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煙光殘照裏
李詢覺得,按照李安平對她那個死去的驸馬的情意來說,李安平是不願嫁謝緒的。
畢竟李詢那個死掉了的小姑夫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都是被謝家人給殺死的,更何況用常理來推斷,依照李安平的性格特點,她是絕對不可能對着國仇家恨的對象——謝緒——低頭的。
李詢內心裏其實是蠻欣賞她這個小姑夫的,李安平挑情人的眼光不怎麽樣,挑老公的眼光倒是不錯,這安小郎君看似纨绔得很,偏偏是愛極了李安平,李安平招惹是非,他就把醋吃得整個上京城裏都是酸味,便是謝緒這樣的大家公子,他一個不順眼不痛快了也是提起拳頭就打,殿上那位天皇老子也管不了他,這性子委實叫李詢這樣的人嘆服了。
更何況,這是個真正有氣節的男子漢大丈夫。
國将亡,當何如?
安平小爺一抹額頭的血甩到地上哼聲道:想進皇城?呵,先過小爺這一關。
關于安平的事,李詢是在逃亡的路上聽說。
安小爺是死在皇城口的,身前是三千謝家軍,身後是李氏皇族,身中七刀十一箭,左手被斷,力竭而亡,死後三日屍首才被收斂。
大家都是知曉的,李氏皇族是被謝家人差不多屠了個幹淨,然則卻還是有兩個公主和他們的子女活了下來。
李三公主,不必說,畢竟是謝二嫡妻,更是他唯一兒子的母親,實在不是說殺就能殺的。
那麽安平大長公主卻又為何沒有死呢?
百姓們一廂情願地認為,是驸馬安平死的太慘烈,讓謝家人不好再去動這位公主了。
李詢覺得這邏輯裏的問題是很大的,但是百姓顯然覺得以士族謝家人的做派,這種因為敬重了這位殉國的驸馬爺,所以才饒過了那孤兒寡母這種說法是很講得通的。
在李詢看來這是個笑話沒錯啦。
只是不知道李安平聽到這個說法的時候是什麽樣的心情。
話說,李安平可真是個和李詢的性子完全不同的人。
李詢其實這些年也是看清楚了自己了,她總是暗搓搓地唾棄謝泠是個無情無義的笑面癱,然而,她又何嘗不是一個無情無義的人呢。
實話說,她能夠平靜地無視謝泠是個滅了她的國殺了她全族人的人還真的不是因為她有多麽多麽委屈求全之類的原因,而是她是真的不太在意那些所謂的“國仇家恨”。
重活這一世的前半生裏,李詢活得飄飄忽忽地,覺得自己在做夢,身遭的一切都不過是虛幻,也許下一秒自己就回去了,在虛幻裏李詢投入不了太多感情。
然而等李詢開始慢慢活踏實的時候,李詢偏偏又和謝泠結婚了。
結婚的那些年裏就不說了,謝泠把李詢看得太死管得太牢,外人外事李詢接觸的實在太少,于是和那些本就不太熟的李家人越發生疏,兼之謝家造反的時候,李詢這家夥連一滴血都沒見着,作為李家人,她受的沖擊是被減小到了最小的程度。
所以你問李詢對于謝家造反的看法,她可以很冷靜地回答你:“朝代更替是再正常不過的歷史進程而已有什麽大驚小怪的,你覺得受到了驚吓麽?需要我背一遍中國的朝代表給你聽一下麽?會不會吓死你?”
李詢是個不折不扣的旁觀者而已。
但是李安平不一樣,她生于李唐皇室。
她的尊貴,她的榮華,她的驕傲,她的一切的一切都來自于她是李家人,她是理所當然的大長公主,她生來就享受着這一切。
然後一夕之間全部都沒了。
親族全部沒了,丈夫也死了,就死在她的眼皮底下。
李家人流出的血能夠活生生地把她淹死。
李詢不能想象,當時的李安平是怎麽活下來的。
怎麽,在她素來便瞧不上的謝緒手下活下來的。
怎麽,在她深仇大恨的對象的庇護下,茍延殘喘地活下來的。
估計李安平是恨不得提一把大刀把整個謝家屠戮個幹淨才是吧。
而現在,那個腦子壞掉了的謝緒居然還天真地想要娶李安平!
李詢覺得謝緒的腦子壞掉了,而謝泠的表情告訴李詢,他也是這麽認為的。
窗外的春景再好,此刻也快要被謝泠那一身的冷凝給蓋下去了。
李詢看着謝泠,謝泠面無表情地看着信,許久,他放下信,開始鋪紙磨墨。
李詢默默地往外挪了一下,她覺得此刻還是離謝泠遠一點比較好。
她挪了一下,又挪了一下,擡頭準備看看謝泠有木有發現她的小動作,然後就對上了謝泠的眼睛。
謝二公子有着如同春水般的溫柔眼眸,只是春水也會結冰也會起浪也會洶湧。
“夫人要去哪裏?”
“不、不去哪兒……”
謝泠沒有如往常一般的笑,他跪坐于那一方小窗前,一手挽袖一手執墨,加上窗側瓷碗裏的幾叢蘭花,依舊是君子端方,最最雅致的那一種好看。
他沉默了一會兒後輕聲說:“泠沒有生氣。”
誰信誰特麽是腦子有洞。
然而吐槽完畢的李詢還是幹巴巴地應了一聲:“哦……”
謝泠盯着她,還是沒笑,面無表情的樣子簡直了,反派BOSS的氣場吧,妥妥的。
然後他說:“夫人,過來。”
放了墨,謝泠朝着李詢伸出了手,他指尖上染了一道墨痕,挺濃的,看得出當時此君是用何種力道在捏着那塊墨的。
李詢沒過去。
謝泠也沒收回手。
他又說了一遍:“泠沒有氣,夫人過來。”
聲音輕輕柔柔溫溫和和的。
李詢皺了皺眉頭,猶豫了一下,卻終究還是沒有過去。
謝泠看着李詢,眼底的那一汪春水越發深了。
他緩緩地收了手,寬大的袖口蓋住了他染了墨痕的指尖,于是李詢理所當然地看不到他的指尖掐進了手掌心裏。
謝泠還是沒有笑。
然而他終究沒有勉強,轉而換了話題說:“兄長任性,泠卻不好任他去的。泠只怕兄長這般會惹怒父親,到時便真是誰都保不住李安平了。夫人,回去之後,你也須勸告李安平。”
“七郎來信迫切,可見局勢,我們——即刻啓程罷。”
只可惜了心心念念那般久的梅子,是想同你一道采的。
謝泠回了三封信。
一封給七郎,語氣尚可,安慰多些,并提及了歸期,叫他不要心急,管好自己,以及強調,不許他和李安平有任何接觸。
還有一封給皇帝,語氣肅然,然而多是分析時局,清楚地闡述了他以不變應萬變的基本觀點,說白了就是讓皇帝現在先不要管謝緒李安平,也不要管那些鬧騰的大臣,先讓這一陣風頭緩一緩再說。
最後一封,自然是給謝緒了的。
謝泠同謝緒的兄弟感情一直以來都挺好的,他也素來比較敬重兄長,按謝泠的性子,當然還是做不出直接寫一封信把腦子壞掉的謝緒罵一頓這種事,更何況謝泠也是知道,在這種謝緒被所有人指着鼻子罵的時候,他只不好再去做那壓垮謝緒的人的。
所以那封信寫得比給七郎的信還要溫和委婉。
比起書信,李詢覺得這倒更像是一篇教科書級別的散文。
謝泠的文筆那是不用說的,那遣詞造句,那修辭手法,把他和李詢暫住的小院子快描述成人間仙境了,當然還誇了江南,各種誇,誇得是天上地下只此一處,恨不得長住再也不回上京了,然後在表達了自己無比惋惜不能同夫人長住此地的感慨之後,轉折終于來了。
大概意思是這樣的:
聽聞京城有變,諸多大臣不軌,整日裏不好好幹事就知道跪在城門口喊着:“不可不可皇上不可”之類的廢話,泠最是痛恨這些人,兄長不要心慈,先收拾幾個,殺雞儆猴,也該讓他們知道一下分寸。
關于大臣這個問題上,兄長放開手去做吧,父親母親那裏,有弟弟替你頂着。
最後,謝泠再次故意跑題到了謝七郎身上。
謝泠說,七郎到底年幼不知事,作為父親他離開的這段時間裏多虧了兄長照顧他兒子,他十分感激,七郎的母親也日日記挂着七郎,因為太過惦念兒子,她一直催着回京。
所以,在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謝泠和李詢早就已經在回京的路上了。
至于其他事,如果不急的話,兄長不妨等謝泠回京之後,一起商量再做決定吧。
李詢覺得謝泠在這封信裏表現出的态度還是真是挺明顯的。
“在政治原則上我支持你,其他無關緊要的私事私下再說。”
所以,李安平也只能被謝泠放在私事的位置上了。
李詢一直知道謝泠是隐隐鄙視着李安平的,就如同謝緒看不上她李三一樣,只不過,謝緒的看不上沒掩蓋,謝泠的鄙視卻沒怎麽表露出來。
而現在,這份鄙視終于表露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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