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紫禁城有自己獨特的韻味和氣質。

這裏頭有無數的美人,有無數的新鮮事發生,最關乎國本的決策會在這裏發出,最無關緊要的事情,這麽也沒有少過。

顧夏頭一次遇着紅眼病,心中的滋味很是難言,有些氣惱有些恨,還有些無計可施。

對方如同暗溝裏的老鼠,死死的盯着你,用盡龌龊手段,也想把你拉下馬。

可她覺得,能做出這樣惡心事的人,一輩子也別想起複。

惡有惡報不是嗎?然而這樣的規則,在這後宮中并不适應。

常圓圓屢次惡意中傷,這一次更是想致她于死地,結果呢?她将要誕下龍子,一步升天。

直到此時,她才從原主的記憶中翻出,原主之所以變成刺猬一般對待衆人,就是因着常圓圓暗地裏的欺辱。

剛開始是誤打誤撞,後來常氏發覺無事,就越發變本加厲,将自己內心的惡,盡數撒在十三歲的瓜爾佳氏身上。

悉悉索索的腳步聲響起,接着是福寶稚嫩的嗓音:“禀嫔主子,幾位姐姐已經帶到。”

“進來吧。”

顧夏聽到自己冷漠的聲音響起,接着她打量着魚貫而入的幾人,在她心中,固然沒有大家都是姐妹的心思,可也只覺得她是個領導,是這一屋子的領隊罷了。

可她們息息相關,任由其中一個起怪心思,而她沒有及時發現,那将是禍連全族的滅頂之災。

“香韭,索綽羅氏,年二十,阿瑪善宇,九品京官,兄多穆,今年二甲進士。”緩緩的念出自己了解到的信息,顧夏冷笑一聲,看向一邊的嬷嬷:“背主該當何罪?”

那嬷嬷是皇上新領進來的,正是要顯能耐的時候,聞言恭謹的回答:“禀嫔主子,凡宮人背主,皆以‘褫衣廷杖’之刑。”這是不成文的規矩。

香韭聽到這話,頓時委頓在地,褫衣廷杖受過,她縱然不死也沒有顏面活下去。這刑便是要讓人在大庭廣衆之下脫掉外衣受刑,只這一條過去,父兄為她蒙羞,前途盡棄,世上便再沒有這個人。

“請嫔主子寬恕,此事非奴才所為……~”香韭猛然擡頭,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苦苦哀求。

“這臨近年關的……”她話還未說完,香韭就露出一抹慶幸,還未露出笑意,就聽嫔主子冷冷的聲音響起,“杖五,拖出去。”

顧夏一甩袖子,不打算跟她糾纏。

這會子看她可憐,若是康熙來的時候,她沒有将那些東西盡數收起,那麽這流言便成真,最後她只有權力挑一個死的花樣。

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事情,誰沾上誰活不得。若真是以前有青梅竹馬不打緊,可進宮之後,還殷勤的收着物件,頭頂青青草原的事,誰也忍不下。

她好不容易又得一世,這命她珍惜着呢。

見她這樣果斷,新來的嬷嬷們反而放心,若真是扶不起的面團,從萬歲爺跟前的,成一個嫔妃跟前的,還真是虧。

香韭粉紅色的繡鞋在跟前不住撲騰,顧夏冷着臉,看向景仁宮剩下的宮侍,厲聲道:“在本宮跟前伺候的人,可以蠢可以笨,唯獨容不下背主。”

說着就轉身回內室去了,這一天鬧哄哄的,難受的人頭疼。

她心裏也難過,香韭是整天笑眯眯的,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嬌俏的表情,她還挺喜歡的。

抱着瓜娃子和奶豆兒不住的親,這一次能迅速渡過難關,靠的全是兩小只,瓜娃子一早就對着她的妝奁叫,龇牙咧嘴做盡兇相,她還笑它傻狗,結果被奶豆兒用小肉墊糊到臉上。

喵喵叫着踢騰她的妝奁,從裏頭叼出來一件男子青金石流蘇發飾,顧夏勃然色變,接着便有些麻木。

十數件男子用品,還有一只納了一半兒的千層底鞋底,密密麻麻的針線能看出其中花費的心思,只出現在她這景仁宮後殿,足夠人驚心。

“奶豆兒,你可真是我的福星。”親昵的撓着她雪白柔滑的背部皮毛,顧夏懶懶的斜倚在榻上,聽着外頭吃痛的悶哼聲。

瓜娃子趕緊蹦起來,昭示自己的存在,多虧它的鼻子靈,這才能讓小主人轉危為安,功勞都是它噠。

汪汪汪汪汪~

功勞都是我的。

“好好好,我家瓜娃子也棒棒的呢。”摸了摸它的頭,瓜娃子就高興的在她腳邊蹦來蹦去的,特別容易滿足。

笑鬧一會兒,外頭的聲勢也停下,香韭穿着中衣在殿門口謝恩而去,被福寶和壽寶兩人一道擡着,扔到內務府去。

觀刑的衆人又各司其職,只心中對顧夏的敬畏更深一層,都緊了緊自己的皮,省的主子在氣頭上看到自己的錯處。

坤寧宮。

常氏有喜,先要來跟皇後說一聲,對着彤史算過日子,正正好一個半月,都對的上。

皇後這才露出笑來,身邊的凝煙知趣的恭維起來:“給常庶妃道喜,這有了龍胎是一等一的大喜事,您好生養着,到時候生下胖胖的阿哥才好。”

坤寧宮肅穆莊嚴,金碧輝煌,凝煙溫柔的聲音在殿中回響,聽在常圓圓的耳中比仙樂還要美妙。

略謙虛幾句,常圓圓就美滋滋的停下,纖手輕輕的撫摸着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柔聲道:“如今嫔妾心事已了,有這孩子,嫔妾什麽也甘心。”

“只為着主子娘娘不平,那瓜嫔煙視媚行,整日裏沒個端莊樣兒,心裏不定揣着什麽壞呢,嫔妾可是聽說,瓜嫔志高無上,曾說出‘娶妻當娶賢,而她德容雙備’這樣的話來。”

她這般盯着顧夏,心中也是無奈,初始欺她年少無依,又不得寵,這樣的美人在宮中很快就會香消玉殒,而她發洩心中憤懑,也算是瓜嫔的恩德。

只如今事情的發展有些難以預料,她竟日漸貌美,她一個女子瞧着,都有些挪不開眼,不在她稚嫩時一舉拉下馬,真的得寵長成參天大樹之時,便是她常氏殒命之日。

她的命金貴着呢,她不想死。那麽下黃泉的就只能是瓜爾佳氏,怪只怪她年幼時受她欺辱太多。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啊娘娘,自打她出頭,後宮再無嫔妃侍寝,這其中代表的意味,對您地位的威脅,嫔妾想都不敢想。”

常圓圓淚盈于睫,輕輕的擰着細細的眉尖,一副為皇後着想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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