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不關風與月

李詢是在刺桐花落盡之後離開的福城,走的是海路。

離開的時候只有隔壁的老太太來送行,李詢總覺得老太太是猜出了什麽,她從不敢看輕這些在這個塵世裏打滾了幾十年的老人家的。

她像是心疼一個普通後輩一樣心疼她,大約在猜出什麽之後,便覺得她一個女子孤身一人寥落天涯有些太過悲涼。

于是老太太一再囑咐珍重再珍重,弄得李詢竟覺得微有鼻酸。

然則情意再重,終有一別,李詢給老太太認認真真地行了個禮,便轉身走上了踏板。

有海燕停留在甲板處,李詢壞心地揚手将它們吓飛,看它們驚慌失措地撲翅,向海港飛去。

船已啓航,漸行漸遠,雁霜尋了披風出來替還站在甲板上望着港口的李詢披上。

“夫人,屋外海風甚大,您還是進屋子吧。”

李詢收回了視線,撫平了被風吹亂的鬓發,沉默了半晌才輕聲道:“走吧,我們進去吧。”

船行百裏,天青日朗,海天一色,景色大好。

入了夜,船上挂上了燈,撤下了帆,放緩了船速,漸漸有人走到船頭。

有船上的水手唱起了歌,用的是當地的方言,李詢理所當然地聽不懂,然則小調卻頗有情調,和着水浪和海風以及海鳥的鳴叫,聽了竟也讓人覺得心胸都開闊了不少。

有一只鷗鳥飛落到了李詢的窗口,李詢笑嘻嘻地蹲到窗臺下看它,這只鷗鳥竟也不怕人,睜着兩只黑乎乎的小眼睛眨巴眨巴歪頭歪腦地也盯着李詢看。

李詢對着鷗鳥說:

“鳥兄你好,你從哪兒來?”

“我?我叫李詢,來自東土大唐,正要去西天取經,鳥兄你是妖精麽?”

“我不是唐僧,唐僧已經被我吃了,鳥兄你不是妖精啊,好巧我也不是呢!”

“鳥兄你要去哪兒?”

“哎呀,不如我們一起結伴取經吧。”

還不等鳥兄答應,李詢已經一個猛撲,抓住了鳥兄,拿着它的翅膀,李詢對雁霜說:“雁霜快點,我抓住它了,我們炖了鳥兄喝湯吧!”

然後李詢對着手裏的鳥兄桀桀怪笑:“都說了唐僧都被我吃了,你以為你逃得過去麽?太天真了!”

最後,李詢自滿道:“果然,我和善的外表是具有無害的欺騙性的。”

雁霜從始至終一臉茫然。

= =。

李詢看到雁霜的表情突然就覺得好寂寞。

她覺得沒人能懂她了。

為什麽謝二就能夠無比淡定地在她寂寞抽風的時候以一種孤絕高雅的姿态陪着她一起抽風呢。

譬如,在她對着飛進院子的金裳鳳蝶說毛毛蟲你好醜好醜,想把蝴蝶氣死的時候,謝泠能夠面不改色地接:喚人來踩死,莫要讓毛蟲吓到七郎。

所以說,李詢是很有理由對謝泠此人如此嘆服的。

所以說,李詢覺得她在那一瞬間突然有點想念謝泠了T T。

李詢有時候看一些雜書,看得歡快之時,會下意識地哼出一些記憶深處的曲子,其實是忘記了的,只是偶爾幾句記得深刻的,便反反複複地哼。

菊花殘,滿地傷,天青色等煙雨,嘿,洗刷刷洗刷刷,串在一起這樣子,她也哼得很歡快。

于是突然有一日,謝泠就突然攜了一把竹笛,坐于窗前,把那些曲子都吹了出來。

李詢那時躺在榻上,腳上半拖着一雙木屐,和着樂打着拍,眯着眼睛樂呵。

笛音清越頗為歡快,謝泠垂眸看向榻上的女人,眼裏也都是笑意。

然則,吹到了最後,李詢卻有一點不滿,那就是,謝泠沒有吹洗刷刷= =。

不過,腦補了一下謝泠蹦蹦跳跳着唱洗刷刷的樣子,李詢一下子沒忍住噗地笑了起來。

謝泠放下了笛子,走到榻邊坐下,湊到那個笑得捂肚子的女人面前輕聲問:“夫人何事如此開心?”

李詢看着他繼續笑,就是不回答。

謝泠想了想,放下了笛子。

夏袍寬大,女子滾在榻上一笑,衣襟便已半散,于是只需伸手微微一扯,外袍便落到了榻上。

李詢卡看出了謝泠的意圖,一邊喊着光天化日,一邊就伸手解了他衣襟,于是謝泠也笑了。

他親吻了她的發際,然後含住了那雙彎起的唇。

李詢在搖搖晃晃的船上做了一個夢。

夢裏是初夏的蟬鳴和日光,還有些許熟悉的笛聲,日光很盛,從院中的樹隙中落到了屋中。

木質的窗口半卷着席,很有幾分清爽的涼意,而案幾上則鋪着某人還未作完的畫,畫上是一株牡丹花以及花下一只豎眼的波斯貓。

榻邊小案上橫着一只竹笛,像是被主人無意地丢棄在那裏。

然後,她就聽到了一陣纏綿的低吟聲。

耳畔的喘息還沒有散盡,身體的歡愉仿佛還印在腦海,李詢從夢裏驚醒過來。

海浪拍打着船身,李詢僵硬着躺在床上。

哦呀,傳說中的春/夢= =。

許久,李詢才默默裹住被子。

她認真地想,果然,什麽沒人陪着吐槽什麽突然想謝泠,都是借口!

歸根究底,她不過是缺少那啥生活了而已,咳。

要不,到下一站,就開始物色一下男人?

養個小白臉其實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對吧。

對!

睡覺,睡覺。

于是,李詢睜着眼睛失眠到了天亮。

第二日,依舊是天青日朗,海風碧浪,極好的天氣。

李詢乘着雁霜不經意,披了大披風,溜達到了船頭。

風浪不大,是以船行得極穩,李詢趴在欄杆上往下看,偶爾能看到一些大魚跟着船一起前行。

李詢是個沒有見過世面的,激動得一直喃喃:“是鯊魚吧,還是海豚,感覺像是海豚的樣子,跳起來看看麽,跳起來跳起來。”

然後一直游在船邊的那條魚好像聽見了李詢的話一樣,竟真的從海裏一躍而出,它躍的倒不高,像是貼服着海面,只是身姿委實矯健,船行極快,它跟得卻似很輕松的樣子。

李詢歡呼:“哇,好棒,再來一次!”

“這是豚魚,它們常常逐船而游。”

突然,一個少年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李詢驚訝地眨了眨眼睛,這才發現旁邊不知道什麽時候來了一個小少年。

普通漁家少年的打扮,十三四歲的模樣,皮膚被海風吹得微黑,咧着嘴笑着,一雙眼睛黑亮黑亮。

李詢覺着她遇上了一個小行家,于是便也很有興趣道:“當真如此?”

少年挽起袖子,趴在欄杆上,指着随着船游的那些魚說:“它們游起來極快,船開到最快,它們也能輕松跟上,如今日這般不過一兩只,有些時候,繞着船卻是有一大群的,齊齊越出海之時,那才叫好看!”

李詢很配合地驚嘆了一聲,同時表達了對于沒有看到那般壯觀景象的遺憾。

少年臉色微微有些紅,他急切地說:“船還需些日子才靠岸,也許這幾日裏便能看到了。”

李詢點了點頭,微笑地說:“若能看到,必是大幸。”

少年撓了撓被海風吹亂的頭發,紅着臉說:“這景象并不算什麽的,有些日子裏停了船,大家都下海戲水,有時候還能搭着豚魚玩耍,它最是和善不怕人,出海的人最是喜愛它。”想了想,少年又追加了一句:“我也最喜愛它。”

這麽說的時候,少年眯起了彎彎的眼睛,笑得很是純樸無邪。

李詢又看了眼少年,笑問:“小郎是漁家人?小小年紀竟曉得那麽多。”

“我已十四了,因着水性好,六歲便同父親一道出海了,村裏我這個年紀的,沒有人比我曉得的多。”少年頗為自豪地說。

李詢感慨:“便是我這個年紀了,你也曉得得比我多。”

少年聽到了李詢的話,很是有些手足無措的從欄杆上下來:“您,您是貴人,怎會知道這些。”

李詢聽了少年的話,擺了擺手:“什麽貴人,不過是無用之人,就是社會的蛀蟲一個。”

少年有些迷糊,他只聽懂了前半句,但是後半句一聽也不是什麽自誇的話,他并不是個很會言辭的人,剛才也是壯着膽子才敢上前同這位夫人說話,現在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便只好漲紅了臉急急擺手說不是不是。

李詢看着少年委實窘迫,也有些不好意思了,輕咳了一聲轉移話題道:“小郎方才說,有些日子會停船?”

少年見對方提了另一個話頭,也急忙說:“是的,許是明日會停一停,捕些許魚,更多的人會坐小船去礁石岸處,礁石岸深處有最好的珍珠。”

李詢愣了愣:“珍珠?”

“是了。”少年有些驕傲地挺了胸膛:“最最好的珍珠,那些士族貴人都喜愛這裏的珍珠,能尋到上好的珍珠賣了出去,日子便好過了。我五六年前還聽村裏的人說,有人撈到過幾顆乳鴿蛋那麽大的紫珍珠,就是被謝府,就是如今的帝王家給收了去的,就因着這幾顆珍珠,這家人家便富了起來,如今都已搬到鎮裏頭了。”

“謝府,紫珍珠?”李詢低聲喃喃。

少年點頭:“是的,就是那個謝家,說是特意從上京來尋的,就是為了給貴人置辦首飾。”

李詢眯起了眼睛,輕聲笑道:“那可……當真是,豪奢。”

少年搖頭道:“那是什麽樣的人家,如今都已是天下之主了,不過區區幾顆珠子,不過想想我們撈的那些珠子,許是能戴到那等貴人頭上,也很是自傲的。”說到最後,少年神色裏竟當真有幾分自豪。

“啊,是這樣麽。”李詢垂眸拉了拉身上的披風。

少年偷偷看了眼李詢,突然臉色又紅了一圈,他支支吾吾問:“您、您可喜歡珍珠?”

李詢皺起了眉頭,認真地想了想,想要回答不喜歡,開了口卻莫名其妙地說了實話:“喜歡,尤愛紫珍珠。”

少年紅着臉笑了起來,日光下笑顏似海潮堆出的白頭浪花,他說:“明日我也要下水,若尋得了紫珍珠,便、便送與您。”

話剛落,少年已經紅透了耳尖脖頸,然後還不等李詢反應過來,他便轉身便跑開了,只不過跑了一半,又回過頭認真道:“我定能尋到好珍珠的。”

李詢呆立在原地,不知該作何反應,只看着少年的背影消失在船艙裏頭。

直到許久,突來的一陣猛烈海風才吹醒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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