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同居
無名小村被鎖住的空間釋放以後,這個白日裏的鬼村終于再次變得熱鬧起來,全村人千恩萬謝,熱情得過頭,差點讓段回川兩人招架不住。
他體貼地給白簡放了一個月長假,獎金悄悄打到他賬戶裏,同言亦君告別白家人,在全村集體遠送中,先行歸家。
方家送的別墅過戶手續已經辦妥,段回川雇了搬家公司幫忙搬家。
一想到要離開這個住了将近十年的蝸居,他心裏還有一絲淡淡的不舍。
不過比起這點不值錢的情懷,能給小辰更好的生活環境和質量,才是最重要的。
——更何況,若是一直住在這麽局促的屋子裏,某些事幹起來多不方便啊。
新居大部分家具都已添置完畢,不過許辰過慣了緊巴巴的日子,這個也不許丢,那個也不許扔,骨子裏一丁點都不能接受浪費。于是段回川只好把事務所再搜羅一遍,能帶走的統統帶走。
事務所一樓。
過去狹窄擁擠的客廳如今空空如也,只剩幾件櫃門都壞掉的木質書櫃,蓋着碎花布藝的破舊皮沙發,還有一堆散落在地板上的舊報紙,被踩出層疊淩亂的腳印。
段回川蹲在地上拾掇着一個大紙箱,把從酒吧斐老板那弄來的有關龍族的資料書籍,一本本揀進去。
說來可笑,他堂堂一條真龍,居然要通過人類想象描繪的書籍,去了解自己的種族,其中大部分他都走馬觀花的看過,多是亂七八糟的道聽途說,暫時還理不出什麽頭緒。
“這幾個箱子都整理好了。”言亦君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伴随着重物落地的聲音,地板騰起一片細小的塵埃。
“嗯,等會我來收拾。”
放下最後一本書,段回川回頭不經意瞥一眼,只見言亦君抱着兩個加起來半人高的紙箱,輕輕松松安置于地,氣都不喘一口,仿佛那不是一堆沉重的雜物,而是一疊輕飄飄的泡沫。
這家夥……吃菠菜長大的嗎?
段回川在心裏酸溜溜地直泛嘀咕,怎麽看都不像個普通人,怎麽當初就被他那副柔弱的外表騙了呢?
不知不覺竟戴了八百米濾鏡。
“你在想什麽?”言亦君從身後擁上來,雙臂環住段回川緊窄的腰,溫熱的胸膛與後背緊密相貼,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跳的頻率。
“我在想……”段回川哼哼唧唧地不去看他,頓了頓,狀似若無其事地道,“新家房間挺多的,就那麽空着,多浪費。”
“哦?”言亦君低低一笑,下巴擱在他肩窩,“所以呢?”
段回川十分大方地提議:“所以,要是某人想搬過來的話呢,我可以考慮少收點房租。”
言亦君抿唇微笑,故作為難地道:“這樣啊,那我還是繼續住自己家吧,至少不用交房租。”
“賬可不能這麽算。”段回川把頭扭過來,一本正經地掰着指頭數:“你看,我家不僅包住,還包吃,最重要的是,英俊潇灑的房東我,還犧牲色相,提供特殊服務。這麽大的便宜上哪兒找?你賺大發了。”
見他一副底褲都虧了的模樣,言亦君終于被他的不要臉打敗了,趴在男人肩頭笑得發顫:“既然段老板這樣盛情邀請,我就卻之不恭了。”
段回川在心裏露出得逞的偷笑,面上一臉矜持:“記得交房租。”
言亦君伏在他耳邊低沉沉地笑:“交不起房租,用公糧代替可以嗎?”
段回川一愣,狠狠眯起眼睛:“斯文敗類!”
言亦君慢條斯理地撚過他的衣領:“別忘了上次在白家村子裏,你可是答應我唔——”
段回川一把捂住他的嘴,黑着臉,嘴角抽搐:“我啥時候答應你了?我只是說不會嘲笑你而已。沒想到堂堂言大院長,居然有這種奇怪的癖好!啧啧!”
言亦君把他的手挪開,對他的挖苦熟若無睹,雙眸彎如新月,卷翹的睫毛輕輕撲扇,微微一笑:“來日方長,我不着急。”
“……”段回川突然有種不妙的預感。
等兩人收拾完,他跟着言亦君到隔壁準備再次重操搬家大業時,發現言亦君這厮連行李都整理好了,擱在客廳裏,拎包就能走。
他把客廳裏幾尾珍珠鯉撈進迷你密封水箱,熟練地支使運輸工人把行李搬上車,回頭握了段回川的手,輕巧地笑道:“走吧,房東先生。”
段回川:“……”
到底是誰的小算盤在噼啪響?
随着最後一輛搬家車緩緩駛出小巷,這間隐于鬧事的小小事務所終于結束了它的使命。
秋風卷着枯黃的敗葉從幹癟的枝桠拂落,在灰蒙蒙的水泥地板投下淩亂的樹影。
不過半日,靜谧的小巷再次迎來幾位不速之客,他們像飄零的落葉般從樹梢輕輕飄落,可巷子實在過于清冷,無人注意到他們。
為首的男人穿着黑色的風衣,襯得他身量極高,頭上戴着一頂款式懷舊的圓檐禮帽,面容冷峻,兩頰的肌肉繃得緊緊的,石塊一樣堅硬。
他的手指指甲十分尖銳,仿佛不需如何用力,就能輕易劃破他人的咽喉。
他身後跟着幾個男人,與之相較顯得體格瘦弱得多,但鷹一樣銳利的眼神和手掌上厚厚的老繭,隐隐流露出一絲危險的氣息。
風衣男人擡頭看着事務所緊閉的大門,門栓上挂着歇業搬遷的告示牌,從暗色的落地窗望進去,依稀可見一只空蕩蕩的鳥籠挂在玄關,裏面沉寂一片,空無一人。
男人皺了皺眉,像是石頭劃出裂縫:“确定是這裏?”
其中一人拿出照片,同事務所上老舊褪色的招牌仔細對比一番,低聲道:“翼大人,确實是此處。看來我們來遲了一步,二殿下已經提前離開了。”
翼微微側過臉看了他一眼,冷淡地道:“要不惜一切代價,盡快找到他,長殿下已經失去耐心了,如果你們也像烏鴉那樣沒用,那麽你們這些巫族人,也不必再企圖攀附長殿下,從哪裏來就回哪裏去吧。”
身後幾人默默對視一眼,将眼底的怒色盡數斂下,恭敬地垂首稱是。
段回川的新居位于市中心居住區最為奢華的一處湖心別墅群,一棟三層獨棟小洋樓,院落被一人高的樹叢籬笆分隔開,私密性和安全性都在市內數一數二。
剛搬來時,許辰興奮許久,帶着招財在院子裏飛跑,央着段回川給他造了一架竹藤秋千,便是每日單純地蕩來蕩去,也能玩的不亦樂乎。
段回川的書房在三樓主卧隔壁。
眼下的日子雖然看似舒坦,但段回川從來沒有忘記,有一座大山壓在頭頂上,自從在段家祖祠見到禹了解自己身份以後,他開始越來越迫切,要知道更多關于自身血脈的秘密。
一想到還有幕後黑手在暗中窺視自己的一舉一動,精心策劃着殺死他,段回川就越發感到時間的緊迫。
他向來不是一個習慣坐以待斃的人。再者,如今他并不是孑然一身,他還有家人還有牽挂。
雖是白天,書房的窗簾也結結實實地閉合着,室內只亮了一盞臺燈,是他在思考問題時,習慣的亮度。
雜亂的書籍和資料堆滿了書桌,中間空出一小片空間,擺放着一架純金打造的小型置物架,段回川正提筆,蘸了稀釋的龍血,往上繪制陣法,用的正是方俊送的那只焦鳳狼毫。
牆上的挂鐘一分一秒過去,直到耗去大量精氣和靈力,額頭微微見汗,他才收了筆,将戒指放置其上那一刻,仿佛有一聲雄渾的龍吟在耳邊長嘯而過。
四個空着的凹槽已經填上了三個,照理而言,戒指的力量已經恢複大半,現在他要用這個古老的指引陣法,試着搜尋第四枚鑽石的下落。
用力咬破舌尖,一股濃郁的血腥味頓時在鼻尖蔓延開來,一滴殷紅的精血顫巍巍跌落,被他的掌心虛托着,懸浮于戒指上方。
室內無風,可書桌上的書本突然被無形的氣流吹得不停翻頁,細微的顫動以戒指為中心,瞬間覆蓋了整個桌面。
臺燈暖橘色的光亮明滅閃爍一下後,突兀地熄滅了,可書房并未因此而變得昏暗——因為戒指上的紫寶石倏忽綻放出了無窮光芒!
瑰麗、華美、璀璨奪目,段回川屏住呼吸,幾乎無法用語言形容這攝人心魄的美。
他跟随戒指的指引緩緩閉上雙眼,視界依然清晰明朗。
一幅虛幻的畫卷在眼前徐徐展開,那是一座海上的島嶼,覆滿了細細的白沙和翠綠的植被,它的周圍還散落着一圈大大小小的衛礁,遠看宛如蔚藍綢緞上一串珍珠項鏈。
畫面到此戛然而止,段回川從戒指世界裏抽出意識,疲憊地捏了捏眉心,最後一顆鑽石,就在這座海島上?
可是大海茫茫,上哪兒找去?
叩門聲打斷了他的愁眉不展。
“我可以進來嗎?”是言亦君的聲音。
段回川随手開了燈,伸個懶腰:“門沒鎖。”
“還在忙?”言亦君倚在門邊,揚了揚手裏兩張邀請函:“下周在月亮灣有個藏品拍賣會,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散散心?”
“月亮灣是什麽地方?又不是海島,我不去。”段回川從電腦屏幕上的搜索結果裏擡頭,撇撇嘴,“我對有錢人的奢侈品沒有興趣,反正我又買不起。”
“海島?”言亦君繞到書桌後,俯身圈住他的脖子,薄唇抿出一抹動人的弧度,稀松平常的口吻像是吃飯喝水,“你想要的話,我買一個送給你。”
這個家夥到底有少財産啊……
段回川被貧窮的想象力噎住,有些納悶,終于問出了一個埋藏已久的問題:“你究竟為什麽對我這麽好?”
作者有話要說:
言:因為我有奇怪的癖好。
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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