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此物最相思
不出門,是不會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少大的。
在上一世,快捷的交通減少了這種天大地大的感覺,但是這一世,在走出謝府,走出京城之時,李詢便只覺天地廣闊,一種對于未來的不可知和對這個廣闊世界的恐懼感突然就撲面而來。
她不知前路在何處,也不知道這一步跨出去後還有沒有退路。
還是自此,世間不過任她漂泊。
果然,嘴饞的時候每天都想着能吃肉吃得盡興,但是當老天當真砸下一頭豬來的時候,你卻只能幹瞪眼不知該如何是好。
嗯,該先吃豬蹄呢還是豬頭呢?
烤呢還是炖呢還是鹵?
所以說,天大地大啊喂,何處是我家呢?
李詢坐在馬車裏一邊啃着堅果一邊憂郁地長籲短嘆。
雁霜說:夫人您吃得領子上都是殼,仔細磕着。
五月初八,早雨,車向南行,遇歧路,以‘點指兵兵’之法擇右道,又十裏,幽徑漸深,清石淺泉,小蛙輕鳴,老樹虬枝,飛瀑垂挂,景色明秀,憾無相機不得留念,扼腕再扼腕。
飯後頃刻,雨止,碧天如洗,山間卧虹,策馬又二十裏,暮至奉天寺。
霞光披天際,檐鈴輕送聲,恰好是一日裏奉天禪寺景色最好的時刻。
晚霞下,薄霧裏,李詢斂裾站在馬車上,樂呵呵地擡頭看着寺廟牌匾,皮笑肉不笑道:不錯不錯,今夜又能吃到一頓好素齋了。
啊,沒錯呢。
李詢不喜歡借住禪寺= =。
挑起一筷子素白菜,仔細看了看重新又扔了回去 ,猶豫地又夾起了一塊素蘿蔔,手忍不住一抖,它也重新落回了盤子裏,最後鼓起勇氣掏了一勺清清白白的豆腐送入嘴中,李詢仰首喟嘆:細膩滑口,豆汁清香,委實好美味。
如果能夠過一下油,小煎一下,放入些許肉糜,灑上些許鹽巴香辛料,慢炖熬煮小半個時辰,那就更加完美了T T。
李詢并不是一個挑食的人,甚至于,她是出了名的在吃食上不挑剔。
這個時代流行“風雅”,正因為風雅這兩個字,很多士族子弟在生活的各個方面都要求到極致,而吃食顯然是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一個方面。
熬粥用的是荷葉上的晨露,煮茶用的是梅花下的春雪。
只吃養在青玉潭水裏的魚,只吃碧玉白菜養出的雞。
呵呵,所以李詢這樣一個只是要求廚娘多放點油鹽醬醋香辛料的主子是多麽的好伺候啊。
咳,沒錯,李詢是重口味患者= =。
或者換句話說,這個時代的人們吃的也他大娘的委實太清淡了一些。
在還未出嫁前,李詢的殿裏是常備有幾個鹽罐頭的,而這幾個鹽罐頭甚至還被她當成生活必需品随她一起嫁入了謝家。
雖然,它們出乎意料的連出場的鏡頭都沒有。
謝泠是土生土長的本朝人,也是土生土長的士族門閥子弟,貴族少年該有的毛病他一點都不缺,兼之出生盛族,反而這病教其他人還要嚴重三分。
李詢曾經親眼見過他嫌棄紅燒肉的場景,他高傲而不失優雅地闡述着豬這種動物因為是神馬都吃的雜食動物,所以它是最鄙賤肮髒的,若吃髒食,則髒自身。
結論,他是絕對不會碰豬肉的。擲下這句話,謝泠甩了袖子轉身而去,恍若仙人,于是衆人喟嘆曰,果然是謝家子弟,不是凡塵中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詢狠狠地吃了一口紅燒肉,好吃得她都要哭了好嗎?沒有人和她搶食太幸福了好嗎?謝泠居然以如此奇葩的理由不吃豬肉簡直要笑死人了好嗎?
怎麽辦,笑得根本停不下來。
這一年聽到的笑話都沒有這個好笑,李詢覺得她可以靠這個歡快一輩子噗。
突然覺得謝泠是個逗比←_←
咳。
所以說謝泠的性子好,他雖然無比明确地表示了對豬這種生物的深深鄙視之情,但是他卻不會因自己的不喜而去阻止李詢的喜歡。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就是尊重。
他沒有阻止李詢吃紅燒肉,他只是非常委婉地用了另外一種途徑讓豬肉不去髒了李詢,譬如說,把這些食材養得無比精致,十分豪奢地選用胭脂米來喂養,而且只吃胭脂米不給它吃其他的東西,喝的水則是西山冷泉,而且是要活水。
并且,一只豬仔仔養只養六個月,不多一日不少一日。
關于這些事,李詢知道之後很是囧了一段時間= =。
謝泠的口味是清淡的,并且是以素食為主,這顯然和李詢的口味是完全不同的。
但是,從和謝泠成親的第一天起,李詢就沒有在吃的菜品上煩惱過。
所以說啊,謝泠是萬事小能手,他就是能夠在和李詢結婚前,把李詢的一些偏好記得清清楚楚的。
按規矩,兩人就是分桌而食的。
李詢看了看對方的食案,再看了看自己的食案,表示根本不用目測好嗎,肯定是她的比較好吃。
謝泠是個很有風儀的,李詢倒是很喜愛同他一道吃飯,對着一張漂亮的臉,對着一個一舉一動都好看的人,胃口總是分外好的,于是她每次吃的都比謝泠多,嗯,多很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口味極淡的關系,謝泠便是出汗的時候都聞不出一些異味。
沒有異味,也沒有香味。
謝泠不愛熏香,這是他唯一迥異于普通士族子弟的地方。
并且據說,他的身上很容易染香,若是沾染上了一些香,那這香味便三日不盡。
然而,在同謝泠一同住往小山居之後,李詢卻發現,這厮雖然自己不喜歡用香,卻喜歡制香,然後給她用。
李詢這個庸才對于這些東西一向是不了解不關注的,謝泠說做了給她用,她也不好意思拒絕,便用了。
然後就是散裾裳,小染香了,只是不知道為何常常染着染着,兩人莫名其妙就一起滾到床上光天化日了= =。
說過了,謝泠不愛用香是他一貫的傳統,而這種名門公子的癖好素來是為大衆所知的,又說過了,謝泠是個身上非常容易染香的人。
于是在李詢用了謝泠制的香之後,兩個人的身上就都是同一種香味了= =。
兩人于小山居內日日同食共寝,謝泠怎麽可能會不沾染上她身上的香!
于是回了京之後,李詢便接受了衆人熱烈的圍觀和讨論。
啊,三公主和驸馬的感情真是好得出乎意料?
為什麽這麽說?不是說兩人相看生厭麽?
怎麽會!二公子素來不用香的,你知道不?
知道啊。
但是這次回來二公子身上全是三公主身上的那股子香味呢!
哇原來是這樣!嘿嘿嘿嘿……
呵呵,來自謝泠特殊的秀恩愛技巧。
于是,全上京終于不再傳三公主和二公子要和離的消息了。
真是,漂亮而不動聲色的手段呢。
謝二公子。
所以怎麽比得過,怎麽鬥得過,李詢哪裏敢猜他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哪一個行為是後面的事兒鋪路,她又哪裏敢信這麽一個人呢。
縱使體貼入骨,又如何?
他想讓全京傳三公主和謝家公子和和睦睦的,全京的人便都這樣信了。
他們想讓全天下的人以為她父皇是個昏庸無道的皇帝,全天下的人便也都這樣信了。
只要謝家兩個公子風儀萬千地出來沖你們笑一笑,你們傾城傾國都再所不惜了對吧!
腦殘粉們!凸。
哼。
奉天寺,食桌前,回憶完的李詢憤恨地狠狠咬了一大口素白豆腐,然後咬到了自己的舌頭,一瞬間眼淚就下來了。
嘶,好痛!
李詢記得,她那個時候在奉天寺留了三天,留得雁霜以為她要皈依佛門,青燈古佛,了此一生了。
李詢表示,開玩笑,腫麽可能!
她不過是貪此間景色,山清水秀,霞霧明豔。
然則,再好的景色也是有該分別的時刻的。
那日天未亮,李詢特意起了個早,推門而出的時候,只見天際尚是青灰,山間樹影潇潇,薄薄霧氣譬如青煙,騰騰繞身。
她睜着眼睛等。
直到不遠處寺鐘敲響,天際出才出現一縷金霞。
佛門晨鐘,檐角輕鈴,山間漫霧,金光漸起。
那是一種奇異的感染力,當看見遠處青山遠岱被日光重重映襯,一輪紅日自山間徐徐邁出之時,當聽見無數的飛鳥于枝頭鳴叫,恍若鳳鳥歸巢,萬世升平之時。
風吹林動,霧海生波,日光盛起,如大狼毫沾就金粉徐徐塗繪,繪出一幅江山多嬌圖。
心潮湧動啊。
李詢輕嘆。
如此美景,看多了,自然心胸開闊,區區女色,如何撼之。
父皇,你說,小小一個李詢,謝家人如何會看在眼裏?
蚍蜉撼大樹,不自量力罷了。
她李詢幸好還算得上個心志堅定的,不曾被謝家那個妖孽迷惑,阿米豆腐,不至于當真昏頭昏腦被騙到替他們的江山做事。
李詢轉過身,背對着日光,朝着廟宇方向認真拜了一拜,再次默念了一句阿米豆腐。
雁霜終于起了,出門的時候看到了自家夫人衣衫半濕地站在霧氣裏,一聲驚呼:
夫人!您若是病了,那便得再吃上十天青菜豆腐了!
= =。
啓程。
目标是星辰大海,哦呵呵呵。
然後,
李詢的飛船半路抛錨了。
第一年年末,李詢一行人到達南方小城福城之時,剛剛穩定不久的政局又動蕩了,據說是有義士揭竿起義反謝家了。
看看看看,李唐經營了那麽多年,她皇帝老頭被罵得那麽狠都沒老百姓反他的,謝家皇位還沒坐熱乎呢,老百姓就看不下去了吧。
讓你們再高舉士寒之別,讓你們士族門閥再盛氣淩人呀,再看不起寒門子弟呀,反你們總可以了吧。
幹得漂亮!
雖然因此滿城戒嚴了= =。
不過這種小城鎮的戒嚴并不太嚴重,不是政治重鎮,不是經濟重鎮,不是交通軍事重鎮,大家基本還是該打漁打漁,該曬網曬網。
李詢表示,在這裏呆着也挺好呀,修好了飛船再啓程也不着急嘛。
于是就留下過年了。
到了元宵,小城裏甚至還挂起了花燈。
花燈沿着小鎮的街市高高挂起,是一種熱鬧而明豔的漂亮。
李詢換了身衣服拉着雁霜就出去湊熱鬧了。
哇哈,人潮那叫一個攢動。
花燈,糖人,昆侖奴的面具,再加上一輪明月,最圓滿不過了。
人影憧憧,燈影重重,絹紙上繪的神仙妃子恍若即将踏月而出。
呀,本是天上谪仙人,何故無事下凡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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