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信任
清晨萱華宮。
“外面到底發生麽麽事了?怎麽亂哄哄的。”
遲傾剛剛晨起化好妝,就聽到從牆外傳來的聲音,下意識往外瞧了一眼,随後将月芙喚了進來。
月芙本候在門外,聽到裏面傳喚,跑了兩步進來,她的眸子裏有些複雜,俯在遲傾的耳邊道:“娘娘,白統領正奉旨在搜宮,說是找別國奸細。”
“別國奸細?”遲傾回過頭,疑惑道。
“是的娘娘,人贓并獲。”月芙垂首在遲傾耳邊說道,“是個小宮女,她出宮時衣服夾層中被搜出來一個小竹箋,人已經拖去刑部審了,但她始終說這東西別人給她的。”
遲傾颦眉,“知道是什麽人給的嗎?”
“這些奴婢暫時打聽不到,不過見白統領大肆搜宮的模樣,似乎也沒什麽确切指向的人。”月芙小聲說道。
遲傾臉色微變,漂亮的眸子深了幾分,“是我們的人嗎?”
“我們的人不敢瞞着娘娘行動。”說道這兒,月芙其實也有些不自信,“但若是王爺還安排了其他人……”
此中含義不言而喻。
“娘娘,會不會是我們這幾次傳過去的消息讓王爺不滿,所以他才會這樣做?”月芙其實跟寧王手下的人接觸得比較多,心裏對這位爺的手段也頗為忌憚。
遲傾沒有說話,只是望了眼依舊能聽見聲響的外牆,“既然跟我們沒關系,那就不用擔心。”
聽到越來越近的動靜,月芙莫名有些不安:“娘娘你說白統領會不會也到我們宮裏來搜?”
遲傾看向宮牆,思緒悠遠,薄唇翕動,“不會。”
正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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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忽然傳來道聲音——“陛下到。”
“好了,別亂想。”遲傾面色依舊淡淡的,唇際勾出一絲輕弧,清淺的眸注視着那道越來越近的明黃色身影,“參見陛下。”
“免了。”來人穩健闊步地走了過來,手扶住遲傾的臂彎,微微垂首,目光落在女孩兒的耳畔,聲音略沉,帶着幾分撩人的味道,“傾兒還未用早膳吧,一起。”
倆人坐在餐桌上,這還是第一次他們共同吃早餐,一般這時候南祁楓都在上朝。
遲傾看着給她夾菜的男人,眼神裏有困惑也有些微不可見的暖意。
“今日免了朝。”南祁楓輕擡了下眼解釋道,對面時常瞟來的疑惑小眼神他想忽視都難,“等會兒孤帶你去一個地方。”
“好。”遲傾吃着男人給她夾的水晶包喝着粥,沒有猶豫地點了點頭。
南祁楓挑眉看了她一眼,這姑娘倒還真乖,竟然什麽都不問,也不怕他把她賣了。
逾時,當遲傾在寝殿內換好了南祁楓給她準備好的衣服。
一身鵝黃色的緊袖衣,樸素得不能再樸素了,顏色從衣領到裙擺逐漸變深,層層暈開,除了袖口處的金色暗紋,麽麽其他的裝飾都沒有。
女孩兒的頭發挽成一個馬尾,鬓邊留了兩促碎發,傾城的容顏上點了淡妝,跟平日裏她的裝束完全是兩個風格,英氣十足。
“陛下,我們是要出宮嗎?”遲傾換好後,也很是自然地走到南祁楓的面前問道。
彼時,對面的男人也将那身明黃的龍袍褪下,換上一身簡單的勁裝,只是那通身淩厲尊貴的氣質,依舊無端吸引人的目光。
“是要出宮,不過為了掩人耳目,就辛苦愛妃了。”說着,南祁楓拉着遲傾的手腕,徑直走到了萱華宮的另一間宮室。
他們進去後,還有一股子黴味兒,和着塵土的氣息刺激着鼻子。
這裏是放雜物的地方,遲傾雖然有些疑惑,不過見旁邊這人輕車熟路的模樣,倒也沒多問。
南祁楓走到一面小門旁,将遲傾的手放開後,男人凝眸,雙手運力,直接将這面牆往前推了半個人的長度,不多時,就看到地面露出了一個地洞。
遲傾略呆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切,當男人的動作停止後,遲傾也沒忘給他遞過去一張手帕擦手。
“走吧。”說着,南祁楓伸手将女孩兒拉了過來,帶着她小心踏入石階。
裏面的道路不止一條,若不是男人自身帶着夜明珠,估計麽麽也看不見。
“這裏是地宮,南國開國皇帝所建,出去的道路只有一條,一旦走錯只能等死,裏面的空氣稀薄,如果不是練武之人,在裏面一天都待不了。”
南祁楓拉着遲傾的手,邊走邊給女孩兒解釋着,隐隐可聽見回聲。
遲傾黛眉微蹙,她看得出,若非武力絕對高深之人,恐連進入地宮的那道門都打不開,這裏沒有打掃過的痕跡,意味着知道這座地宮的人寥寥可數。
約莫一個半時辰,他們從才皇宮後山的一處山洞走了出去。
“傾兒你還好吧?”南祁楓也是第一次帶女孩子從這裏面出去,不知道她還能不能受得了。
遲傾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南祁楓還是不放心,目光緊鎖在遲傾染了幾分紅暈的臉上,“累了要說。”
遲傾嘴角露出一個笑容,“陛下放心。”
倆人繼續往深裏走,幾乎連路都看不到,每一個腳步都是新鮮的腳印,遲傾往周圍瞧了瞧,被南祁楓握在手中的掌心出了許多汗。
“陛下,不是說這座山裏有野獸,平日裏都不許人來嗎?”
遲傾走得有些熱,但冬日裏的溫度,加上這山裏的潮濕,依舊使女孩兒的臉凍得冰冰涼涼。
“嗯。”南祁楓也不否認,意味深長道,“尋常會有,孤來了就不會有。”
“哦。”遲傾微喘,也不再多問什麽。
後山深處。
遲傾到了地方,看着眼前這不可思議的一切,心中徒然一窒,她的目光中難掩震驚,她從來沒想過,南祁楓帶她來的這個地方會是——練兵場。
眼前的地方幾乎是将山挖了一塊,建造的場地像一座閣樓聳立,每一層都有不同的訓練內容,入目的場地極為繁雜,其鐵索棧橋變換之處,光憑記憶,一時半會兒根本記不下來。
兵器相接的金屬聲和着震天的吶喊聲,肅殺的氣息給人撲面而來的壓迫感。
南祁楓和遲傾站在高地,俯瞰着這一切,旁邊候着一位面無表情但姿态極度恭敬的人。
“陛下為什麽要帶臣妾來這兒?”遲傾驚得半天找不到自己的聲音,等她回過神,才喃喃地向身側的人詢問。
“此處是南朝歷代帝王訓練暗衛的地方,帝位之上充滿了算計和殺機,總得有人為帝王處理一些暗處的事情,和那些見不得光的血腥。”
南祁楓見遲傾的模樣,墨眸漸深,知曉已達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也就接着開口。
“一國之君也得有屬于自己的勢力,先祖建造這個地方,就是想要把皇宮牢牢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住在皇城裏的那些人,總會有人自以為是,以為禦林軍才是守衛皇宮的最後一道防線,然後就想通過各種手段去把他們掌控在手,其實不然,這些人才是。
他們不會卷入争權謀儲的紛争,永遠只聽命于當今皇帝,是帝王手中最鋒利的那柄武器。”
言及此,南祁楓轉過身,微涼的手指将遲傾的下巴擡起,力道有些霸道強勢,一雙旋着暗色的眸子緊緊睨着女孩兒還有些驚駭的眼睛。
“傾兒,你既信孤,孤也願意待你坦誠,你不能讓孤失望。”
這句話重重地砸在遲傾的心口,像是承諾,她的腦海中無暇顧及其他,以至于都忽略了下巴處傳來的生疼感。
遲傾羽睫輕輕顫動,她望着那黑淵般的眸子裏,心止不住地跳動,這些事都超乎了她的想象。
她何嘗不明白南祁楓的意思,這裏才是帝王真正的勢力所在,皇宮裏的那些人再會算計,那些人的手也伸不到這裏。
皇宮那座奢靡繁華的土地,緊挨着一個地獄般的地方,一不小心就會成為血海屍山,而這一切,原不過帝王的一個命令。
麽麽皇親國戚,麽麽權兵衆臣,那些人的一舉一動皆在帝王的掌控之下,他們以為的權利,不過是帝王的賞賜恩惠,麽麽奪權,那都只不過是個笑話。
這南國的皇帝,從先祖開始,就已經在未雨綢缪,這其中的帝王之術,當真聞之毛骨悚然,觸之驚心。
姚氏……在南祁楓做了帝王之後,早已沒有了先機。
南祁楓今日帶她來,可以說是信任,也可以說是——絕對的警告。
這個地方的人從地宮進入皇宮,毫不費力,南祁楓想要殺了她,幾乎可以做到無聲無息地讓她消失。
“聽到了嗎?”南祁楓嗓子壓得很低,磁性低沉的聲音落在遲傾的耳畔,不容她不回答。
遲傾緩了緩,目光和南祁楓的視線交彙,點了點頭,像是一只剛受過驚的小獸,聲音輕柔不穩,“聽到了,臣妾明白。”
聽到滿意的答案,南祁楓放開了她,薄唇輕挽了一個弧度,還似安撫地揉了揉女孩兒的秀發,他又變回了那個冰冷尊貴的帝王,仿若剛剛那滿身陰鸷壓迫的氣息不存在。
遲傾很聰明,這是南祁楓一直都知道的事。
許久未來,聽下人彙報了些這裏的事情,也沒避開遲傾,雖然女孩兒看上去還有些驚魂未定。
南祁楓擡手示意身側的人先停下彙報,問道:“太師和長公主在哪兒?”
秦朔是負責這裏的人,他冷峻嚴肅的模樣跟子修如出一轍,“回主子,他們此刻在馬場。”
“要去找他們嗎?”南祁楓側過頭對着遲傾說道。
遲傾先是愣了下,憶起了前不久讓給她玉簪,向她表示善意的那個女孩,然後點了點頭。
南祁楓很耐心地親自帶遲傾過去。
路上,南祁楓多說了幾句:“寧長鳶你不用太在意他,皇姐應該跟傾兒能相處得很好。”
“臣妾也喜歡長公主。”遲傾笑了笑,不過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太師……他怎麽會在這兒?”他不是還在禁足嗎?
言及此,南祁楓冷哼了一聲,磁性惑人的嗓音中蘊了幾分深意,“禁足?如今正是用人之際,孤每天都這般忙碌,怎會放他在府中悠閑度日。”
那都是給外人看的,順便下下他的面子而已,真要把人禁足了,寧長鳶還指不定怎麽高興呢!那些人又看不住他!
而此刻練兵場的另一邊。
兩匹馬一前一後地在場地上奔馳,馬上兩道風華絕代的身影格外引人注目。
頃刻,兩道黑色的箭影破風而過,一道直直地插入百米外的靶子紅心,另一道直接擦過靶子掉落在遠處的草坪。
“我是不是射中了!”南歌開心地揚了揚手中的弓,朝身側白衣甚雪的男人揚了揚眉。
寧長鳶:“……”
寧長鳶頗為無奈地輕睨了南歌一眼,溫和的嗓音攜着絲絲縱容:“公主是多久沒拿過弓了?”
這箭術着實有些慘不忍睹。
“唔,已經記不清了。”南歌想了想,印象中她還是比較喜歡用劍,弓箭,好像很少的樣子。
寧長鳶捏了捏眉心,騎着馬兒往前了幾步,并排到南歌的身側,拿過了她手中的弓,轉手交給旁邊侍者。
“不練了?”南歌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寧長鳶掰開南歌嫩白的柔夷,峰眉輕擰,“手都勒紅了。”
南歌見他面含擔憂,正要說點什麽,結果一晃眼的功夫就眼見着本在另一匹馬上的男人已經翻身坐到了她的身後。
手中的缰繩被身後的人環着腰際奪了過去,整個人被他扣在懷中,“陛下他們來了,我們先過去。”
南歌看了眼某人那張一本正經的臉,雖然他說的是事實,可她總覺得他是預謀已久。
寧長鳶滿足地抱着懷中的人兒,眸底染了幾分笑意,看來以後練習箭術,還是得換一種方式才行。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君慢吞吞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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