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七夜篇阿涵(6)
“那是我第一次踏足公候王府,也是唯一一次踏足公候王府。我那一身江湖打扮,真是與那處處的富麗堂皇格格不入,好在我把自己的定位定的很清楚,我就是出身江湖,我為是個江湖人而自豪,因我不偷不搶,行的端做的正,坦坦蕩蕩無懼那些來自下人的鄙夷目光。我先是被那老仆引進了一個客房稍作休息,推開窗子,我看到一群人在忙進忙出,猜想應正在為侯爺診病。”
“有侍女送來了些吃的,說是侯爺暫時沒有閑暇,怕我餓壞了讓廚子準備的。我是有些餓了,便坐下吃了一些。而後又有侍女送來了熱水,說是讓我泡個熱水澡,好去去一路的寒氣。我沒問這是不是也是那侯爺吩咐的,只覺得着這種人家真不是平頭百姓該來的地方,道道兒太多。既來之則安之,人家準備都準備了,不洗太不給面子,最為關鍵的是,一連幾日馬不停蹄的趕路,我的确也該洗個澡了。洗澡就僅是洗澡而已,洗完澡後我沒有動人家給我備下的那件華服,仍是穿了自己的邋遢舊衣。”
“不是不肯領情,只是那件衣服實在不是我這樣的人能穿的。我敢保證,我若是穿了那衣服,一定是不倫不類,連道兒都不會走,我就是這麽的有自知之明。等那老仆再出現,一個時辰已經過去了。他引我去了一個房間,進去後,我猜想那房間應該是侯爺的卧房,因為,侯爺就倚坐在裏間的一張床榻上,膝上蓋着錦被。那屋子裏真是暖和,跟春天似的,我一進去就覺得渾身的毛孔都舒展開了,有要往外冒汗的征兆。”
“他大抵是不太高興我還穿着自己的舊衣,因為我發現他在看我的時候蹙了蹙眉。我也無法解釋,向他問過好後就站在那裏不知下面該做些什麽。他看了眼那老仆,老仆會意離開。屋子裏就僅剩下了我倆,他讓我坐,我便就近在離床有相當一段距離的一張凳子上坐下了。就在我打算問問他的身體怎樣時,那老仆回來了,引着一班面容姣好的侍俾端了酒菜而來。那班侍婢按那老仆的吩咐将桌子挪到了床榻前,擺好酒菜杯盞後就離去了,留下老仆獨自在旁侍候。”
“菜肴很豐盛,樣樣都是我見都沒見過的。我在桌前落座,對面就是還倚靠在床上的病弱侯爺。我想讓他這麽一個病人陪着我吃飯,真是很受難為了。我素來不是個愛給人添麻煩的人,心想着早吃完早離開,莫要擾了人家休息才是。所以我的話很少,悶頭大吃。那菜做的真的很好吃,特別是有一道鮮菇湯很合我的胃口。我發現他不動筷子,知道他一定是身體不好的緣故,便不好多問。吃着吃着我覺得不對勁兒,擡起頭,看到他正用一種驚奇的目光瞅着我。”
“就在我心懷納悶兒間,我看到他的喉嚨聳動了一下,而後開口問我,那道湯很好喝嗎?我趕緊點點頭,說很鮮美。他有些費力的坐起身子,侍立在旁的老仆趕緊向前,他說他要喝湯,我看到老仆的臉上露了些意外。老仆盛了碗鮮菇湯給他,當他拿起湯匙的那一瞬,我終于弄懂了他方才為什麽會用那種眼神兒來瞧我。人家那份優雅的吃相,絕對是自打出生起就開始培養的。我與人家一比,簡直就是個再粗莽不過的鄉野漢子。”
“不過,能用我的粗莽引得人家有了胃口喝上碗湯也是件好事。吃罷飯,在稍坐了片刻後我便起身告辭。就在我走到門口之際,他喚住了我。那時候,他還喚我夏總镖頭。我一介草民被這麽叫的有些別扭,忙說不敢,讓他喚直呼我姓名就是。他沒有吭聲,就那麽坐在那裏瞅着我。直到我被看的皺了眉頭,他才溫和的笑了笑,問,你可成家了?”
“這真不是個禮貌的問題,可我能怎樣呢?我颔首抱拳,說我常年在外走镖,顧不上這些。見他已無話了,我便退下去了客房。等再見他,是在第二天上午。謝席也吃了,我沒有再賴着不走的理由,而且也實在是挂記家中。我去向他辭行,他仍是在那間屋子裏,不過已從裏間的床上挪到的外間的軟榻上。”
“屋子裏仍是如昨夜那般暖和,我一進去就覺得太熱,熱到要出汗。他雖仍是在不停的低咳,但氣色已比昨晚好了許多,應該是休息的不錯。聽了我的來意,他先是愣了愣,而後就不住的嗆咳起來。那老仆慌忙向前,卻被他揮了揮手臂阻開。我有些憂心,憂心他這身子委實是太弱了些。待咳喘平複了些,他面色有些潮紅的看向了我,說想留我在府中多住些時日,待他身子好些了,就陪我四處逛逛。”
“我當真是受寵若驚,忙婉拒說,住上一晚已是大大的攪擾了,不敢再有勞侯爺。我想他真是把我當成了救命恩人看待,一再的堅持。迫不得已,我只好如實說出了心中牽挂,他聽了後沒有再攔阻。我見他身子不好,也不好在那時提及讓他幫忙照應镖局生意一事,尋思着等年後備了禮品再來登門拜訪也好。于是,我就那麽告辭退出了。就在我牽了馬要出府之際,那老仆匆匆追上,對我說,侯爺已下了手谕,自即日起,汴京轄管的所有郡縣,但凡是官府要押送物品,首選龍威镖局。”
“但凡是大涼子民,上到八十老翁下到三歲頑童都知曉陰宓侯在大涼的顯赫地位。雖僅是侯爵,但他有手底下的那支神秘軍隊做後盾,在朝野中的勢力絕對比其他幾個異姓王爵都強悍。有了他的手谕,莫說是在汴京地帶,就是在整個大涼的國土上,龍威镖局也是暢通無阻了。他的身體差成那樣,我實在是不好再反回去打擾,只好讓那老仆先代為向他致謝,說等年後再來面見侯爺鄭重叩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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