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游子唱骊歌
謝泠是來接見陸氏的。
對于陸氏來說,這是無比榮光的事情,至少面上,大家都作出了一副榮幸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表情,就差讓陸家的幾個小娃娃舉一朵小花跳着舞喊歡迎歡迎熱烈歡迎了。
陸家是江南大族,族中在外當官的人也實在是多,然而陸氏又重規矩,子弟但凡是有條件,都是送到本家來教養的。
于是謝泠同李詢才會看到這麽多的陸家少年郎。
這些都是陸家藏着還沒有放出去的明日之星吶。
謝泠也是來示好陸氏的。
他甚至還彎下腰逗弄了一個尚且不過四五歲的小女童,誇她玉致可愛,李詢很有覺悟地配合着領導的工作,從頭上拔了一根珠釵下來,遞到了一旁女童奶媽的手裏,說是給這個小娃娃添個嫁妝。
陸家巨富,怎麽都不會缺這麽一根釵子,沒準還不屑于李詢這根簪子呢,然而女童父母并幾位陸家長輩還是很配合地謝過了夫人恩典。
嗯,是的,他們叫李詢作夫人。
罷,夫人就夫人,本來就沒封靜王妃,叫個夫人也算是給面子了,李詢是不在意的。
謝泠也像是不在意,當着衆人的面他也是一口一個夫人地叫。
李詢在意的是,陸家衆人暗地裏的偷窺李詢的眼神已經多得快叫李詢招架不住了。
她能理解大家的好奇心,她也能理解自己的名氣大約是大的,大家估計也都在觀察她和謝泠,何況消失了這些年,這也算是第一次她陪着謝泠出現在衆人面前,意義還是有點重大的。
李詢也能猜得到謝泠這算是放出風聲,在江南這邊先帶着她到處走走串個門漏個消息,等到了京城她再出現也就不怎麽突兀吓人了。
謝泠的算盤打的速來是好的。
這好也示了,風聲也漏了,陸家的底估計也探了,等到夜裏宴請陸家的子弟時,李詢也就不免覺得,他是想要挖人牆角了。
夜宴是在陸家的花園裏擺的。
玲珑的小燈墜挂得到處都是,于是整個花園都足夠地亮堂了。
謝泠這厮換了一身的衣裳,頗為難得地穿了豔色,朱紅色的領口大袖映照得他膚色白得清透,燈光下連氣色看上去都好了幾分。
李詢當然也被拖着換了衣服,情侶款的朱紅色,頭上的釵也都換成了紅寶石的那種,重得要壓斷她的脖子。
出門前謝泠非要替她重新束腰,待放寬了束緊的腰身理好了她的衣服,又執了筆非要替她添妝,畫濃了眉,塗紅了唇,終于像個妖怪了,謝泠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然而臨臨出門,又非要李詢轉個身給他看。
李詢一臉不想和蛇精病說話的表情轉了一個圈,謝泠咬着唇盯着她看了一會兒,開口讓她再轉一個。
李詢終于拉下臉了。
謝泠又是嘆了一口氣,伸手将她頭上亂七八糟的紅寶石簪子拔了個幹淨,挑了一支琉璃的替她戴上,這才又同她十字緊扣着出了門。
陸家的院子裏挂滿了雅致的小燈,李詢邊走變看,那些燈火幾乎要迷亂了她的眼。
謝泠依舊牽着她的手,笑意深深,耐心滿滿。
一個錯覺,幾乎以為是多年前的在謝府的元宵夜。
幸好衆人恭迎的聲音驚醒了她。
整個宴會也許只有李詢吃的最飽最滿足。
畢竟他們的重點在交際,而李詢把重點全部放到了吃上面。
謝泠果然試圖挖陸氏的牆角,他叫了好幾個陸家少年上前,問了好一些亂七八糟的問題,李詢沒有關注,關注了也聽不懂,于是她便更加心安理得地低頭吃她的飯。
陸家的幾個優秀少年裏,果然有那一個像是謝泠私生子的。
燈火下看人,越發地像。
只不過謝泠年歲大一些,眼神更加沉靜,姿态更加端莊一些,人也病弱一些。
謝泠也像是訝異得很,他的驚訝表露得當當好,不多一分不少一毫,他側過了頭指着少年郎笑對李詢說:“夫人看,別人怕以為這是咱家七郎了。”
他不說像他自己,他說像他兒子。
李詢擡了頭看那少年,少年郎也在看她,目光幽深,一襲寬袍在夜風裏微展,當真秀逸若仙人。
七郎?
李詢抿着唇,違心道:“竟真有幾分像。”
才沒有呢,七郎明明像她多一些,幼時便看得出來了,眉眼更深一些,輪廓也不似謝泠的秀逸柔和,竟是更加明豔一些。
李詢曾經還憾恨自己生的是個兒子,這容貌生在女兒身上才叫她得意。
座下的陸家人是不曾見過謝家的寶貝疙瘩謝七郎的,自然不知道陸家這小郎君是否如座上那兩位所言的那般像他們兒子。
然而他們又不是不長眼睛的,李詢估摸着這群人怕不知私下裏将謝泠同這陸小郎對比了多少番了。
李詢是不愛管這些的,像就像了,她是知曉這少年不會是謝泠的兒子的,但是人家要是想歪了,她也是不在意的。
謝泠當然清楚這少年絕不會是他的子嗣,他本是擔心李詢會誤會他的,然而此刻看李詢的神态便知道,她是信他的。
這便好。
于是謝泠忍不住目光裏都帶出了幾分真心實意的溫和笑意,他頗有興致地又考校了少年幾個問題,本只是想表達親近之意,卻不想這少年回答的竟十分叫人驚異。
李詢見謝泠等那少年回答完那幾個之乎者也的問題之後,驚訝得以扇掩唇,也不知是真的驚訝還是假的驚訝,總之之後謝泠像是更加喜愛那個少年了一般将他喚了走上前來。
少年行了一個禮後,便起身走上了前。
謝泠讓他在李詢和他面前坐下,然後才低聲笑道:“後生可畏,夫人,你看當年,泠可及他?”
謝泠這句話說得極輕,離得稍遠便聽不得,估計只有他們這邊三個人能聽得清楚。
李詢當然不去答謝泠這種抽風的問題,她擡了眸子,用長輩慈愛寬厚的目光注視着這個小郎君,然後和藹地問:“還不曾問小郎年歲,父母何在?”
這陸家小郎君大約是被謝泠李詢夫妻相處的詭異模式震了震,他看了眼大膽地敢于不理睬靜王的前朝公主,見她此刻笑意濃濃,全然不同于白日裏接見衆人時冷漠的模樣,也不同于剛才他在底下時候高高在上的打量神态,便垂了眸子回答李詢的問話。
“回殿下、夫人,陸斂已一十六,父母皆逝多年。”
回答的倒是特別言簡意赅,神情也冷靜得很,十六歲吶,李詢輕嘆。
謝泠卻在聽得他十六歲且父母已逝的時候眯了眯眼睛,他又像是忽然想了什麽似的将眼神輕飄飄地落到了眼前的陸斂少年身上。
半遮面的扇子不曾收,衆人看不太清他的神色。
只聽得謝泠問:“小郎父母如何稱呼?能有兒如小郎,定然也是精彩人物。”
少年郎垂着的眼眸動了動,沉默了一會之後他像是終于鼓起了勇氣,擡起頭直視了謝泠。
燈下的謝家人眉目如畫,微眯的眼睛裏也只有春水似的笑意。
少年的一字一句咬字都分外清晰,像是希望對面的人不要聽錯一分一毫:
“斂的母親,乃陸閑獨女,陸氏阿荇,父親……父親乃會稽吳氏子弟。”
唔。
李詢看了眼神情無比鄭重的少年,心下微微一動。
莫非……
心思一動就止不住了,李詢側過頭忍不住就觀察起了謝泠的反應,這一看,果然讓她看出了不同。
然而李詢能看得出來,底下的少年卻不一定能看得出來了。
燈光下,座上的謝家人神态毫無變化,眉眼裏春水似的笑意倒是濃了幾分,他收了手中的折扇,合攏握于掌心輕輕撫摸。
謝家人對着陸家的少年郎說:“噢,原是陸閑後人,怪不得,了不得。”
贊揚,溫和,欣賞,卻毫不動容。
陸斂少年像是終于忍受不住一般咬住了唇,就像是剛剛抓住的一點點希望就被人奪走一般,連他眼眸裏那冰封了的三千裏地也像是來了一場地震似地裂了開來。
不忍心,真是教人不忍心。
李詢終于還是忍不住開了口讓他下去了。
真是造孽。
然而這到底不過是小小的一段插曲,謝泠依舊笑如春風同衆人寒暄,觥籌交錯裏依然虛僞的虛僞,假善的假善,大家都演得一出好戲。
宴散,戲完,落幕,謝泠堅持和李詢回到那個小屋休息。
回程的馬車裏,沉默了許久的謝泠這才終于發出了一聲似真似假的無奈嘆息,他苦笑地對着李詢說:“夫人,泠怕是尋到幼弟了。”
李詢是個好人,于是她眼神誠懇地望着他說:“恭喜。”
呵呵,當然,還有遠在上京的,親愛的皇後娘娘,恭喜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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