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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和同學那裏才知道我是定向生的,心裏很不好受,走到哪裏都沒有底氣昂首挺胸。

社會的進步,國家的發展,人格的完善都離不開教育,但教育從來都不是公平的,即使是最好的初中都有人憑借着定向生指标上的重高,比例還比很多窮上惡水的初中高。我個人覺得這不是一個老師該在學生面前講的話,即使是她心裏這麽想的也不該當着她班的學生說出來,更不應該用倨傲鄙夷的高姿态去抨擊我們定向生。定向生有錯嗎?定向生唯一的錯就是在考試的時候因為種種原因而把分數考得那麽尴尬難看。還有,定向生又不是我們這些定向生定出來給我們自己上重高的,它更是教育不公平的産物。

當時我們班上還有很多個定向生,因為人性中的八卦,還有各種的口口相問相傳,我眼不瞎耳不聾還不傻,我當然知道。擇校生我也知道幾個,其中我的第一個同桌就是,我們兩個一開始就互看不對眼,坐在一起也沒有話說。

當我們的班主任在講臺上面讨伐我們這些定向生為擇校生打抱不平的時候,處于弱勢還沒有底氣的我們全部都靜悄悄地忍氣吞聲着。我知道的,班主任還把我們定向生的位子都安排到後面去,我們的自尊心被她踐踏着。我們班的幾個定向生應該是為了給自己争一口氣,在學校裏的每一天都非常努力刻苦地學習,也很見效果,在周考、月考、段考、期末考中的成績排名都趕超了很多之前進來時名列前茅的尖子生。

但不是我,我進入高中後,成績都是高不成低不就的那種,很不好看。那時候,學習成績就是學生的一切。我們是為了成績而學習的,分分分,是我們學生的命根、榮譽、信心和歡笑等等。我當然也很想給自己争一口氣,但任憑我每天恨不得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學習,我的學習成績也不能令我揚眉吐氣,為此,我還偷偷急哭過,從來幹淨的臉上還狂長了痘痘。那痘痘就在我的臉上像雨後春筍一樣一下子就瘋長起來,真是太可怕了。我剛開始時被它們的來勢洶洶困擾得心煩氣躁又束手無策。岳文燦和何默她們兩個倒是在初中的時候就長痘了。現在我們三個誰也不用笑誰的臉花了。

岳文燦的爸爸媽媽是初中學校的老師,自然,她的家就在初中裏面。有了第一次結伴回家,後面沒有什麽事情的話我們都會一起結伴回家,關系也越來越親密。我們跟黃世東和章舒玲走得不近,最多在碰到面的時候笑着打個招呼而已。岳文燦的家最近,我和何默的家比較遠,但我們的家都會經過學校,所以我和何默會送岳文燦回到學校然後再分手回家。我們三個每次回到初中學校時,給我們開門的那一對憨厚黑臉的夫妻還記得我們,總會笑得一臉高興地跟我們打招呼:“呀!你們放假回來了?”我們也總會笑眯眯地回答他們:“是啊,回來了。”而門衛的妻子看到我們三個長滿痘痘的臉總會笑着打趣我們:“你們是不是在高中水土不服啊?漂亮的臉上都長滿了痘痘了。”我們會哈哈大笑地回她:“是啊,水土不服。”

我自從上了高中之後因為長痘變醜了,每次回家都是頂着一張大花臉回去都把我媽媽吓到。她不信西醫,專門帶我去看老中醫,開的那些中藥苦得我一口都喝不下去,放糖了還吐得一塌糊塗,每回家一趟人就被那些中藥折磨得面黃肌瘦起來,不像是回家休息的了,倒像是回家受虐待的。我媽媽看我實在是喝不下中藥,她又不信西醫,而我從小學開始就被“是藥三分毒,能不吃藥就不吃藥”這句話洗腦成功,我寧願倔強地熬着也是不願吃藥的,所以我媽媽老是道聽途說,別人說哪個哪個藥水能把痘痘擦好,她就把那些藥水找來給我擦,難聞死了,我嫌棄着不肯擦。這時我媽媽的耐心就出來了,好脾氣地哄着我:“小妹,”我們那裏的很多長輩都喜歡管小輩男孩子叫哥哥或弟弟,女孩子就叫姐姐或者妹妹,裏面包含着長輩對小輩的那種淳樸的疼愛還有親密之情。我媽媽有時連名帶姓地叫我,有時又叫我蓁妹或者叫我妹妹,但很多時候都是叫我小妹。“你就擦一下試試看,不然好好的一張臉就不漂亮了。還有,你要管好自己的手不要擠痘痘,不然會在臉上留下痘印不好看的。”

最恐怖的藥水就是蜈蚣藥酒了。我爸爸媽媽房間裏一直有放着泡着蜈蚣的藥酒——用透明的玻璃藥酒罐泡着比大拇指還要大的大蜈蚣,隔着透明玻璃罐看都覺得它們是活生活的要爬出來似的。我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泡的,但聽我媽媽說這些被用來泡酒的蜈蚣都是以前我爸爸上山挖地抓到的,比我年紀都要大。我媽媽又不知道從哪裏聽說蜈蚣藥酒可以從來治痘痘,又要我用蜈蚣藥酒來擦痘痘。我半推半就地擦着,也一直沒見什麽效果。痘痘那旺盛的生命力一直在我的臉上彪悍地彰顯着。我也放棄了治療,任它們在我臉上張牙舞爪,等到熟透變白了,就管不住手地擠一擠。

在高中,我曾很欣賞過我們班上的兩個男生,因為他們都有其非常出色的一面,我還為他們那出色的一面有過一剎那的短暫怦然心動,然而只是一剎那而已。深究原因,是因為他們的身上有着張錦的影子。

一個是我們班的籃球高手,聽說他是作為體育特長生特招進來的。籃球高手平時挺安靜的,長得不算很高,不到一米八,皮膚是健康的古銅色,短短的頭發還有點微卷。他的籃球打得是非常的棒,身手十分矯健,就是他帶領着我們班的男生在新生籃球賽上從初賽到決賽,一路上所向披靡,過五關斬六将,獲得無數圍觀觀衆那熱血沸騰喊破嗓子的歡呼尖叫和響徹整座校園的掌聲,最終高歌奪得冠軍的。

那時,籃球高手坐在我後面的後面,他除了籃球打得非常好之外,他的字也寫的很好,我經常會看到他的字,因為我們交作業都是從後面往前傳的,或者發放作業的時候從前往後傳,到了我手上的時候我都會随眼瞥一下我後面同學的包括他的。聽說他爸爸媽媽都是老師,他是被他的爸爸媽媽逼着練了好幾年的字的。我忍不住拿張錦的字和籃球高手的來比較。我得承認,張錦的字确實沒有籃球高手的好看。張錦的字就沒有他為人那樣子老成了,就算他很認真的把字端端正正寫得一筆一劃,也不會像其他同學一樣使用塗改液來塗塗改改的,但就是掩蓋不住其中的稚氣。籃球高手的人緣也很好,他的身邊經常圍着一大群男同學。一到下課時間,那些男同學就會來到他的身邊高談闊論。

一個是我們班的學霸,也是全校的學霸。無論怎麽考試,他都是我們班的第一,在全校排名中,從來都不會出前五名,也經常是全校的第一名。他可是我們班每個老師引以為豪的驕傲。他長得憨憨的,皮膚有點黑,也很安靜,學習好還比很多同學都勤奮。還有他的魔方玩得非常溜。高一時,魔方很盛行,我們班很多同學都在偷偷的玩。學霸也玩,一個被打得非常亂的魔方,一到了他的手上就像是會聽話一下,別人要很久才能把相同顏色的都弄到一面上,而我一向對立體幾何沒有一點點的空間想象能力,連一面都玩不好,而他那平時用來握筆解題的雙手用來玩魔方簡直就像是在炫技般,靈活地轉轉轉,周圍的同學都在屏氣斂神目不轉睛地看着他手中的魔方,不出半分鐘,六面都被打亂的魔方就被他全部轉好了,惹來圍觀同學的尖叫和崇拜。我們全班都沒人玩得過他。我們那年輕的班主任愛湊熱鬧,知道學霸玩魔方和學習一樣好,有一次下課時她也來挑戰學霸,盡管學霸已經手下留情了,不過還是被秒殺了。

這兩個安靜的男生都有其驚豔四座的本領,我被他們驚豔過然後就出現了一剎那的怦然心動。但怦然心動過後,我發現我會特別強烈地想起張錦,那個背影安靜還孤單的少年。

我不知道身在異端的張錦知道不知道有一個女孩子在另一座校園裏想着他。我就是控制不住地想他,想他,還是想他。想他的時候,我就會覺得時間很難熬,恨不得回到初中那些目光只追逐那個安靜孤單背影的時光。然而,想讓時光倒退只是癡人說夢,永遠都不會實現的。實在是想他的時候,我就會趴在書桌上出神地看着窗外。這時我就會挺感謝我那班主任我的位置編到窗戶邊的。看着窗外的時候,我看不進去窗外的藍天白雲,也看不到展翅翺翔的飛鳥,也看不到窗邊的高大綠樹,更加看不到教室裏面的同學所有表情,也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一切美好又生動的眼前人物風景都被我忽略掉了,我的眼神是直直的,什麽都沒有看見。因為我在想張錦,想不在眼前的他,想他此時此刻是在做什麽,想他有沒有談戀愛。

我從來都不知道張錦的喜好,更加不知道他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因為在初中的時候,我就注意到張錦并不怎麽和同學們打交道,更加不會像其他男孩子一樣到處去拈花惹草。他很多時候都是安安靜靜地坐在位子上,有時候在認真地看書做作業,有時候又什麽都不做,只安安靜靜地坐着像發呆像沉思。

我還會在想,初中的時候張錦的成績是那麽的好,不知道他上到了高手如雲的市重高對于學習是不是還能像在初中一樣游刃有餘而又氣定神閑。張錦在學習面前游刃有餘而又氣定神閑的樣子真的很能輕易吸引住人的目光。我覺得張錦在高中的學習生活也會如魚得水般快活的,因為他說過他要當科學家呢,當科學家肯定得成績很好很好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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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高中三年真是過得忙忙碌碌又碌碌無為,書沒有讀好倒把我明亮清淨的眼睛給讀壞了,成績不好,思想程度不深,眼睛近視的度數卻不斷飚升。是的,我近視了。很多老師都喜歡學習好的學生,也就願意把好的資源給學習好的學生。應該是我成績不好的原因,我高中的兩位班主任都把我的位置安排到後面去,基本都是在倒數第二、第三的位置上。

高一剛開始的時候,我在倒數第三排,靠窗的位子,即使老師在黑板上板着細細密密的蒼蠅小字,我還是看得一清二楚的。好像是高一下個學期的一天,年輕漂亮的語文老師在黑板上板書我擡頭想做筆記卻突然發現我看不清楚黑板的字了。我沒從近視方面想,還以為眼睛出了什麽大毛病,把我吓了一大跳,不敢相信地用力擦着眼睛,把眼睛都擦出了眼淚來,還是看不清黑板。把我第二任漂亮同桌兼舍友和愛回頭跟我說話但我又不怎麽理的男前桌都給吓到了。我同桌視力非常好,前桌遠視,坐得越遠他越看得清楚,他們兩個都異口同聲告訴我說我應該是近視了。同桌好心地幫我做筆記,前桌回頭幸災樂禍地跟我炫耀他的眼睛能夠把校門口的字都看得一清二楚,還說可以幫我做筆記,但我拒絕,他的字太醜,我寧願不做筆記也不會讓他在我書上留下難看的痕跡,更何況我還有那字寫得賞心悅目的同桌願意幫我做筆記。

看着周圍的很多同學都戴着眼鏡,我慢慢接受了自己近視的事實,但我沒有及時去配眼鏡。一來我還沒有做好從此以後就要戴着眼鏡的準備,雖然班上很多同學都是戴着眼鏡了,沒什麽好奇怪的現象。但是在初中時,我們班上的同學的眼睛都出奇的好,經常窩在被窩裏打手電筒熬夜看小說的女生也沒有把眼睛看壞,要是發現誰戴眼鏡了,我們都會驚訝得要命,就會很想試試戴眼鏡的感覺。二來,我覺得配眼鏡的費用好貴,盡管我爸爸媽媽已經完全讓我掌管我的經濟大權了,我的私房錢還有幾大千塊錢,但我這個對自己一向也都很吝啬的小氣鬼在當時就是舍不得掏出那筆錢去配副眼鏡。

我就在同桌幫着做筆記,前桌時不時回頭跟我炫耀他的眼睛看黑板看得有多清楚還不死心想幫我做筆記又被我拒絕的狀态中這樣熬到了高二。

☆、第 6 章

很多人都會在過着當下日子的時候會痛呼哀嚎時間難熬,但那些日子一旦過去了又會心慌悵惘嘆息時間走得如流水般飛快且無痕又無跡想抓都抓不住。

時間是在這個世界上最公平的存在,它從來都是平等待人,不偏不坦無條件地給予在這個世界上的無論是什麽身份的每一個人的每一天都享有一樣多的時間:24小時,1440分鐘,86400秒鐘。

高一時,我們很多人每天都被無數的作業折磨得哀嚎時間難過,一天天哀嚎,日子沒完就一天天周而複始那樣子過。秋冬去,春夏來,四季在天地之間轉換,我們也就匆匆告別了功課繁重的高一時代。

高二時,高二所有的班級都搬到了總校區南校區,把分校區北校區留給高一新生和附屬初中部。我們由新生變成了老生,分了班,換了很多新同學,也換了班主任,不過我還是在原來的班上。我們班的教室也一樣搬到了總校區南校區,從北校區最高樓層七樓搬到了南校區最低樓層負一樓,從光明敞亮的七樓搬到了黑暗逼仄的負一樓。

因為構造的原因導致了負一樓教室的光線都被隔壁的圍牆和樹木擋住了,很不好,整天都是昏昏暗暗的,在那樣子的教室裏就像是整天身處于灰暗天氣一樣壓抑難受。教室裏整天開着燈也感覺不夠亮堂,因為那個燈管是并排嵌入式的,嵌入到天花板裏面去,導致燈管的光線都不能完全散發出來,不能給我們帶來舒适的明亮,既不好看也不實用。我覺得好浪費電力資源和燈管。我不知道老師們和一大堆同學有沒有發現這個問題,或者像我一樣發現了卻沒有說出來,我不知道。我是一個受環境影響很大的人,而且我習慣生活在明亮敞亮的地方,身處于整天昏昏暗暗的教室中,我整天都感覺很憋,有點喘不過氣來。我熱切渴望着能夠置身于那種讓人身心舒适的光明之中。

在那個光線始終不夠明亮的教室中上課、學習、做作業等,熬了一個多學期,我近視得更加厲害了,還是坐在後面的我已經到了就算是眯着眼睛也完全看不清楚老師在黑板寫了什麽東西的地步。在高二兩個學期期間,我的同桌換了又換,都換了六位同桌,在這六位同桌當中,我盡管和她們相處得不錯,但再也沒有一位像第二位同桌一樣主動願意幫我做筆記,也沒有遠視的前桌不死心地煩我了。無法,我這個吝啬的守財奴終于舍得拿出一筆小錢去配我這輩子的第一副眼鏡,是茄紫色的鏡架加黑色的鏡框。到眼鏡店測完視力後,老板讓我在琳琅滿目的眼鏡框架中挑選一副自己喜歡的,我一眼就看中了它,只此一副。只要價格我能接受,我向來買東西都是買我一眼看中的。

是岳文燦陪我去配的眼鏡。岳文燦也幫我挑選眼鏡框架,她拿了很多副覺得不錯的讓我試試,但我還是喜歡我一眼看中的那一副。岳文燦卻笑着搖頭說好醜,不過我喜歡。我就喜歡那副在那家眼鏡店中乃至在生活中我都沒有看到過相同的眼鏡框架,喜歡到我一看見它我就心情愉悅暢快,忍不住想笑。

張錦也是獨一無二的,在初中那一段自卑、錯亂且痛苦灰暗的日子中,我不知道我是否也一眼就看中了他,但等到我知道我的眼中心中有了他之後,我每一次看到他時也是那樣子的心情,壓抑難受的心情就會好轉,還會忍不住想笑。不過,我喜歡的眼鏡我舍得出錢就可以為我所擁有,但我喜歡的張錦就算他離我而去,我都沒用怯懦得窩囊可笑,連問一下他的消息都不敢。

我和岳文燦還有何默三個人的關系在三個多一點的學期中發生了一些明顯的變化。盡管我們三個人都從未說出來過,但能感覺得到。關系有親疏遠近,人的內心感情會偏向某一人,而我的是更加偏向岳文燦,我也感覺得到岳文燦是偏向我的,但學校放半天假休息或者回家的時候我們都不會把何默忘掉。一直以來,在空間距離上,無論是教室的距離還是宿舍的距離,都是岳文燦和何默的比較近。但我和岳文燦在言行各方面都比較有默契,相處得越久感情就越好,我們兩個無論做什麽都是自然而然又笑得無比燦爛,一見到面總有無數開心的話要說,在校園裏無論是誰先看到誰,無論隔着多遠,隔了多少人我們總會不假思索歡快地撲上去和對方嬉鬧。有些東西是時間解決不了的,比如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我和何默初中三年都沒有什麽話可說,上到高中之後依然如此,我和她之間總有着跨不過去的鴻溝,讓我單獨跟沉默憂郁的何默呆在一起,我就會渾身難受得想立馬拔腿走人。我和何默總是絞盡腦汁也找不到一句開心的話來說,總是無話找話說,說一些可說可不說連自己都覺得的幹巴巴的話。要是在校園遠處碰到她,不見岳文燦在旁邊的話,為了避免無話找話說的尴尬,我不會追上她打個招呼。我們三個人在一起時,我和何默有話可說得有岳文燦在中間調和。

何默少話,做事情喜歡慢騰騰又拖拉拉的,經常會把我和岳文燦氣到有脾氣都發不出來她還不自知,其中有我和岳文燦對她的慣縱,始終對她說不出重話的原因。因為有了軍訓後的第一次結伴回家,我們三個以後的每一次回家都自然而然地結伴,無論發生什麽事情有多晚有多不耐煩我們誰也不會抛下誰先走,總會等齊人。每一次到了回家的時候,動作最慢的總是何默。我和岳文燦都會麻利收拾好東西在宿舍樓下或者直接到她宿舍等她,何默每一次總會跟我們說:“我很快就好了,你們再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再等一下,沒有等夠半個小時是走不了人的,我和岳文燦經歷的次數多了也就習以為常了。但總有有氣的時候,最氣人的一次,是在高一第二個學期的一個放學傍晚,我們都拿上東西走人了,走到操場何默突然說她有東西忘了拿,讓我們在操場上等她一下,她回宿舍拿,轉身之前她還跟我們承諾說她馬上就回來。我和岳文燦兩個人就拿着她的背包一直在等她,由耐心十足等到非常不耐煩,就互相說等她一下,等她一下,再等她一下她就來了,我們就可以回家了。結果,一等,我們從大太陽等到太陽完全下了山,從人滿為患的整座校園裏等到連鳥都不見的寂靜校園,都沒有見到她人回來。全校人都跑光了,我和岳文燦等得又氣又急,就急匆匆氣鼓鼓地跑回她宿舍找她。結果,不見她人。何默明明是說回宿舍,我們也看着她往宿舍走的,卻不見她,我們心中所有由長久等待積攢起來的火氣就像一個最膨脹的氣球被戳破了一個大口,然後迅速癟下去,都被一骨碌給吓滅了,就從宿舍慌慌張張地狂跑去她的教室找她,也不見她。我們都被找不到的她吓到只希望她出現,只要她好好出現我們就不再生她的氣,還一起回家。可是,何默就像突然憑空消失一樣,任憑我和岳文燦急瘋了一般把整座校園都翻遍了,把她可能會到的教室和宿舍也跑遍了,還像瘋子一樣到處大聲喊她的名字,整座校園都回蕩着她的名字,可就是沒有人回我們。

我和岳文燦兩個人心慌意亂地在整個校園裏轉來轉去,都轉到急紅了眼聲音帶上了哭音猜測她可能回家了,又一遍遍推翻猜測,說何默明明知道我們在等她一起回家她不可能抛下我們還把她的東西放在我們這裏就一個人走的。我和岳文燦兩個人又沒有手機,何默也沒有手機,都沒有辦法聯系得上,最後,我和岳文燦只能束手無策地在原地上等着何默自動出現。

等到何默出現的時候,天完全黑了。看到她的那一瞬間,我和岳文燦就好像在漫長的黑暗中突然得以見到明亮的光明一樣激動欣喜,心裏頓時大松了一口氣,再也說不出責怪何默的話來,溫言軟語地問她怎麽那麽久才回來。但見她恍然不覺她的突然長時間的失蹤帶給我和岳文燦的恐慌和擔心和她若無其事地說她在她同桌宿舍那裏說了一下話忘了時間了,我和岳文燦的心裏又有氣起來但發作不出來。

身為同學的何默會把我和岳文燦吓到,更不用說我們的父母了。我們沒有在正常的時間範圍內回到家也沒有打個電話回去告知一聲也把父母吓壞了。那一晚上,我們摸黑着從縣城坐班車回鄉鎮,還沒有下車,就見我媽媽和我那讀初二的弟弟,岳文燦的爸爸媽媽還有何默的爸爸都在我們下車的那個站臺上焦急地伸長脖子等待着,白晃晃的路燈把他們焦灼擔心的身影拉得格外不安分。鄉鎮不大,時間久了,我們三個人都認識彼此的家人,大人也認識我們也相互認識我們的家長。等我們一下車,他們全都一蜂擁而上,擔心地問我們怎麽這麽晚才回來,說都把他們吓死了,見到我們全都沒有事才放下心來。

回到家,擺在飯桌上的幾個菜都冷了,鍋裏的飯還溫熱着,我媽看着桌上那已經凝油的菜不好意思地跟我說當時出門急,就忘了把菜收拾起來保溫着了。我終于知道我媽媽也是愛我關心我擔心我的了。

一直以來,我都覺得我爸爸媽媽超級偏心,重男輕女,只愛我弟弟不愛我,把我弟弟當寶貝捧在手掌心裏舍不得他受一點點的委屈,他想幹嘛就可以幹嘛,把他慣得油鹽不進,軟硬不吃,以至于鄰居都戲谑我弟為“少爺”;而把我當成奴婢,不管我樂不樂意都經常使喚我幹着幹那,所以我始終對我爸爸媽媽心存怨念還憤憤不平,對我弟弟也是冷漠對待不愛搭不愛理。

吃完飯後,我媽媽去洗澡了,我回房間整理自己的心情。我弟弟來敲我的房門:“姐,你開一下門。”

“什麽事?”

“你開一下門,我們姐弟說說話。”

哈,我弟居然會主動找他姐姐我說話。我好奇。因為從小到大因為我爸爸媽媽對他的過分寵溺讓我忌妒,還吃大醋,他整天一副無法無天、我行我素還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的樣子讓我看了生氣和讨厭,所以沒有什麽事情我都不會找他說話,他找我說話我就會敷衍不耐煩,我們姐弟兩個同在一個屋檐下都是各幹各的事。我不知道他怎麽想的,他應該也不知道我是怎麽想的。

我倒想看看我這個弟弟要跟我說些什麽。

我開了門讓我弟進來。

“什麽事?”我弟坐了我書桌前的椅子,我便坐在自己的床上随手翻看我從學校圖書館借來的課外書,漫不經心地問他。

“你的字很好看。”我弟看着我書桌上攤開的筆記本說道。

“用你說?”想到我弟那對于我來說的醜字,我嗤笑一聲:“如果你無聊,單單是來誇我的字好看的話,我收到了,謝謝。”我的房間是我的地盤,我說了算,我不客氣地下逐客令:“如果沒有事情,你可以出去了。”

“姐,我是你弟弟,你非得用這種冷硬生疏的态度和語氣來跟我說話嗎?”我弟有點急了,“我就知道你不喜歡我!”

看來我弟很有自知之明。我看着他,不說話。其實,說實話,我弟是有變的,他是往好的方向變的,他比以前更勤快懂事了,我不知道我不在家的時候他是一副什麽樣的人,但我在家的時候都會看到他早睡早起,把原來屬于我的那些各種雜活都悶聲不響地幹完,都讓我心有不安了,我媽媽則老愛說我上了高中之後我和我弟的角色就轉換了,言外之意就是我變懶我弟變勤了。我弟也會把他自己的狗窩收拾得幹幹淨淨整整齊齊了,我媽還跟我說他的學習成績也變拔尖了,在鄰裏面前誇我弟。以前,他仗着我爸媽的寵愛,超級懶,像條大懶蛇,家裏的活一點都不幫着幹,也不愛學習,老愛闖禍,還不要命般跟人家打架,不懂得體貼人,整天一副沒有人情味的刀槍不入模樣氣得我牙癢癢又拿他沒辦法——就算我像個潑婦一樣跳腳罵街,我弟也不會跟我吵架更不會跟我打架。我就是帶着嚴重的忌妒對他的改變無所察覺,或者說我察覺到了也視若無睹。有了他之後,我覺得爸爸媽媽就好像把我忘了一般,他們的溫柔寵溺目光都看不到我只圍繞着我弟打轉。在事關前途方面的讀書嚴肅問題上,我爸爸媽媽讓我去上一個全縣最爛的初中,卻讓我弟去我們隔壁鎮那個在全縣名聲都很好的初中就讀。我怎能沒有怨氣?我耿耿于懷于,是他從我身上搶奪了爸爸媽媽對我的那一份關注和疼愛。但卻忘了我們是血溶于水的親姐弟,我是他姐姐,他是我弟弟,我們應該相親相愛的。

岳文燦笑着跟我開玩笑說過,我板着臉不說話的時候挺能唬人的。應該是真的,任何玩笑都有其真實成分的根據。我弟這個才剛開始緩慢發育卻在身高上高出了我很多的小男生在我板着臉不說話的眼神中有點窘迫了,耳尖染上了粉紅色,但他就是坐在我椅子上不動,強撐着:“今晚,你沒有按時回到家,媽媽很着急擔心你。”

“我知道。”

“我也很擔心你。”

“哦,知道了。”

“是真的。”

“我知道。”

我弟也不管我态度怎樣了,自顧自地說:“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和媽媽都是真的關心你。媽媽知道你又到了放月假會回來的日子,便在家裏早早準備着你喜歡的飯菜,但左等右盼就是沒有見到你的身影,她就讓我和她一起到鄉鎮的車站看看怎麽回事。媽媽每見一輛從縣城下來的班車就忍不住伸長脖子看看。”我能想得到我媽媽那種翹首以盼的焦急。

燈光下,我側頭魂游天外,我弟繼續絮絮叨叨。

我和我弟之間的隔閡不是一兩天形成的,而是長年累月的,實在不能一下子就親近起來。

最後,我弟說不下去了,走之前從他的口袋裏掏出一支我沒有見過的藥膏別別扭扭地遞到我手中,不自然地說道:“我聽別人說,這藥膏可以把痘痘塗消掉,姐,你擦着試試看。”

我弟主動示好,我伸手接過藥膏掂量着看,“謝謝了。”調侃他:“是不是你喜歡的小女生告訴你的?”

我弟比我聰明伶俐多了,長得也不錯,我聽和我弟同年同班級的鄰家小妹妹說他們班有個長得漂亮學習又好的小女生喜歡我弟,還經常給我弟送小玩意。

我弟聽了我的話,青澀的臉一下子紅起來了。小男生羞澀起來,但大方承認了:“嗯。她媽媽是醫生,說塗這個有用。”

“小男生談戀愛了怪不得會體貼人了,”我忍不住說教多說了兩句:“你這個年紀也不算小了,喜歡人家小姑娘就不要做讓她傷心的事情,還有,在你們這個年紀應該好好學習,你們的未來還有很長的路,不要讓戀愛遮住了你們看遠方的目光和擋住你們走向更加廣闊的世界的腳步。”

“知道了姐,我和她都有好好學習,我們老師說以我們目前的成績只要一直保持下去一定會考得上市重高,我們商量着一起考上市重高。”

“目标還挺高遠的,有志氣。”我輕笑一聲,“加油吧,你們這個年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書念好。”

“嗯,那我出去了,姐,不要看書看到太晚,早點睡,對身體和皮膚都好。晚安!”

“晚安!你正在長身體也早點睡。”我站起來目送我弟離開,直到他的身影被緊閉的門隔開我才收回視線,看着躺在手心的藥膏驀然一笑,最終沒有把它扔進垃圾桶。

☆、第 7 章

很多人的叛逆期是在初中,我弟的叛逆期很早,在小學三年級開始。我弟從幼稚園到二年級還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好孩子,但從小學三年級開始,他就變了,變得如同亡命之徒不要命般和別人打架,經常帶着觸目驚心的淤青還有流血的傷口回家。我爸爸媽媽看了既心疼又生氣,叫他不要和別人打架他又屢次不聽,有時實在是心疼又氣不過,直接拿鞭子裝模作樣地抽他兩下,大聲呵斥教訓他:“葉林你不知道疼是吧?看你還敢不敢去打架!看你還敢不敢去打架!叫你去打架!葉林我告訴你下次再去打架我就把你打死了算了!……”我弟倔強得像頭小牛,不哭不喊不跑不反抗悶聲任我媽媽或者爸爸抽,最後最先心疼壞的還是我爸媽,下不去狠手怪自己教子無方,罵我弟不懂事。我對我弟那些挂在臉上和身上的傷說不上有多心疼,有時還覺得他活該,皮癢了才那麽愛去和別人打架。

我也不知道我弟怎麽想的,他每次都無關痛癢的冥頑不靈的樣子,傷疤沒好就忘了疼,在家裏軟硬不吃悶聲挨了教訓,出門照樣去找別人幹架。他也真厲害,小小年紀的他和同年齡的打架也就算了,他還敢叫板高年級的,經常去挑釁一些高年級的刺頭。我弟打架是出了名的狠,和高年級的打架也吃不了多少虧,況且心高氣傲的他也吃不得虧,就算他不贏,別人也落不得好。我弟還偷我爸的煙抽,但他會忌憚我爸或者我媽,我不知道他有沒有忌憚我,反正我也不管他也管不了他,他不敢光明正大的在家裏抽煙,經常躲出去在一些小角偷偷摸摸地抽。我在外面不經意逮到過好幾回他正在落吞雲吐霧。我逮到他的時候,我就冷冷地看他幾眼,最後什麽話都不說就走人,也沒有向我爸爸媽媽告狀。我弟小小年紀,既打架又抽煙,十足的二流子一個,在很多人包括我都覺得他要廢了。他就從三年級一路打架偷抽煙到初一第一個學期,在這一期間,我爸爸媽媽的日子過得心驚膽顫,都沒有管過我一下,一天到晚害怕我弟有一天打死人進少年管教所或者被打死。幸好,除了家常便飯一樣處理我弟和別人的打架事件外,兩種情況都沒有發生過,不然就不知道要給多少人帶來多少悲痛了。我弟确實聰明,即使他嚣張的打架和抽煙,成績也還過得去。在他改邪歸正後,我爸媽的日子舒心了不少。

現在,小男生改頭換面又成了三好學生,倒輪到我成了問題少女了。

我的叛逆期來得很遲,到了高二下個學期才開始露出尖尖角,從一直聽話溫順勤奮的乖乖生變成了令老師頭疼讨厭的問題學生:上課實在是困到撐不住受不了了就學着同桌的樣子直接閉上眼睛釣魚、為了勻出多點時間做自己吃力的科目就耍滑頭不做也不交自己擅長而且成績穩定如山的那一科作業、嘴巴癢了就和周圍同學在課間背着老師竊竊私語、瘋狂偷看小說雜志等。這些行為在學校老師眼中就好比外面社會那些殺人放火等行為在警察眼中天理不容。特別是我講話還被學校領導逮到告狀到班主任面前,讓班主任單獨拉出去講過重話,看小說雖沒被逮到,但膽子差點被吓破。

這些都不是光榮的歷史,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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