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賞花宴上反擊】
天色昏暗,濟世堂關上了大門,卻還是遲遲沒等到寧齊戎回來,寧傾雪也沒有多想,趁着劉孋去交代今日晚膳時,翻着手中的醫案靜靜的看着。
突然醫館大門被用力的敲擊。
林格西已經離開,醫館還在整理藥材的小厮連忙上前将門給打開,就見裘子從外頭沖了進來,一股腦的來到寧傾雪面前。
“小姐、小姐救命啊!”
寧傾雪看着裘子哭得把一鼻涕一把眼淚,心頭一緊,“出了什麽事?”
“是我家主子。”裘子整個人跪了下來,聲聲哀嚎,“我家主子與寧大夫聽完戲,被寧大夫拖着去了軍營,也不知怎麽回事,馬突然發了狂,我家主子受了傷,腿可能要廢了。”
寧傾雪的臉色慘白,怎麽可能?他早該擺脫了上輩子惡運,如今機關算盡,難不成還是逃不過命運?驕傲如他,如何承受得起?
“他人呢?”她急急的問。
“我……”裘子哭得凄涼,“主子被送回了山莊,但是小的心急,就來告訴小姐。小姐,你說——這可如何是好?”
寧傾雪眼眶泛紅,無法回答他,起身往外走,只想第一時間看到人。
裘子立刻一抹眼淚,從地上爬了起來,“小的備了馬車,就等在外頭。”
馬車飛馳在黑夜之中,寧傾雪心亂如麻,想起趙焱司毫不留情奪人機運,難不成真是報應?縱使機關算盡,也是無力回天?
人的一生總有許多求之不得,天道倫常,報應不爽……她用力的閉了下眼,眉宇之間有着說不出的低落。
馬車一停下,寧傾雪不等裘子帶路,急急的迳自往素馨園而去。
素馨園內燈火通明,茉莉花香中夾雜着淡淡藥味,她踏進門,在燭光下,看着躺在床上的趙焱,她腳步急促的接近。
裘子跟在身後,示意站在床旁的幾個奴婢退出來。
趙焱司閉着雙眸,可以察覺有人接近,他并沒有費心的睜開眼,随着她靠近,熟悉的淡香傳來,他睜開了眼,與她四目相接。
她的聲音有些許哽咽,“你的腿不會廢,我一定會找到方法,一定能将你的腿治好……”
她眼中閃動的淚光讓他的心狠狠一跳,“你是不是傻了,非要我成了廢人才願意接近?”
“你不是廢人,”淚不可抑制的從眼中滑落,“不會有事,你不會有事!”
她的淚讓這陣子因她的推拒帶來的郁氣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伸出手,扣住她的頸項,用力的将她拉向自己,她的唇被他狠狠吻住,寧傾雪連掙紮都不敢,就怕碰到他的傷口。
“誰能開口跟我解釋是怎麽回事?”
寧齊戎的聲音令寧傾雪的身子一僵,轉頭看過去,就見自己的兄長好整以暇的冷眼看着。
他方才親自在屋外熬藥,就看見自己的妹妹焦急的奔進了屋內,那副模樣,寧齊戎再不能自欺欺人的認為寧傾雪對趙焱司心中并無一絲悸動,更別提方才兩人的擁吻了,他神色複雜。
“哥哥,不管如何都要保住他的腿。”
寧齊戎一臉的莫名其妙,甩開了擋在他前頭的裘子,“他不過就是扭了下腳,養個幾天就能活蹦亂了,誰跟你說他腿要廢了?”
“扭……扭了腳?”她腦子一轟,呆若木雞。
“是。”寧齊戎不客氣的伸手拉開蓋在趙焱司腿上的絲被,就見腳踝處明顯的紅腫。
寧齊戎伸手将一旁下人端着的藥膏塗在趙焱司的腿傷處,将醫者父母心的那一套全丢到了腦後,動作迅速又粗魯。
趙焱司痛得皺了下眉,卻有沒有發出聲響。
寧傾雪緩緩回過了神,看向趙焱司的眼神帶着憤怒,沒料到他連騙人的把戲都使到她身上了。
對他氣惱之餘,有更多的不悅是對着自己,縱使騙盡天下來,也騙不了自己,她始終心屬于他。
她站起身,片刻都不想再留。
趙焱司不顧正在包紮的寧齊戎,眼捷手快的拉住她。
“放下!”寧傾雪的聲音微冷,看到裘子上前,意欲解釋,她先發制人,“什麽都不要多言,我知你向來護主,很多事,縱使非你主子授意,但你是他的奴才,你的言行舉止在外人眼中就是代表着他。”
寧傾雪的話令裘子當場愣住。
趙焱司也沒多做解釋,知道寧傾雪正在氣頭上,任何言論在她耳裏聽來都是欲欲蓋彌彰。
寧齊戎反應則是直接許多,他不管兩人之間發生何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就不允許外人欺負自己的妹妹。
他伸出手,将寧傾雪拉到身旁,沒有理會趙焱司眼底的陰沉,迳自說道:“這幾日你就好生養着,別四處走動。”
裘子看着寧齊戎拉着寧傾雪離去,正要上前攔人,趙焱司出聲,“讓他們走。”
裘子立刻停下步,轉身面對趙焱司跪了下來,“主子,奴才該死。”
趙焱司不發一言,看着自己的腿,他早該知道,她看着溫柔,性子卻倔強,一旦認定,至死都不回頭。
就如同上輩子,她不給自己或他留下一絲機會,從城牆之上一躍而下。
天空碧藍透澈,萬裏無雲,不帶一絲輕風,烈日灼燒大地。
寧傾雪放下手上的醫案,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明日便将離開屈申城,大部分的東西都已收拾妥當,劉孋正幫着她将整理好的書冊放進了箱籠。
看着外頭天色,她輕聲喚道:“阿孋。”
劉孋聽到叫喚,擡起了頭,“小姐?”
“備馬車。”
東西收拾到一半,劉孋有些意外,“小姐要出去?”
寧傾雪淺淺一笑,點頭,“郡王府。”
從她們離開郡王府後,小姐便從未再提過郡王府的任何人與事,就算是大小姐上門,小姐也是不冷不熱的接待着,如今在離城的前夕要上門,難不成是想辭行?劉孋心中狐疑,腳下卻沒遲疑,快速的出去吩咐。
寧齊戎今日不在濟世堂,寧傾雪便向林格西交代了一聲,帶劉孋上了李尹一駕的馬車,往郡王府而去。
“小姐,你這幾夜為了收拾東西都沒歇好,今日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你也能早點歇息,何必在這大熱天來郡王府活受罪?”
聽着劉孋的咕哝,寧傾雪沒有答腔,只是低頭撫着衣裙。
若能選擇,她也情願待在濟世堂,只是她将回邊城的日子定在明日,為的便是今日——今日是每年一度的郡王府賞花宴。
上輩子此時她住在郡王府,小石的死雖鬧出軒然大波,卻身不由己的被寧若月拉着參與賞花宴與衆貴女周旋。
一場賞花宴下來,她只記得衆人的指指點點,失神之中還被個下人一撞,撞壞了不少育着奇花的瓷瓶。
她一身厚重如老婆子的衣裳濕透,跌坐在地上狼狽可笑,偏偏她向來心軟,不願下人受到責罰,靜靜的認了是自己失足,與下人無關,更惹得衆家千金一陣笑話。
如今她離開郡王府了,照理賞花宴與她無關,但今晶她卻是誓言必定要來一趟。
她的性子溫吞,但不代表她蠢,以前明知吃虧,為了表面平和可以咬牙吞下,但如今可不成——縱使她沒聰明才智足以與郡王府為敵,卻也不打算眼睜睜看郡王府壯大。
濟世堂與郡王府相距并不遠,不過一刻鐘便到了,她來得遲,郡王府四周已停了不少馬車。
李尹一在大門前停下,讓劉孋扶着寧傾雪下馬車,兩人在引路丫鬟的帶領下進府。
賞花宴往年都設在郡王府曲院賞花池,一色的水榭坐落于池面上,五座小巧曲橋襯托着池中的水榭,連接水榭的長廊擺着各色花草,姹紫嫣紅,微風吹來,飄來淡淡暗香。
青磚鋪路,假山流水,每看過一次,寧傾雪就驚豔一次,這美景就連京城大戶人家都未必能比,大費周章搜羅來花草擺放,想起自己上輩子打翻了那排花瓶的狼狽記憶,景色再美又如何?離開土地的花草,刻意營造的美景,縱使再美,終是死物。
她的心随着一步步的接近安定了下來,今日賞花宴請來的都是些西北世家大戶的年輕小輩,女子三三兩兩的在右側入門處的水榭,遠遠望去池中央也來了幾家公子,雖說是泾渭分明,實際卻也是能相互打量。
寧若月在寧傾雪來到曲院前就已從下人口中得知,她心中驚訝,根本沒料到她會出現在賞花宴上。
離開郡王府後,寧傾雪連女學都沒再去,但濟世堂坐堂大夫的名氣卻一日盛過一日的響亮。
她曾去過濟世堂,可寧傾雪因患者多無法與她多,她在一旁等了許久,當時便看出這個柔弱的堂妹已完全超乎她意料之外。
她百感交集的看着緩緩走來的嬌小身影,面上始終和善,上前幾步,親熱的拉着她的手,“福寶可來了!我等你許久,還怕你不來。”
寧傾雪回她一笑,沒有拆穿她的謊言。若真想要她來,早就該派人相邀,但這些日子自己可沒聽到郡王府半點消息。
寧傾雪今日穿得素淡,鵝黃的上衣,素白的裙子,不如盛裝打扮的寧若月,兩人站在一起,猛一看寧傾雪不引人注目,然而她臉上略帶嬌憨的明亮笑容卻讓人難以忽略。
“平時你不喜跟貴女們打交道,但是今日來可不許使性子!衆家小姐都是極好之人,大部分也與你一道就讀女學,偏偏你念了幾年書,卻也沒個交心的手帕交,如今你年歲不小,縱使再不喜,也得受着,跟大家好好相處。”
寧若月的話乍聽是為寧傾雪着想,但細細一品,言下之意,卻是不留情的勾起衆家貴女對她的不滿。
平時她是三棍子打下也不吭一聲,但今日——她意味深長的看着寧若月。
寧若月對上她仿佛洞察一切的銳利眼神,心頭微震。
“姊姊該是最清楚我的性子,我本一心欲與衆位妹姊交好,”寧傾雪知道自己內向少言的性子并不讨喜,但是她的聲音軟糯,極為好聽,所她一開口,雖然聲音不大,但還是吸引了離得近的幾位貴女的注意,“只是姊姊不停耳提面命的說這些貴女們表面溫柔似水,背地卻一個個心眼跟針尖似的,時刻想着算計人。我初來乍到,人又愚鈍,不像姊姊聰明伶俐,懂得與人談笑風生,只能牢記姊姊交代,越發沉默,姊姊不也一直認為我這樣極好,今日怎麽又會在衆家姐妹面前數落我呢?”
寧若月看着寧傾雪黑亮的眸子,頓時啞口無言,她是震驚得說不出話——從未想過懦弱的寧傾雪也有反擊的一日。
“寧二小姐這話聽來可奇了,”一旁冒出了一串清脆的笑聲,“不知大小姐能跟我們解釋解釋,咱們這些個世家小姐貴女們,背地裏是怎麽心眼小的算計人?”
寧若月斂下心神,神色自若的一笑,目光對上庸王的掌上明珠趙之懿暗諷的眼神。
與郡王不同,庸王府可是貨真價實的皇親國戚,當今聖上與庸王是一母同胞親兄弟。
西北的庸王手握兵權,郡王與刺史一同管理稅賦,一文一武相互幫襯,理該交好,偏偏郡主趙之懿不喜寧若月的矯揉造作,礙于兩家情面,平時就算不喜也不好撕破臉面,但若有機會讓她丢丢臉,趙之懿一點都不介意。
“郡主可問倒了我,”寧若月柔聲說道:“我妹妹前些日子曾經落水,雖被人所救,但之後大病了一場,許是有些糊塗,不知自己在說些什麽。”
趙之懿嘲弄的看着寧若月,這是當她是三歲孩子打發呢。沒理會她,放肆的目光迳自打量着寧傾雪。
她在女堂遇過寧傾雪幾次,從未正眼看過這個膽小如鼠的丫頭,甚至有些瞧不起她像個跟班似的跟在寧若月身旁,一點都沒有将軍之女的霸氣豪爽,這樣的女子,她可一點都喜歡不起來。
但這幾日,她在家裏可沒少聽到這個屈申城仿佛平空降世的“女大夫”名聲。
一個女子還擅長醫術,讓她娘親身旁向來很難讨好的奶嬷嬷甚為喜愛,她便多問了幾句,才知道竟是寧傾雪。
原本不起眼的丫頭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不由勾起了她一點興趣。
“我看寧二小姐的氣色極好,看不出生過什麽大病,更別提——”趙之懿意味深長的頓了一下,“咱們庸王府的嬷嬷因身子有舊疾上濟世堂,可把濟世堂貌美心善的女大夫誇上了天,還真看不出二小姐平時悶不吭聲,竟有這份能耐。在女學多年,衆人見寧家大小姐才華洋溢,倒不知二小姐也是個有本事的。”
既然選擇在濟世堂當坐堂大夫,寧傾雪就沒想過隐瞞身份,如今她早不認為為了行醫救人而抛頭露面有何不妥。
她與趙之懿不論前世今生都無私交,唯一值得一提的只有在她嫁給趙焱司前,她娘親曾替她相中了一門親事,只是因她一心撲向趙焱司,讓她娘親不得不斷了那個念頭。
最後聽聞庸王妃也看中了她娘親原本看中的那戶人家,最後兩家順利結親,前世到她死時,趙之懿都在夫家的庇萌下活得肆意安然。
寧傾雪相信天道輪回自有安排,心中對上輩子趙之懿的美滿幸福沒有一絲妒嫉。
“我懂醫術不假,我外曾祖母便是個四處行醫的女大夫,我從未有心隐瞞,只是我自小與爹娘在邊城生活,四年前來到屈申城,姊姊擔心我不知禮數,不懂分寸,得罪貴人,便特別交代我別提擅長醫術之事。姊姊一心為我,若讓郡主有所誤解,是我的不是。”
寧傾雪輕柔的解釋落在寧若月耳裏,她胸口一緊。
趙之懿眼帶嘲弄的瞟了寧若月一眼。“還真是姊妹情深,大小姐用心良苦,寧家女的榮光都只落在一人身上。”
寧若月佯裝不解趙之懿的諷刺,燦笑輕語:“我與妹妹同為寧家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好便是妹妹好。”
趙之懿臉上帶笑,眼底透着冰涼,到這個節骨眼還能睜眼說瞎話,這個寧若月也是夠厚顏的了。“我倒是好奇,大小姐到底都是怎麽跟二小姐數落我們這群心思深沉愛算計人的母夜叉?”
寧若月輕笑,“郡主說笑了,我從不在背地裏議論別人,該是我妹妹聽岔了。”
若是以往,寧傾雪肯定任由寧若月颠倒黑白,但這次,她只是露出一抹無辜的笑,“不,姊姊交代的話,我向來牢記于心,從不敢聽岔。”
寧若月眼中的狠厲一閃而過,沒想到養在身邊的小白兔,有朝一日竟然反咬她一口,在衆家貴女面前令她騎虎難下。
“我真是沒聽錯。”寧傾雪求救似的看向一旁,“阿孋,你快過來,你總跟在我身旁,肯定也聽過大小姐說過這些話是吧?”
劉孋立刻上前,語氣铿锵有力的回答,“是!大小姐确實說過貴女們不好相處,而且說了不止一次,所以奴婢記得十分清楚。”
“福寶,姊姊待你親厚,你竟放任你的下人胡言污蔑我?”
寧傾雪可不願擔下這個罪名,“姊姊,阿孋所言句句屬實,何來污蔑之說?姊姊該是貴人事多,所以忘了自己曾說過的話,不如叫上秋竹、丁香,她們是姊姊身邊的丫鬟,阿孋能牢牢記得姊姊說過的話,她們肯定也不會忘,不如當衆讓她們上前來提醒提醒姊姊。”
“是啊,”原在一旁看戲似的趙之懿沒給寧若月拒絕的機會,直接開口,“那兩個丫頭在哪裏?給我叫上來。”
寧若月微白着臉,迫于無奈只能将秋竹、丁香叫上前。
兩個丫頭對視一眼,垂下眼,心知肚明如今局勢,咬死都不能承認。
“怎麽不說話?”趙之懿上前,看着站在跟前的兩個人,“難不成郡王府的丫鬟是啞巴不成?”
秋竹年紀較大,打小便是跟在寧若月身邊,立刻低着頭,機靈的開口,“回郡主,奴婢惶恐,只是奴娉思前想後,實在不記得大小姐曾經說過此話。”
“不記得了。”寧傾雪的聲音透着一絲冷意。
聽到寧傾雪的聲音,秋竹微愣了愣,一時沒忍住擡起頭,就見印象中向來和善的二小姐沉着臉。
這麽些年跟在大小姐身邊,她是瞧不上這個懦弱的二小姐的,她垂下眼眸,腦子動得飛快,雙膝一彎,跪了下來磕着頭,聲音驚恐,“二小姐別惱,是奴婢錯了,請二小姐饒命,別打奴婢。”
秋竹的頭都磕到了地上,模樣看來有些可憐,落在不知情的旁人眼中,怕是會誤會寧傾雪平時便是個任意打罵下人的主子,才讓奴婢懼怕不已。
看着猛磕着頭的秋竹,若是以前,只怕自己會心軟不已,但如今寧傾雪只是居高臨下的冷眼旁觀,也沒出聲制止。
上輩子劉孋嫁人之後,她身邊無人,寧若月便讓秋竹到她跟前伺候,秋竹當時沒少在她面前提及郡王府對自己的百般關照,讓她對郡王府更是心存感激。
“秋竹,你确實是錯了。”寧傾雪輕聲開了口,“你伺候的主子是武陵郡王的掌上明珠,我姊姊可是無人不知的才女,你身為奴婢卻記不住主子說過的話,這樣的奴婢要來何用?”
寧傾雪心善,從不打罵下人,秋竹原是吃定這一點,但如今聽寧傾雪陰沉的口吻,她的心中不知為何隐隐泛起了不安。
但想起寧若月的手段,為了自己的命,她只能把心一橫,重複道:“奴婢該死。”
“福寶,夠了。”寧若月拉着寧傾雪的手腕,微微用力,低聲說道:“你別跟個奴婢計較,有失身份。”
“這話說得妙了,我倒覺得替個記不住主子話的奴婢出頭,才真是有失身份。”趙之懿一把拉過了寧傾雪,态度擺明了站寧傾雪這一邊。
在場的人一眼便明白趙之懿這這是沒打算輕易放過寧若月,也沒人上前幫腔。
寧若月見狀,一臉委屈,泫然欲泣。
落淚博得同情,寧若月向來擅長,寧傾雪看着她柔弱的樣子,心頭一陣煩躁,“姊姊就別哭了,郡主是一片好心,為姊姊着想,畢竟留着愚鈍的奴婢在身邊,早晚會害了姊姊。”
寧若月的淚水含在眼眶中,原還打算博取同情,輕輕略過此事,但寧傾雪的話硬生生的讓她能逼回眼眶的淚。
“還好這郡王府裏還有二小姐這麽個清楚人。”趙之懿似笑非笑的盯着寧若月,“知道我是一片好心。”
寧若月明白今日只能快刀斬亂麻,不然無法善了,她心一橫,“郡主說的有理,福寶,”她看向寧傾雪,“若你認為秋竹錯了,姊姊就罰她半年月銀,讓她長長記性便是。”
“罰半年月銀?”寧傾雪的聲音滿是困惑,“鬥膽問郡主一句,若是這樣的下人在庸王府會如何處置?”
“少不了一頓板子。”趙之懿直言不諱,“但若是我的奴婢,先打上一頓後便直接發賣。”
寧若月抿着唇,她并不在意處置個奴才,只是她的人輪不到旁人指手畫腳,趙之懿也就算了,畢竟她一心欲與庸王府攀親,不好得罪,只能隐忍,但是寧傾雪……
“不然妹妹以為該如何處置?”要她在貴女面前責打下人不是不可,将人趕出府也成,但這個惡名肯定得要沾到寧傾雪的身上才行。
“郡王府的下人,可不容我一個外人置喙,”寧傾雪也不傻,看穿了寧若月想要由她攬下惡名,意有所指的說,“只是想跟姊姊提個醒,郡王府家大業大,更要約束好下人,姊姊可別一時心軟糊塗,免得一不留神,讓郡王府由上至下都爛到骨子裏。”
寧傾雪何曾如此尖銳,寧若月聽出她話中有話,有片刻的無所适從,最後手一握拳,“來人啊!把秋竹帶下去打二十大板,再交給管事娘子将人給賣了。”
秋竹臉色慘白,正要讨饒,卻已經被一旁的粗使婆子捂住嘴帶了下去。
寧傾雪看着被拉下去的秋竹,心中沒有意料之中快意,只是一嘆,默默的移開視線。
“瞧你這神情,”趙之懿上前拉住了寧傾雪,語帶笑意,“別為了個下人不痛快。陪我坐這,好好聊聊。”
趙之懿的灑脫令寧傾雪微揚了下嘴角。
庸王手握重兵,卻将趙之懿嫁入商戶,當年這門親事在西北引起不小風波,最後事實證明庸王的眼光毒辣,他挑了個好女婿,讓趙之懿遠離紛擾,日子過得極好。至于媳婦……她若有所思的飄向寧若月,看出寧若月縱使心頭再惱,方才處置了跟在身邊多年的奴婢,但她已很快恢複精神,臉上的笑意依然嫣然。
不可否認,庸王最後也替自己的兒子定下了個好媳婦,即使她再不喜寧若月,但最後武陵郡王随二皇子叛變,寧若月終窮為了庸王府大義滅親,站在郡王府的對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