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苗疆很大,西南凡是有苗人的地方就是苗疆。而要在苗疆裏尋找到蠱毒高人,那更是大海撈針,千般之難。
一屁股坐在牆根處,也不管地上髒不髒,剛剛抵達這處苗疆小鎮的月不由啃著買來的肉包子果腹,順便豎起耳朵聽聽四周的動靜。他已經跑了很多地方了,也探聽到了一些苗疆的內幕,不再像最初的幾個月那樣全無頭緒,只能一處一處漫無目的地去找。
時間已入六月,還有三個月他就離開那個人整一年了。當初走的時候說最少得一年,現在看來可能一年還不夠。每每想到此月不由就特別的難過,不過很快他就振作了起來。因為苗疆确實有一位蠱毒高人。只不過那位高人已經失蹤了八年,不知現在是不是還活著。但不管怎麽說,有了這條消息他也算看到了希望。這種高人都會收幾個徒弟,找不到這個高人,能找到他的徒弟也是好的。
不一樣,完全不一樣了,這輩子的苗疆和上輩子的苗疆完全不一樣了。上輩子的苗人還會熱情地招待漢人進屋吃飯,這輩子的苗人看到漢人就像看到了臭蟲,不說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吧,但也很冷漠就是了。對於苗人的反應,月不由不在乎,反正只要找到他要找的人就行了。苗人因為很少會離開苗疆,所以他們的武功沒有中原人厲害。只要找到那個人,月不由就有能耐把他帶回京城。大不了打暈了扛回去就是,又不是沒打暈過。
月不由在心裏不住的嘆氣,早知道上輩子他就在苗疆好好學學怎麽驅蠱制蠱了。現在他也不必離開莫世遺跑到這麽遠的地方找人。算了,有錢難買早知道,快點找到那個叫“黑駝子”的家夥才是真的。
啃完了四個包子,月不由站了起來。真正的高手都不會住在鎮子裏,要找人只能闖苗寨。馬兒在他進城的時候就放走了,看看天色,月不由又去買了十幾個包子,晚上肯定得在林子裏睡了。
拍拍腰間的彎刀,月不由背著自己包起來的兩把劍,拿著一根火把往鎮子的南邊走去。穿過鎮子就是連綿的大山,苗寨就在那些山谷裏。那裏有苗人,有巫師,有蠱師,也有毒蟲與瘴氣。為了不引起苗人的注意,月不由特地穿了一身苗人的衣裳。雖然髒是髒了點,好吧,不是一點,而是很髒。但他一張口就是一口地道的苗語,別人也就不在意了。苗人那麽多,有一些不愛乾淨的也很正常。
月不由在苗疆混跡過四年,不僅能說一口流利的苗語,還會使苗人常用的彎刀,對苗人的風俗習慣也非常的熟悉。不認識他的人只當他是苗人,絕對不會相信他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漢人。
沒有用輕功,走到山腳下時天就已經暗了。月不由義無反顧地進了山。苗疆的山林充滿了危險,尤其是晚上的山林,不懂這片山的人很容易就被其中的毒物、猛獸或瘴氣殺死。月不由身上被猛獸抓傷的地方還沒好,他就再一次進了深山。一切,都是為了一個人,一個他除了娘之外,第二個喜歡的人。
越往山林裏走,天也越黑了。月不由點起火把,腳下不停,什麽時候累了什麽時候再歇息。苗疆裏有無數個苗寨,每一個苗寨都是一個小國。要想進入那些寨子,首先你得是苗人,其次你所屬的寨子還不能和這個寨子有仇。在查清楚這片山林裏有幾處寨子之前,月不由不會冒然行動。
走著走著,月不由停了下來。林子裏有“嗚嗚嗚”的聲音,不是野獸的低吼,反而像是……他緊了緊眉頭,猶豫了片刻之後繼續向前走,不管那些閒事。
“嗚嗚嗚……嗚嗚嗚……”
哭聲越來越明顯,好像就在前方不遠處,月不由又停下了。
“啧,要不要過去?”咕哝一聲,月不由很想掉頭,現在的他最怕麻煩。不行,他現在有要緊事在身上,不能有麻煩。不再猶豫,他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別走!別走!”
剛走了兩步,身後就傳來一人的喊聲,月不由加快腳步,後面有明顯的跑步聲,顯然是朝他奔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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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走,別走啊,求求你別走。”
聽聲音對方的年齡不大,而且說的不是苗語,月不由更不理了。是苗人麽他還能藉此和苗人“勾搭勾搭”,咳咳,和苗人套套近乎,漢人就免了。
“別走,別走啊,嗚嗚嗚……求你,別走,求求你……哎呀!”
好像是摔倒了。月不由停了下來。
“真是笨吶,走個路都能摔倒。不理不理,我可沒那閒工夫。”向來沒什麽同情心的月不由更是飛身往前奔。
“嗚嗚……”
哭聲越來越遠了,月不由的腳步也越來越慢了。抓抓腦袋,撓撓腮幫子,舔舔嘴巴,哭聲快要聽不見了,月不由停了下來。
“真是麻煩!”
恨恨地罵了一句,他又轉身,朝之前的方向飛奔而去。
“嗚嗚……爹……爹……”
漆黑的林子裏,一個人蜷縮在一棵大樹旁,抱著雙腿掉眼淚。有光亮靠近,他擡起頭,光亮越來越近了,很像他剛才看到的那個人,他擦擦眼睛,以為自己看錯了,那個人不是跑了嗎?
對方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到他跟前了,他哭著問:“你不是走了嗎?怎麽又回來了?”
“那我走啦。”月不由掉頭就走。
“別走別走別走!”撲上去死死抱住對方的腿,他哇得哭出了聲:“求求你,別走,我怕,這裏好黑,我怕……”
朝天翻個白眼,月不由抽出腿直接給了對方一腳:“男子漢大丈夫一口一個我怕,你丢人不丢人。”
“我不是男子漢,我不怕丢人,你別走。”對方乾脆破罐子破摔了,又死死抱住月不由的雙腿,打死也不要對方再“抛棄”他。
“放開。”月不由抽腳,後悔自己返回來。
“不放,放開你會走。”抱緊。
“你放開。”
“不放不放。”
迅速爬起來,這人直接手腳并用地抱住月不由,不讓他走。
“我要摔倒了,你放開!”
“不放不放,你會走。”
“放開!”
“不放!”
“放啊!”
“呀!”
火把掉在了地上,月不由第一次如此狼狽地摔在了地上,幸好身下有個人給他墊背,不然他非摔個狗啃屎不可。
月不由怒了,用力掰開對方的手腳快速閃開,站起來:“好心沒好報。我回來找你你卻讓我摔跤。”
“還不是你要走!”對方比月不由還委屈,也極快地爬起來撲了過去。
閃到一邊,月不由快速撿起火把:“你再這樣我就真走了。”
“你不走嗎?你還丢下我嗎?”對方的臉上還挂著淚,可憐兮兮的。月不由猜測對方頂多十五歲,不過個頭倒是挺高的,比他高。這下月不由更惱了,憑啥這種弱小子竟然比他還高!
見對方蠢蠢欲動地還想撲過來,月不由後退兩步:“你別抱我腿,我就不走。有話不能好好說麽。”低頭瞧瞧自己的衣裳,他埋怨道:“本來衣裳就夠髒了,這下子更髒了。”
“我給你洗,你別丢下我。”對方走上來兩步,火把下,是一張清秀稚嫩的臉,就是有點髒。當然,比月不由的大花臉乾淨多了。
有人洗衣服,要是別人恐怕高興死了,但月不由才不會。他現在滿腦袋都在想自己給自己找了個麻煩。
“大晚上的你不回家睡覺在林子裏幹嘛?”月不由擡起頭,問。
對方吸吸鼻子,眼淚又要掉下來了。
“不許哭!”月不由直接吼出聲,“大老爺們動不動就哭鼻子,丢人!”
“我不哭,那你不許走。”趕忙擦乾眼睛,對方忍住眼淚。
“你先說你在這兒幹嘛?”瞧對方穿著一身漢服,月不由擰眉,“你不知道這是苗人的地盤嗎?你不要命了?”
“我找我爹。”對方又上前兩步,“我叫許波,我爹叫我波子。”
“還脖子呢。”月不由不耐煩地擺擺手,“問你話呢,你大晚上的在這裏幹嘛?”
“我說了我找我爹。”許波又上前兩步,到月不由跟前了,“我爹兩天前進了林子,一直沒回來,我擔心他出事,來找他。”
“你爹進林子裏幹嘛?”
“找我大爹。”
月不由的五官都皺了起來:“那你大爹進林子幹嘛?”
“不知道。我爹讓我在鎮子裏等,可是兩天了我爹都沒回來,我不放心,來找他,結果迷路了。”
“蠢蛋。”你們一家子都是蠢蛋。月不由很惱火:“你不知道路還敢進來亂跑。我把你送出去,你該呆在哪兒就呆在哪兒,別亂跑給別人惹麻煩。”
“我不出去!”突然撲上去,許波抱住了月不由,“找不到我爹我不出去。我爹從來沒有丢下我兩天不回家,我要去找我爹。”
“你放開!我還有正事呢,沒空陪你找爹。”月不由悔得腸子都要青了。
“不放不放,你不能說話不算數,你答應陪我找爹了,你不能說話不算數。”許波的眼淚飙出,大哭了起來:“你欺負我,你欺負我,你說話不算數。”
“我!”月不由一指頭下去點了許波的啞穴,二指頭下去,許波就不會動了。
“……”許波的臉瞬間煞白,眼淚嘩嘩的流。
“你還講不講理?我啥時候答應陪你找爹了?”
“……”哭。
“見過不講理的,沒見過你這麽不講理的。”
“……”哭。
許波哭得是肝腸寸斷,上氣不接下氣,月不由很想一走了之。可……遠處傳來猛獸的咆哮,周圍也出現了疑似狼眼的綠光,如果他就這麽走了,這家夥明早起來絕對會變成一堆白骨。
想了想,月不由咬牙:“你聽著,我有正事要辦,絕對不能耽擱。你要是聽我的,跟著我走,我就一邊辦事一邊幫你找你爹。你要還敢跟我不講理,我就丢下你讓你被狼吃了。”
“……”點頭點頭,哭。
“不許哭了!”
“……”眼淚不流了。
真是自作孽。他為啥要回來呢?解開許波的穴道,月不由再次要求:“不許動不動就哭,我讨厭爺們哭鼻子。”
許波跳起來撲過去,手腳纏住月不由,像個猴子一樣攀在月不由的身上,連連點頭:“我不哭,我絕對不哭,你要說話算數。”
“你下來!”用力把許波扯下來,月不由不悅地又提了一個要求:“我讨厭別人賴我身上。我不丢下你,你給我好好站著,好好走路。”他只喜歡一個人貼著他,抱著他。
“你真的不丢下我?”許波抱緊懷裏的包裹,有點怕。
“我走啦,你愛信不信。”月不由擡腳就走。
“我信我信,你別丢下我,我信。等等等等,你別走那麽快。”許波追了上去。月不由也不管他能不能追上,加快腳步,他後悔了,很後悔,很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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