否認,可是後來,我竟然覺得還真是,我也自私。

我把他寫的那些文字燒的一幹二淨,當年所有知情者都被他殺了,我為了隐瞞,也殺了很多人。

這些事不能被旁人知曉,任何人都不能,這份罪孽真的太重太重,若是被天下人知曉,父皇會被讨伐,這是他自作孽,可皇後娘娘,她一代名将将背負禍國之罪,包括皇兄,這樣溫雅仁慈,心系天下的儲君,也會因他的身世被所有人戳脊梁骨。

逝者已矣,在他們還活着的時候,我什麽都做不了,死後不能讓他們再背負罵名,若被有心之人利用,整個南國皇室都逃不了幹系,白将軍一家也會被連累,南國本就朝廷動蕩,不能再內憂外患了。

此事幹系重大,我是男子,承受的能力自然比你要強,如今你非要知曉,還望皇姐能夠承受得住……”

說完,南祁楓露出一絲溫柔的淺笑,他從懷中拿出一張手帕,伸手輕輕地幫南歌拭了拭眼淚。

南歌淚眼摩挲地看着眼前溫和的少年,她愣了許久,撐起身子站了起來,走到他的身側,雙手交疊,“祁楓,皇姐跟你道歉,皇姐對不起你。”冤枉了你那麽久,還傷過你那麽多次,還差點殺了你……

“皇姐!”南祁楓震驚出聲,想也沒想就阻止了南歌即将下跪的舉動,手緊握住她的手臂,聲音有些顫抖,“你這是做什麽!”

“我不配做你皇姐。”即使南歌知道,上一世的她只是個引子,但那些征戰的過往,逼宮的畫面,還是讓她愧疚之極。

這一世,差一點,她又誤會了他。

“這一生,我便只剩下皇姐一個親人了,沒有你,誰也做不了我的姐姐。”南祁楓依舊用手支撐着南歌的身體,“少時,若無皇姐,我還是那個被皇子們欺負辱罵,說克死了母親的人,墜入冰河那次,若無皇姐舍身救我,我如今哪還站在皇姐面前……”

南祁楓擡手再擦了下南歌臉頰上的淚,如今他長高了,長大了,比他的皇姐高了大半個頭,手上有了權,有能力護着自己的皇姐了。

“皇姐不怪我,就夠了……”南祁楓溫聲道,少年鳳眸輕揚,薄唇挂着淺笑。

“以後皇姐不會允許任何人欺負你。”南歌含淚,擡手摸了摸少年的發髻,這是她皇兄給她拐來的弟弟,她該信他的。

南歌熬了這一夜,熬了上一輩子,今日所有的事情都有了頭,她的心,終于不那麽累,不那麽煎熬了……

眼前原本清晰的畫面逐漸朦胧,徹底黑了。

南歌暈了過去。

“皇姐!”南祁楓被南歌突然的情況吓到,他俯身将人打橫抱起,急匆匆往外走。

門剛打開,便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長身玉立,披了件黑色的鬥篷,任由寒霜吹在臉上,他眉眼如畫,面冠如玉,墨發間染了些白色的雪,頭上的天光,還隐隐有些霧沉沉的。

南祁楓快步走過去,狹長的眸中蘊了薄怒,聲音冷沉至極,“這下你滿意了!”

寧長鳶眉眼微擡,看了他一眼,随後愛溺的目光便落在他懷中的女孩兒身上,沒有絲毫惹了君王的覺悟,輕聲道:“陛下,您不方便,公主給臣吧。”

言罷,便伸手将南歌抱了過去,擡了擡鬥篷,将女孩罩在裏面。

南祁楓冷着臉,第一次,對寧長鳶生這麽大的氣,今日之事,別以為他不知道都是寧長鳶謀劃的,為的,就是逼他對南歌坦白。

“這半月別來上朝了,孤不想看到你。”南祁楓沉聲命令道。

寧長鳶面上沒有半分波瀾,溫聲道:“臣遵旨。”

南祁楓冷睨了他一眼,擡步準備離開,似想到了什麽,警告道:“把你在東宮安排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人撤走,這麽大動靜,會被人發現。”

寧長鳶劍眉微動,眼尾挑了挑,“陛下多慮了,這裏只有臣和公主兩個人。”

敢騙他!南祁楓額角青筋突突,冷笑了一聲,“呵!”甩袖離開了。

南祁楓走後,寧長鳶看着懷中不省人事的人兒,面露不忍,傾身用臉挨了挨她有些冰涼的臉蛋,親昵地吻了吻。

輕嗔了一聲:“傻姑娘。”

終于,以後他的女孩兒心裏,完完全全屬于他一個人了。

南祁楓回去後沒多久,子修便回來了,他跪在地上,背脊挺直,“請主子責罰。”

南祁楓擡手揉了揉眉心,“起來吧,這次便罷了。”

子修怔住,神色訝然地看向他,主子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慈悲了?雖然心中疑惑,不過他也能看出他沒有生氣,便起了身。

“謝主子開恩,不過,那粟厲那邊?”

“不用管。”南祁楓擺了擺手,“寧太師會處理幹淨的。”

這人怎麽可能允許對皇姐有威脅的人還活着,利用完了,自然不能留,心地狠辣程度簡直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

憑寧長鳶的武功,他們在裏面說的話,他定然一字不落地聽了進去,若非全然信任,他又怎麽可能明知道外面有人,還跟皇姐說出那些醜陋的真相。

不過信任歸信任,生氣歸生氣,敢算計他,他若一點都不罰,如何對得起自己帝王的威信!

時過五日。

南歌身體恢複,心事也都放下了,她晨起陪着白靳懷練劍,精神也好了很多。

“小妹的劍術精益了不少。”白靳懷收回劍,對着面前眉眼帶笑的女孩兒贊賞道。

南歌朝他揮了揮劍,調侃道:“還是表哥這位師父教得好。”

“貧嘴。”白靳懷輕笑着說道,擡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跟哥哥一起去用早膳。”

“好。”南歌朝他笑了笑。

餐桌上,白靳懷給南歌夾了個水晶餃,“對了,這幾日寧長鳶都沒去上朝,被陛下勒令在府中閉門思過,你知道這倆人發生了什麽事嗎?”

“閉門思過?”南歌驚訝地眨了眨眼,腦海中浮現出那個溫文爾雅的男子在府中思過的樣子,不禁笑出了聲。

“你還笑。”白靳懷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陛下也沒有明說,但是一旦有人提起此事,他都是冷怒制止,還當朝責罵過說情之人,這讓朝堂中很多人都覺得寧長鳶這次,是犯了陛下大忌,恐地位不穩。”

南歌煞有其事地點了點頭,“聽上去這麽嚴重哦。”

白靳懷看她心不在焉的小表情,就知道自己的話她沒放在心上,有些無奈,“寧長鳶一向都是陛下跟前的大紅人,這次陛下鐵了心沒給他留面子,明顯有打壓的意思,朝臣都議論紛紛,甚至有人說寧太師這次,是被你跟陛下的恩怨牽連。”

南歌一怔,目光中帶了幾分心虛,小聲嘟囔道:“他确實是被我牽連的來着。”

“你說什麽?”白靳懷眉頭狠狠一皺,“小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事?”

“沒有沒有,我什麽都不知道。”南歌搖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白靳懷一臉懷疑地看着她。

用過早膳之後,南歌跑到了舅媽柳月茗的房間裏,把這幾日繡好的荷包拿給她看:“舅母,你看我繡得怎麽樣?”

柳月茗是出了名的溫婉才女,她的女紅也是一絕。

“這裏針腳還不夠細。”說着,柳月茗拿過針線,幫南歌處理了那一點點的瑕疵。

一邊繡着,一邊調侃,“我聽你舅舅說,你未來夫君惹得陛下龍顏大怒,都好幾日沒上朝了,你怎的還這般心大,我瞧着,這幾日你心情倒還不錯的樣子,這不知道的,還以為太師跟你有仇呢。”

南歌撐着下巴,一臉悠閑地盯着她刺繡,“我這不是正知道他如今難過,才想繡個荷包送給他,哄哄他嘛。”

“你呀。”柳月茗繡好之後,将她遞給南歌,用手指輕點了點女孩兒的額頭,“你是不是等下又要趁着他們父子三人上朝,偷偷溜去太師府?”

南歌開心地翻看着手裏的荷包,聞言,摟住柳月茗的手臂晃了晃,撒嬌道:“舅母,你不會告訴外公的,對不對,對不對?”

“快去快回。”柳月茗疼愛地看着自己的外甥女,“今日午膳,你可是答應了外公要在碧月閣陪他的。”

“知道了,他就是惦記瓊華公子的酒了。”南歌拿着荷包,飛快地就不見了人影。

柳月茗瞧着南歌急不可耐的模樣,用手絹掩了掩嘴角的笑意。

南歌那日昏迷,被寧長鳶從宮裏帶回太師府了,等她醒了後,喂她喝了點粥,已經确定身子無大礙才說了些寬慰她的話,接着送回了将軍府。

這幾日她還是偶爾會憶起上一世的那些不愉快,今生既然上蒼讓她重來了一遍,她亦不願再辜負真正關心她的人。

想到寧長鳶,南歌忽然想早點嫁給他了。

走到太師府,南歌在門口瞥見兩個熟悉的身影,走近後,他們同侍衛同向她行禮,“參見長公主。”

南歌點了點頭,徑直往裏走,她進寧長鳶的府邸從來都不需要通報。

“長公主。”書宜聽到下人的回禀,很快就走了出來,拱手向她拘了一禮,“主子在書房練字,屬下帶您去。”

“別,你悄悄的,我自己去。”南歌擡手拒絕了他。

書宜點了點頭。

然後南歌就悠閑地往寧長鳶的書房走去了。

一路上,她發現外院的那些下人一個個都滿面哀愁,還一副憂心惶惶的模樣,等走到內院的時候,又是另一番景象,基本上個個都面色恭敬冷漠,沒有半點哀怨的跡象。

估摸着裏面的這些人都不簡單。

南歌走到寧長鳶的書房外,擡手敲了敲門,等了會兒,裏面沒傳來動靜,南歌有些疑惑,就着門縫往裏面瞅了瞅,什麽都沒瞧見,于是很有耐心地再敲了敲。

“有事說!”驟然傳來一聲比外面雪融化時的空氣還冷的聲音。

南歌撇了撇嘴,有些小郁悶,徑直推開了門。

門直接被推開,擾了寧長鳶練字,他眉頭狠狠一皺,不耐地将筆放下,冷厲的眸光朝來人射去。

等看清楚人的時候,愠怒的俊顏上染了幾分錯愕,随即柔軟了下來,不過臉色依舊不是很好。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嘛?”南歌不開心地咕哝着,一步一步朝他走近。

面前的人雖緩和了神情,不過依舊沒理她,不過那表情,好像比她還幽怨哦。

南歌走近,看到他桌上龍飛鳳舞的字,一點都不像他平日裏一本正經的樣子,字很漂亮,就是整張紙寫得亂糟糟的。

“喏。”南歌從懷中掏出繡好的荷包,塞到他手上,“我女紅不好,不許嫌棄。”

手被女孩兒拉了過去,塞了一個絲滑的東西,寧長鳶長睫微垂,目光落在手中那個繡了幾只孔雀的荷包上,心中軟得不可思議。

他伸手将面前的女孩兒摟進懷中抱着,将下巴輕輕擱在她的肩頭,聲音溫溫潤潤的,像極了外面雪化開的感覺,“這都好幾天了。”

南歌老實地趴在他的懷裏,異常乖巧,她好似聽出了寧長鳶語氣中的委屈,“我這不是在給你繡荷包嘛,今日繡好了,等外公他們剛走,我就來了。”

說來也不容易,那日寧長鳶送南歌回去的時候,剛好撞見了白鴻熙,他吹胡子瞪眼地看着倆人,他連他外孫女什麽時候跑出去見人的都不知道!

當時便狠狠訓了寧長鳶一頓,連帶着南歌,也讓她最近不許去找他,一個女孩子,還未成婚,像什麽話!

寧長鳶抱了好一會兒才松開她,低頭看着自己手上的荷包,臉上盡是笑意,一點兒被君王冷落還在閉門思過的自覺都沒有,完全一副沉溺女色的模樣。

忽然,寧長鳶看到南歌袖中還有幾絲線,他凝了片刻,捉住女孩兒的手,從裏面又扯出一個荷包,與手中這個不同,這個是金色的,上面還繡了一只麒麟。

寧長鳶拿起荷包,一臉認真地問:“這又是給誰的?”

南歌暗道不好,她太着急了,忘了把這個放好,一并帶來了。

“給我弟弟的。”南歌垂着腦袋,看着自己的腳尖,老老實實地回答着。

雖然心中已經有了答案,寧長鳶還是沒忍住擰眉,他将荷包放到一邊,雙手将女孩兒的臉蛋捧起來,滿是醋意地狠狠吻了吻那張粉唇。

不悅地睨着她道:“他現在不讓我上朝,還禁我足,還派了他的兩個侍衛看着我,你對他倒是真好!”

“所以我都沒見他,只想見你啊。”南歌看着近在遲尺的那張容顏,輕哄着。

寧長鳶佯怒,又啄了啄南歌的唇瓣,坐下之後把人直接放到自己的腿上,一言不發地摟在懷中,像是在賭氣。

南歌好笑地看了他幾眼,想着,眼珠轉了轉,湊近寧長鳶的耳畔,小聲說了幾句話。

聽清了後,寧長鳶眼睛頓時亮了些,環住女孩腰際的手臂緊了緊,“真的?”

南歌小雞啄米似地點了點頭。

“為什麽給他繡麒麟,我的是孔雀?”寧長鳶忽然出聲。

聞此,南歌眸中劃過一抹心虛,然後正了正神色,一本正經道:“麒麟象征祥瑞,而我給你的雌雄孔雀寓意着夫妻同心。”

“我怎麽記得小時候你就給他繡了一只孔雀?”寧長鳶忽而陰恻恻地說道,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

“這個!”南歌頓時啞然,這個你居然都還能記得住!

“你不是只會繡這兩個圖案吧?”

南歌:“……”你真會猜!

“我還要不一樣的。”

南歌:“……”得寸進尺!

“我……”南歌“不會”這兩個詞都還沒說出來,寧長鳶便沉聲道:“學。”

南歌瞪了他一眼,語氣焉焉的,“學……”

“乖。”

寧長鳶親昵地觸了觸南歌的臉蛋,想到女孩兒剛剛在自己耳邊的低語,唇角的弧度收也收不住。

年後就成親呢……

此時此刻,岳侯府。

沒有了寧長鳶,這幾日岳痕在朝堂之上可謂是風光無限。

即使所有人都不明白這位太師為何會落得如此下場,可很多人還是耐不住心中動搖。

誰都看的出如今的形式,寧太師與這位京都城正炙手可熱的侯爺分庭抗禮,如今太師開罪了陛下,眼看着岳侯的地位蒸蒸日上,個別牆頭草已經開始朝着岳侯府示好。

“爹,如今我們眼前的形式大好啊。”岳少辛這幾日也是風光得很,巴結他的人不在少數。

岳痕不似岳少辛那麽心大,他到現在都沒想明白當今帝王這是鬧的哪一出。太後那邊給他傳遞的那些消息都足以證明南歌和南祁楓私下裏沒有見過,雖然之前偶爾南祁楓會留寧長鳶在書房議事,可到底也不知道他們說些什麽。

“還是小心行事。”岳痕臉色有些嚴肅,“即使寧長鳶如今被困,也只是一時,以這人的手段,即使他不出府,也能算計。”

“即使他會算計又如何,經此一事,他跟陛下之間,肯定也回不到之前那般了,他堂堂太師,如今被禁足,臉面上也過不去。”岳少辛冷笑道。

“這倒是。”岳痕點了點頭,鷹隽般的眸中終于染了幾分笑意,随即又問道,“大理寺那般可有傳來什麽消息?”

“暫時還沒有。”

“再查。”

“是。”

作者有話要說:接下來的線就是成親,然後虐一堆渣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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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