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偷心賊

烏鴉悚然,驚疑不定地注目于他,可是被雷霆重傷的雙目根本看不清楚來者是誰,只有一個高挑深沉的影在他緊縮的瞳孔中慢慢放大。

它下意識想開口,忽又想到自己如今外形不過一只普通的小鳥,何必暴露身份,只需要假裝自己真是一只烏鴉,蒙混過去,還不是天高海闊任鳥飛。

于是它緊閉了嘴巴,像只被人類驚吓到的小鳥一樣,撲扇着翅膀騰空而起,可是它實在傷得太重了,才撲騰到半空中便沒了力氣,秤砣似的栽倒在地。

頭頂上方傳來一聲冷漠的輕笑,一雙棉質家居鞋停在烏鴉跟前。它狼狽地趴在地板上喘息不止,心底大怒,區區一個弱小的普通人,也敢嘲笑于它?!

一根根堅硬如鐵的羽針在它背後蓄勢待發,只要它心念一動,就能叫這個卑微無知的家夥被刺成篩子!

即便會被追來的段回川立刻發現,它也顧不上許多了。烏鴉緩緩支起翅膀,強行驅使着身體裏最後一絲力量——

“不用白費力氣了。”男人平靜的聲音無情地打破了它的幻想,“死前,我給你一個交代遺言的機會。”

男人的手輕松地扼住了它的脖子,打散了好不容易聚集起來的一點力量,更掐死了它所有逃跑的可能,求生的本能讓它像一個輸光的賭徒那樣垂死掙紮着,瘋狂而徒勞:

“你是誰?放了我!我可以、可以為你做任何事!給你數不清的財富!”

回應它的仍是一聲輕笑,那個聲音慢條斯理地道:“看來沒有遺言要說了,那麽回答我一個問題吧。你——是誰的人?”

烏鴉目呲欲裂,它的喉嚨幾乎被扼變了形,只能艱難地吐出幾個字:“你不能殺我……我是長……殿下……”

“感謝告知。”僅一個詞,那人似乎已經獲知了所要的信息,低沉輕緩地在它耳邊落下臨終之言,“看在同為巫族的份上,我給你一個痛快。”

烏鴉的瞳孔猛地縮緊:“為什麽——?!”

一簇漆黑的火焰驟然從他指尖竄出,眨眼之間席卷了烏鴉全身!

“很遺憾,你知道的太多了。”

那黑色的火焰如同來自地獄的冥火,燃燒得熱烈又森寒,安靜又頑固,它連哼都來不及哼出一聲,便被黑火吞噬殆盡,甚至連一粒灰燼都沒有留下,唯有一條不屬于它的項鏈,逃過了黑火的焚燒,靜靜躺在男人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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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鏈中間那枚高仿鑽若有若無地閃爍着一縷紫色光芒,雖然微弱,但在黑暗的環境裏,依然顯眼。男人摩挲着紫鑽,仔細端詳片刻,忽而輕輕一笑。

——那并非什麽會發光的寶物,而是一絲微弱的紫色雷電巧妙地蘊藏其中。

看來,“那邊的人”也終于要查到聖戒和他的下落了。即使殺了烏鴉,也只不過是拖延一二罷了……

血腥味似乎變淡了。

段回川不由自主地握緊拳頭,剛才就不該為了套話猶豫那麽一下!萬一言亦君因此受到連累……不會的!

他下意識否定了這個最壞的猜測,身形輕提,壁虎般攀上牆壁,從一面半掩的窗戶輕巧地爬了進去。

段回川還是第一次進入言亦君家二樓,朦胧的月光沿着牆壁流瀉而下,依稀照出半張挂在牆上的水墨壁畫,濃墨重彩地揮灑出一副浩渺壯闊的山水。

然而他此刻無暇欣賞,只是全神貫注地釋放出靈識,仔細搜索過每一個角落,可結果令人意外,竟然絲毫沒有發現那只烏鴉的氣息,仿佛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會去了哪裏?莫非已經逃走了?它分明已經傷得奄奄一息了,應該逃不了多遠才是……

段回川微微蹙眉,後背抵着牆壁,慢慢往裏走,不知道言亦君的卧房是哪一間,也許應該先确認他是否安然無恙?

二樓過道兩個房間均關着門,唯有一扇虛掩着,漏出的縫隙被黯淡的月光趁虛而入。段回川透過門縫朝裏張望,可惜視野太狹窄,看不清裏面的情況。

細微的風聲幾不可查地擦過耳垂,心中警鐘大作的同時,段回川堪堪偏過頭!

折返的身形快得來不及不捕捉,雙手在空中劃過兩道殘影,在濃黑籠罩的視線裏依然準确地擒住了襲擊者的兩只手,後背抵至冰冷的牆面,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

“吧嗒”一聲,一根細長的高爾夫球棍應聲而落,無助地滾到地板上。

在這樣的伴奏下,段回川的目光迎上一對溫潤明亮的眼,始料未及的四目相對,兩人近得只隔着一個呼吸的距離,胸膛起伏之間幾乎能貼上彼此。

尚未平複的急促呼吸,順着這個親密無間的姿态撲上面頰,微弱的光線在對方鼻翼下反射出一道水潤的光澤,那是對方微翕的嘴唇。

意識到這一點後,段回川盯着那抹潤澤的光亮,有一瞬間的發愣。

“是……段回川?”

聲音太近了,仿佛某種趴在耳邊的厮磨。

段回川微微一驚,連忙放開了屋主人的手,随着廊燈開啓,驟亮的光明自頭頂傾覆下來,照亮了一切的尴尬。

言亦君穿着一身絲質睡袍,衣襟在拉扯間敞開了大半,隐約可見一片白皙緊實的胸膛,腰帶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間,絲滑柔順的綢緞服帖地勾勒出腰身完美的輪廓,倒是比白日裏西裝筆挺的斯文禁欲模樣,多了一絲屬于凡人的煙火氣。

“呃,言醫生,抱歉,我……”

段回川突然發現自己宛如一個入室盜竊的嫌疑犯,有口難辯,無論有什麽正當理由,大半夜的鬼鬼祟祟出現在鄰居家中,還差點把主人給扣起來,怎麽看都像心懷鬼胎的隔壁老王才會幹的事。

反而是言亦君替他解了圍:“我本已睡下,被客廳裏響動驚醒,所以想下樓看看。”

“咳,是這樣的,”段回川一派嚴肅地解釋,“我家裏進了小偷,被他偷了樣東西,我追出來,見他慌不擇路沖進你屋裏,所以才……”

在這樣緊張的時刻,言亦君也只是溫和地微笑:“你擔心那竊賊對我不利,所以才來确認我是否安全?”

段回川讪讪地點了點頭。

“謝了,我沒事,我剛才已經去樓下看過,除了窗子敞開,沒有發現異常,興許已是逃走了。”

言亦君彎腰把高爾夫球杆撿起來,一面領着他往客廳走,“你丢了什麽東西,貴重嗎?要不要報警?”

“倒也不什麽重要的東西。”段回川心道,那家夥渾身經脈血管都震斷了,就算讓他僥幸逃得一時,鑽裏的紫電也能給他最後致命一擊,只是沒能從他口中多套些話,思及此,他嘆了口氣,“罷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倒是你這裏,沒什麽損失吧?”

言亦君四處查看一番,搖了搖頭:“好像沒少什麽東西。”

段回川跟着他在宅子裏轉,悄咪咪探出靈識雷達似的裏外掃視一圈,仍是尋不到一丁點兒烏鴉的蹤跡,只好作罷。

客廳裏的擺鐘已經走過淩晨兩點,四下寂靜地連蟬鳴也沒了聲息。家家戶戶俱是漆黑,唯有言家亮着燈。

“沒有損失就好,時間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段回川被言亦君送至門口,忽然停下腳步,轉過身意味深長地望着對方,“你難道不懷疑嗎?也許我就是這個小偷?”

言亦君頗為意外地挑了挑眉:“我家似乎,并沒有值得段老板看得上的東西才是。”

“那可不一定,你怎麽知道沒有呢?”

段回川不緊不慢地返身欺近他,一只手撐在牆壁上,将人禁锢在自己和牆面方寸之間。

“哦?”如此近乎冒犯的距離,并沒有讓言亦君露出絲毫愠怒之色,反而在嘴角抿出一抹似笑非笑,“不知段老板看上了什麽?不妨直言,只要你開口,便是送與你又有何妨?”

這下輪到段回川驚訝了:“言醫生真是大方得叫人自慚形穢,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看來你是真的一點也不懷疑我?”

“懷疑?”言亦君勾起嘴角揶揄地笑了笑,唇色在月光下如溫水沁過胭脂:“我既然還好端端地站在這裏,段老板自然不是竊賊了。”

被這句話砸的有點懵逼的大腦,足足遲滞了三秒鐘,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段回川狼狽地丢下一句“我回去了”,幾乎是頭也不回的落荒而逃。

半天也沒聽到身後傳來合上大門的聲音,言亦君或許還杵在門口望着自己逃跑的背影發笑,一想到這個,段回川就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居然被一個看上去文質彬彬溫文爾雅的家夥調戲了?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看着風光霁月光明磊落,切開來指不定滿肚壞水呢。

回到事務所,招財中了詛咒的身子還有些困乏,段回川替它徹底解了咒,安頓回鳥籠,确定沒吵醒白簡和許辰後,他終于重新倒回自個兒床上,枕着胳膊側身躺着,腦海裏迷迷糊糊想着今晚發生的事兒。

一會兒想,言亦君身上同樣察覺不到有同烏鴉接觸過的痕跡,也沒有中詛咒之類的跡象,一會兒又想着他那句“只要你開口,送你又何妨”的話,陷入沉睡之前,千頭萬緒雜亂的線條終是糾纏到同一個問題上——

到底誰是賊呢?

翌日,第一縷陽光透過窗簾悄悄伸進卧房,斑駁的光影投注在地板上。

段回川不知何時起已經改掉了長年累月放着窗簾遮擋陽光的壞習慣,連帶着整個房間都敞亮不少。

昨夜睡眠時間明明不長,他倒是早早地醒來,賴了一會發現實在無法繼續入睡,只好爬起來呼吸幾口久違的清晨空氣。

段回川趿拉着拖鞋,照舊端着那只他最愛的搪瓷茶杯慢吞吞走下樓,許辰上學去了,家裏還剩白簡在勤勤懇懇做早餐。

招財趴在籠裏護着鳥食細嚼慢咽,大抵因昨夜一場突破鳥類極限的惡鬥,雖然詛咒已經驅除,精神仍是恹恹,看到主人過來,招財委委屈屈地撒着嬌,“嘤嘤”叫了兩聲。

段回川撓撓毛茸茸的鳥頭,難得溫柔地哄上一兩句:“大功臣,昨天表現不錯嘛,頗有大将之風呢,還會臨時偷師現學現賣,咱們小招財以後也是會法術的妖獸鹦鹉了,鹦鹉中的戰鬥鹦!”

“獎勵!獎勵!”招財抖擻精神,頭頂長長的紅色冠羽被誇獎得高高揚起,幾乎要翹到天上,尾巴後的翎羽搖來擺去,像只讨要骨頭的狗狗。

“今日份特別鼓勵獎!”段回川神秘兮兮地沖它擠擠眼,一本正經地往食碗裏倒了一小勺老幹媽,“頂級的奢華調味享受!”

招財:“……”

不行不行,它已經是一只成熟的妖獸鹦鹉了,作為一只成熟的妖,把飯糊到主人臉上是要堅決反對的!

于是被奴隸主欺壓的可憐兮兮的招財,含淚看着自己的老幹媽拌飯,唯有小聲哔哔以示不滿:“小氣鬼!禽獸!資本家!”

段回川充耳不聞,跟領導視察似的往餐桌邊大馬金刀一坐,抄過報紙一目十行地浏覽一番,用閑話家常似的口吻道:“小白啊,你昨天晚上睡得好嗎?”

“挺好的啊。”白簡麻溜地端上熱騰騰的皮蛋熟肉粥,還有兩碟下飯鹹菜,玩笑道,“就是半夜好像做了什麽奇怪的夢,有人在跟前打架似的,在耳邊噼裏啪啦,哈哈。”

“你夢見有人打架?”段回川耳尖動了動,舀了一勺粥輕輕吹着熱氣,狀似不經意地問,“誰在打架?”

“夢裏哪瞧得清楚,不太記得了。反正也就是個普通的夢而已。”白簡不疑有他,呼哧呼哧地大口喝粥。

段回川擡眼朝他投去淡淡一瞥,便不再追問。

啧,一個兩個都不像省油的燈啊。到底是巧合,還是這小子……天賦異禀?

他快速地扒完早飯,擦了擦嘴,囫囵咽下去,含糊吩咐:“對了,上次你接的那倆委托,安排一下時間,盡快辦了吧。就那個什麽,找貓的還有驅鬼的,這蚊子再小也是肉嘛。再替我聯系一下吳秘書,就說我有重要的事要跟唐總說。”

白簡乖覺地點頭,也不多問:“好的,老板!”

吳秘書的電話來得很快,電話那頭依稀傳來幾聲遙遙的對話,不消片刻,就響起了唐羅安沉穩的男中音:“段大師,您找我?莫非是……出了什麽事?”

電話裏的聲音經過電流的輸送略微有些失真,唐羅安盡量讓自己聽上去沉着些,可欲蓋彌彰的停頓,仍暴露出了一絲緊張擔憂的情緒。

“哦,您不用擔心,也不是什麽大事。”段回川斟酌着詞句,慢條斯理地道,“算是個好消息吧。昨夜,有只烏鴉偷偷潛入我家,企圖盜竊那條玫瑰項鏈,我判斷,它就是當初詛咒了唐小姐的人。”

“烏鴉?”唐羅安陡然拔高了音調,同時注意到自己的失态,又壓低了聲音,焦急地問,“你看見了?是不是……是不是我上次同你說的那個傷害了錦錦的妖、妖怪?這哪裏是好消息呢?它會不會再來找我和錦錦啊?”

“唐總,您別急,聽我說。”段回川耐着性子安撫大主顧不穩的情緒,“它肯定不會再去騷擾你們了,昨夜我将它打成重傷,現在應是已經死了。不過那條項鏈,大抵也毀壞了。”

“哦,原來死了啊?”唐羅安長長了舒了一口氣,懸着的心總算放回了肚子裏,壓力陡然消去,他整個人都顯得輕松不少,臉上松弛的褶子都舒展開了,“真是多虧了段大師手眼通天,才能解決此獠。那個東西,毀了也就毀了吧。唉,看來也是命中注定。”

段回川不欲多言細節,再三保證父女二人後續的安全問題,這項巨額委托總算是宣告完成。

雖是了了一樁心事,卻不想區區一條項鏈,竟牽扯出了一連串謎團。

這只烏鴉,恐怕也僅僅只是大戲的開胃菜罷了。

它口中那些不清不楚的話,究竟是知道某些與自己身世血脈相關的內幕,還是為求脫身的信口雌黃?

段回川像只曬太陽的懶貓似的窩在落地窗前的躺椅裏,燦爛的陽光沁過窗子染上地板,攀上膝頭,最後灑進搪瓷杯裏,粼粼光芒在清綠的茶水間跳躍,馥郁的清香随着蒸騰的白霧盈然撲鼻。

泡好了茶,他并不急着喝,任由幾片嫩葉浮蕩着,被陽光映成金綠色。

段回川手裏正把玩着那枚戒指,紫色的寶石在陽光下散發着晶瑩剔透的微光。

“還有三個空缺的凹槽……象征財運的一顆已經歸位,剩下的會是什麽呢?若是所有空位盡數填滿,難不成可以召喚神龍嗎?”

這個設想把他逗得低低笑起來,可那淺薄的笑意最終化作濃郁的困惑和沉重的憂愁沉澱在眼底,久久揮之不去。

楓竹酒店是這座城市中心地帶少有的中式私人酒店之一,它坐落于一片灰瓦白牆綠蔭環繞之中,私密性極高。

古香古色的木質建築穿插在星羅棋布的亭臺水榭之間,遍植其間的楓葉和綠竹,使其得名。

外面是寸土寸金的喧嚣都市,裏面是清幽雅致的避世仙境,一動一靜僅在一牆之隔,仿佛紅塵俗世裏的世外桃源。

與其他酒店大張旗鼓的宣傳營銷以及開放式的大堂服務不同,隐秘低調的楓竹從不接待普通游客,只有會員才能預定入住。

而能夠成為會員的,無不是由政商名流或資産雄厚的金主所引薦。

早在一周前,楓竹就停止了預約服務,原本入住的客人陸續離開後,這裏便被徹底清理過一遍,每個房間重新布置修整,以确保不會有任何外界陌生的氣息,打擾即将來臨的某場神秘聚會。

聚會的時間便是今夜。

從上午開始,就絡繹有與會的客人提前到來。

每一位客人都有專人接待,楓竹将為其提供舒适寬敞的獨立院落,一切叫的出名字的美食,以及他們希望享受到的各式服務。

最重要的是,酒店還提供變裝服務。

客人們也許彼此并不相識,他們可以選擇帶上面具繼續隐藏自己的身份,如果他們樂意的話,也可以坦率示人,借這場難得的聚會,締結一些更深遠的人脈關系。

事實上,有資格參會的彼岸成員們,有不少都是抱着這樣的目的而來。

楓竹酒店正是彼岸組織旗下的産業之一,其背後財力可見一斑。

與那些終日躲藏在陰暗角落裏故弄玄虛、生怕被人發現的邪教勢力不同,彼岸成員雖然大多身懷超凡異術,但由于足夠權威的鐵律威懾,吸納成員上至各領域精英下至普通平頭百姓,行事低調學術氛圍濃郁,內部以功勳點為流通貨幣,用來換取各種巫藥和巫術。

與其說是神秘強大的異能組織,倒不如稱之為巫術研究同好會更恰當些。

當然,像風野那樣暗藏反社會人格的瘋子,只是極端個例。

與普通的彼岸聚會不同,今晚的會議由彼岸的實際掌控者巫尊親臨主持,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大人,除了執掌鐵律的執鞭人以外,沒有一位成員見過他的真實樣貌和來歷,即便他從來不戴面具,他的周身總是充斥着古怪的氣場,幹擾着外人對他一切的窺探和感知。

光是這一點,就足以令人對他心生敬畏。

當落日的最後一縷餘晖被大地淹沒,所有的參會成員已盡數到齊。

位于二樓會議廳淩空擁簇于滿院的楓樹之間,若是在秋季,東南西三面的落地窗倒映着飒飒紅楓,秋風凜冽而至時,便宛若置身于層林盡染的紅焰浪潮之中。

一張能容納20人共用的橢圓長桌安置在會議廳正中央,十餘名資深的核心成員三三兩兩落座,最前面的主位還空着,成員們交頭接耳低聲攀談,權且打發等待的時間。

當壁挂的擺鐘準時指向八點整的時候,有人踏着鐘聲緩緩而來,攜一身新月微霜從容步入大廳。執鞭人懷抱銀鞭,安靜地侍立于其身側。

彼岸創立伊始并未設立繁文缛節,衆人只是紛紛肅然起身朝巫尊點頭致意以示尊敬。

待所有人就座後,巫尊淡漠的目光掃過每一位正襟危坐的成員,與之視線相接之人皆不由自主地垂下眼簾,不敢直視。

他修長的手指在桌沿輕輕叩響:“人都到齊了,那麽我們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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