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入我相思門
大觀二十二年,元宵夜。謝二公子攜妻同游。
偶遇小攤,謝二公子猜燈謎,中十燈,送與夫人,夫人表示了一番喜愛之後,大方地轉贈左右了。
換了個攤子,夫人也去猜燈謎,蒙了十次,未中一阕,夫人惱羞成怒,砸了銀子買了最亮堂明豔的一個花燈贈與謝二公子,謝二公子表示了一番喜愛之後,讓随從送回謝府挂起。
夫人愛庶民的小糖人,謝二公子面帶無奈地看了夫人一眼,夫人偷偷扯了扯謝二公子的衣袖。
于是謝二公子與夫人一人手裏一只糖人小老鼠走在街頭。
夫人咔嚓咔嚓地咬着,謝二公子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
不剩一點兒風儀氣質的夫人擡頭笑嘻嘻地對謝二公子說:哎呀,好甜。
夫人興致頗好地買了兩個昆侖奴的面具,腳步輕快地走到謝二公子身前,二公子再次無奈地看着夫人。
夫人微微踮起腳尖,舉起面具,笑意盈盈地對着二公子說:你便戴着吧。
下意識地,謝二公子配合着微微低頭,粗糙醜陋的面具便遮蓋住了秀美容顏,待得反應過來,滿眼看到的便是眼前夫人捂嘴偷笑的模樣。
冷月傾輝,花燈溢彩,謝夫人笑顏傾了這滿街的人。
謝二公子戴了面具,于是他可以在這無人看到的面具下微微咬唇。
取過了夫人手裏的另一個面具,謝二公子溫柔而不容拒絕地蓋住了這張笑顏。
夜深,兩人回府,謝府回廊挂盡精致風雅小燈,于是夫人一眼便看到了自己那盞豔麗得俗氣的花燈,卻未想二公子駐足停頓,仔細而認真地觀賞了那一盞燈。
燈下美人,膚白如玉。
二公子微微揚起頭,下颚是柔和而纖瘦的美妙弧度,玉冠璎珞垂于頰畔,光影明滅裏,只嘴角一弧淺笑最勾人。
二公子看着燈,夫人看着二公子。
二公子抿着嘴角微微地笑,夫人踮起腳尖親上了那抹笑。
譬如月河共星輝。
兩人的仆從嘆息着悄悄退去。
哎呀,好一個不知廉恥的謝夫人。
李三公主挑眉。
纏綿情深,抵足而眠,合該是夫妻情深了。
三公主動了動被摟抱住的身體,于夜色裏盯着謝府那繡着清雅素蘭的幔帳,一夜不眠。
記憶裏,那是最接近于心動的一個夜晚。
花燈月色都太好,謝泠也很好。
親吻并情話,謝泠羞紅的耳尖和纏人的姿态,這些都像是真的一樣。
世人不得見謝泠動情的模樣,那是能教千裏冰封亦可在剎那化為一池春水的,何況區區一個李詢。
李詢險一些就要信了。
謝泠,你要知道,真的就差那麽一點,她就折在你手裏,不得超生了。
幸好,記起了那張小書筏,記起了那段話。
于是,終究不過是至親至疏夫妻。
元宵過後不過幾日,福城的戒嚴便撤了。
反賊被平反得據說很徹底,李詢聽說後有些不開心,但是偏遠小城的百姓,終究不會了解京城裏的波濤洶湧,他們也并不關心。
對于此地的老百姓來說,換一個皇帝,換一個姓氏坐天下,與之前也并無什麽不同。
打的魚不會變多,曬的鹽也不會變少,太陽照樣升起,潮水照樣起落。
哎呀,真的是非常好的心态呢,不知道算不算大智若愚的一種。
李詢暫住的房子是在鎮頭的一條小巷,巷子口種了幾棵刺桐,到了花期便開得熱烈如火。
鄰居是一位寒門商戶,常年經商不在家,只一位老太太并幾個侍女常住。
老太太已過花甲,然則早年跟随夫君天南地北闖蕩,眼神最是銳利,李詢裝作出生于普通寒門富商之家,一眼就被老太太看出了破綻。
于是老太太便不敢同她一席而坐了= =。
但是老太太卻很是喜愛同她聊天,有時候還會帶着自家的小孫女一起來。
小孫女不過四五歲的年紀,生得卻是玉雪可愛,李詢一眼就愛上了。
嗷,好肉肉的臉,揉一下,再揉一下。
有一日李詢一邊揉着那張肉肉的小臉蛋一邊同老太太談笑,說着說着,老太太便嘆了口氣看着小孫女說:
“大娘兩歲的那年吃壞了東西,還以為她熬不過來了,老身整夜祈求菩薩,盼着能熬住,否則待她父母回來,傷心之下,老身怎生交代啊,幸得大娘是個有福氣的,熬過了那一劫。”
李詢□□小姑娘的手頓了頓,眼睛一陣虛晃,輕聲說:
“是啊,小孩子最是貴了,不能親自看顧着,便每日都念想着,擔心着,怕他冷着餓着,明知曉不會的,又怕他夜裏哭了找娘親,找不到了可如何是好。”
老太太仿佛沒聽明白一般,神色不變,只輕嘆着應了一句:“是啊,可憐天下父母心。”
可憐天下父母心。
按照時間推算來說,謝小七郎是在大觀二十二年那個元宵夜懷上的。
被診出有孕的時候李詢整個腦子都像是來了一場大爆炸,好像有一個空茫的小圓點,從她大腦的最深處,劇烈地收縮膨脹鼓裂,然後嘭地一聲,炸飛了她的所有理智。
李詢突然發現,她一直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她是會生孩子的←_←。
捂臉。
哎呀呀,懷上了怎麽破?
應、應該不會生出什麽奇怪的肉團子吧……
如果是哪吒怎麽辦!!!
是的,從得知有孕那刻起,李詢就開始了她長達八個月孕婦焦慮症的旅程。
謝泠是開心的。
不,那種情緒不僅僅是開心這麽簡單。
他一向是平緩平和的人,微微地笑,輕輕地說話,在李詢看來簡直就像是一個水做的小姑娘。
但那天他顯然有些激動。
當然并不是說他那天就突然激動得大喊大叫了,李詢永遠想象不出來一個大喊大叫着的謝泠,哪怕死了他也不會有這樣的表現。
他只是有些恍惚,像是志怪小說裏寫的被狐貍精迷惑了的書生,而飄忽的眼神在對上李詢的時候,卻又像是一只餓了三天的貓看見一條挂在房梁上的腌魚= =。
嗯,貓的眼睛睜得比平時大些,亮晶晶的又像是最剔透漂亮的琥珀,他專注地看着他的魚,感覺像是有人敢碰一下就直接一爪子上去這樣。
軟軟的謝泠突然在那一瞬間變得有攻擊力了。
但又不止那麽簡單。
非常玄妙,非常玄妙,又像是渡過了一個千年劫數,院子裏的海棠開始彌漫出了花香,枯死的老菩提樹從樹幹裏發出了新芽,甜蜜的泉水從皲裂的土地裏洶湧而出,而謝泠卻從那高高的九天碧落之巅落入了這污濁的滾滾紅塵。
李詢看着小心翼翼地坐在她身邊的謝泠,感覺也很奇異。
既想給他一個大大擁抱親吻他的眼睛和鼻尖,又想擡起腳踹他打他把他弄哭。
糾結了好一會兒後終于只是嘆息着對他說:“今年江南送來的梅子全部歸我了,好不好?”
謝泠笑了,眼角眉梢裏全是飛揚的神采,像是甩起尾巴的貓。
他執起李詢的手,指尖對上指尖,低柔的嗓音裏滿是笑意,他說:“好。”
喲呵,這大約便是所謂的,春滿大地。
李詢并不是愛折騰的人,嗯,至少她覺得自己不是,然則既然懷孕了,既然焦慮症了,不折騰一下真的是既對不起自己也對不起一直保持高度警惕敏感并粘人狀态的謝泠。
于是。
“前些日子我聽聞這幾日京郊有詩會,很是熱鬧,我們一同去看看好不好?”李詢說着拿了個梅子吃,酸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卻在心下大聲說了一句酸得爽!
謝泠頗有些憂心地看着李詢在短短時間裏意猶未盡地吃完了滿滿一碗的梅子,輕聲道:“夫人莫要吃得太多,仔細酸了牙。”
李詢瞥了謝泠一眼:“去年裏也不知是誰,一日裏吃了一籮筐,”頓了頓,又道:“你莫扯開話題,去詩會去詩會去詩會!”
謝泠喚人取了清水同帕子,輕柔地清理着自家夫人的爪子,對方蠻不講理也不氣,依舊是淺淺地笑着,溫聲勸:“這幾日日頭太盛,且夫人這幾日身體又不舒暢……”
李詢蠻不講理地表示:“去了詩會我便舒暢了,全身舒暢!”
謝泠放下帕子無奈地看着夫人。
夫人看了眼謝泠,用爪子摸了摸肚子,又看了眼謝泠。
謝泠以手撫額。
李詢勝。
夏初暖陽,清水小溪,李詢笑眯眯地坐在紗帳裏聽着一群不知人間疾苦的風流才子們賦詩作詞針砭時弊。
曲水流觞,很是風雅,然後就很不巧地,一個酒杯晃晃悠悠地随着水流自上而下,飄到了她面前。
謝泠同李詢兩人是低調而來的,白紗帳又遮得嚴實,外人看了便只道是些士族家眷,并不知道裏頭是李三公主同謝二公子。
但按規矩,這酒杯飄到了你面前,你便該出來作詩的,曾有內眷出席詩會便是如此,得了酒杯,便大大方方地賦詩一首,這樣才女之名傳出去之時還叫人多誇一句氣度。
酒杯飄到面前了,而外面一群人正興致頗好地猜着這帳子裏是哪家的女郎。
李詢伸出手,自溪中取了酒杯,謝泠放下了手上的雜學之書,想要替她拿過那杯子,李詢卻側了身躲了過去,她笑眯眯地說:“世人皆知你謝泠才高,我李詢卻不過是個庸才,有甚麽好遮掩的。”
話落,謝泠微微一怔,還不待反應,卻只聽得李詢已高聲向帳外道:“諸君才高,李詢便不獻醜了,這酒喝了便是。”
外面衆人也是一呆,怎麽也沒想到,那帳裏的竟是嫁入謝家後便一直處于半神隐狀态的李詢。
也沒想到,這李詢在謝家熏陶了三年,還是如此地不通詩詞。
于是,衆人在默默呆怔完之後,都有一種想替謝二公子臉紅的沖動= =。
謝二公子卻是在帳中失笑,他自不允李詢在孕中飲酒的,李詢縱使貪杯,又如何真的會如此不懂事,于是她便笑着把酒杯湊到了謝泠唇邊。
唇沾酒液,似是綢布浸露,豔如秋楓,謝二公子一口飲盡,這才淺笑着用手指點了點夫人的眉心,輕聲說了句胡鬧。
是胡鬧了,謝泠其實是個很愛低調的人,偏生李詢一句話就全部暴露了,于是按着他的性子便不會不露面了。
果然,謝泠喝了酒,便掀了紗帳出去了,于是外面便有一堆人湊上來道一聲二公子雅興。
呵,雅興?真是魚唇的人類,對吧小兄弟?
李詢對着草葉上緩緩爬行的螞蟻說。
整天粘着她的謝泠真是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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