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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知道有親戚呀?你要是知道這是親戚,你就不可能辦出這麽缺德的事兒!該出的面兒該辦的事兒咱沈家不能落下,至于你那點破事兒,從現在開始,就趕緊斷了啊!丢不起這人!”
說完,才發現沈緒文的眼睛低了半截,一直看向門外,他笑了笑,朝門外叫道:“長琴,你怎麽來了?”
沈緒亭立即把火氣壓了下去,用最快的速度,平複好臉上神情,才回頭看向門外,見不知何時,長琴已經站在門外沒進來。
她默不吭聲倚在那,高高的門檻,幾乎遮擋了她半條腿。
長琴見兩位叔叔在吵架,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小心翼翼,“奶奶讓我來叫小叔過去吃飯。”
“好,走。”沈緒亭走過去,拉着長琴的手兩人就走了。
剛走到院子中間,長琴回回頭,對沈緒亭問道:“五叔不去嗎?”
沈緒亭:“他不去!讓他回他自個兒家吃!”
劉秀梅和她父母商議過,年前嫁到沈家,她爹娘再不舍得,也架不住女兒堅持,只好松了口。
沈緒文那事,劉秀梅嘴嚴,半個字都沒朝她父母透漏,眼下這時候,要是透漏了,或許她爹娘便不會同意了,也說不定,會退了親事。
劉秀梅打心裏喜歡沈緒亭,她不想沒了這段親。
說服了爹娘,沈劉兩家就定了日子,于下月12月初八過門,算算時間還有十天。
最近這些天,沈現平家的人來來往往,都是村裏賀喜的人,多多少少帶點禮相贈,沈現年露手寫了喜對,家裏兄弟幾個,也張羅六弟結婚需要的事。
沈現平家有喂養的雞,二兒沈緒言大老遠跑到鎮上買了條魚,幾個兄弟家湊吧了些菜,算是準備好了。
新被新褥,長琴奶奶早就備好了,就差六兒媳婦進門,家裏那點東西,幾個兒子成家也都分的差不多,所剩無幾。
六兒沈緒亭這,沈現平圍着家裏轉悠了一圈,也沒想好,到底分給老六些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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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找了爹,我不要,那個家裏也不缺啥,婚後我們缺啥再準備吧。”沈緒亭見他轉了一圈又一圈,便對他爹說道。
沈現平:“那哪行?成親分家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你幾個哥哥都有帶出去的東西,你自然也得有,要是不給你,你倒是沒話,你媳婦那兒不一定沒有,別過幾年,再拿出這事來說叨,說婆家分家啥東西也沒給,你讓外人聽了,也不是那麽回事啊。”
長琴奶奶從屋裏走出來,“你爹說的對,哪能不要。”
沈緒亭:“我這不是看我爹找不着東西嘛,真要家裏富的跟地主家一樣,我肯定要啊。”
長琴奶奶一聽,沒忍住笑了:“要不這樣,家裏那口鍋給你們,就用了一次,再把門前這個水缸搬過去,這兩樣家夥式就夠了。”
沈緒亭看了眼西牆角,那口稍小的水缸,放在那很久不用了,聽娘的意思,是把大缸搬走,他們老小三口用這口小缸,他微作遲疑後說道:“鍋要了,缸就算了,那口缸太小了裝不了多少水,還是留着吧。”
他話音剛落,沈現平背着手走了過來:“你這孩子,怎麽這麽犟呢,你娘說讓你搬過去就搬過去,家裏不是有水井?一口小缸就夠了,你們兄弟多,家裏也沒多少東西分,一口鍋太少了點,咱不能讓別人說叨,将心比心,你四姐不也是嫁出去的。”
“就是,搬過去吧,過午我把被褥抱過去,順便再拾掇拾掇,也就準備的差不多了。”加上長琴奶奶一勸,沈緒亭算是同意了。
他不要那口水缸,也是有原因的。
他幾個哥哥成家時,都是從家裏拿出去一口鍋,四個碗,兩個木頭圓凳。
到了他這,除了這些,還多了一口缸,他是怕以後幾個嫂嫂會為這事兒攀扯,二嫂三嫂沒啥事,五嫂就不一定了。
沈現年幾個女兒,也紛紛相約回了娘家,給沈緒亭送來了賀禮。
沈現平家這第六個兒子,總算是成家了,此時,村裏頭被說叨提起的就是沈現年家了,沈家老大,偏偏一個兒子也沒有。
整個北莊,一家怎麽着也有個兒子留後,像沈現年家這種,一個兒子也沒有的,就他們一家。
不說叨他們說叨誰?
也不知道沈家祖上怎麽了?偏成這樣?老大家五個閨女,老二家五個兒子,老天爺就是均勻一下,也不至于這麽不勻和。
丁老頭把手插襖袖裏,“唉!旱的旱死,澇的澇死。”
倒是幾個閨女,時常隔一陣子,就帶點東西,來看看爹娘,免得家裏沒個人,生的冷清。
長琴最近,喜歡到沈現年家玩,因為他家門外,就是一片水池,今年夏天時,裏面開了一朵荷花,特別漂亮。
自打看見之後,長琴就總是跑到這兒來玩,有時,在沈現年家一呆就是一天,肚子餓了,就在大奶奶家吃飯,跟着大奶奶上山撿枝。
雖然現在沒有荷花了,但下了場雪。
水池的邊緣,是用大小不一的石頭堆起來的,水不深,就算長琴跳下去,大概沒到膝蓋。
秋後,大地無色,因入冬一場雪,為平靜的北莊增添了一抹亮眼的色彩,水池結了冰。
冬雪不厚,隔日便融化了許多,但陽光照射不到的角落中,依然零星漫山白雪。
寒風瑟瑟,陣陣吹來,長琴凍得小手通紅,微有些腫,她拿着一根長長的樹枝,不顧地上的雪,趴在水池邊用樹枝在平滑地冰雪面上胡亂畫。
畫的什麽,她自己也不知,但她覺得,此事好玩。
玩夠了,這才往家走,家裏來賀喜的親戚有的還在,長琴從葡萄架底下抱起那只黃黃的小奶狗,一路小跑着,又去了大門外。
左右鄰舍家的孩子,常在胡同裏玩,長琴聽到嬉鬧的動靜,便抱着奶狗往那跑,怕狗狗晃着,還低下頭看看,因此,差點和胡同裏跑出來的虎子迎面撞上。
虎子家不在此處,也是跟着小夥伴跑來的,他比長琴大個兩歲,個子高高的,就是長得黑不溜秋,嘴邊還有顆黑痣。
平常,話特別多,說出話來很招笑。
他看了眼長琴,沒多說什麽,接着往別處跑,胡同裏還有其他孩子,大大小小十個左右,有的拿着帶叉樹枝,有的,拿着石頭,嘴裏紛紛“砰!砰!砰!別走,快抓住他!”原來,是在玩八路軍抓鬼子的游戲。
長琴抱着奶狗,定睛望着他們嬉鬧,嘴角帶着笑,時不時像加入他們那般跑來跑去。
這些孩子,長琴都認識,從小就在一塊跑,自然能玩到一起。
圍着胡同和他們追來追去,跑地上氣不接下氣,正嬉鬧着,聽到虎子指着胡同裏,朝她喊道:“長琴,你娘來了。”
其他孩子依舊開心的玩,只有長琴臉上的笑,随着腳步漸漸停止,她從未對自己的娘感到如此陌生,甚至于,想躲。
可她躲不了,娘已經拿着東西走出胡同,并且看見了她朝她走來。
長琴抱着奶狗就這麽站在那,稚嫩的眼神避開娘,往別處瞟,那時的她還不明白,為什麽見到娘,會心生嫌棄?
長琴娘問她:“我去奶奶家,跟娘一塊回去還是再玩會?”
長琴仍舊看着前方那些跑來跑去的小夥伴,說道:“我要在這裏玩。”說完,抱着奶狗跑離了娘。
她故意去追,跑遠的小夥伴,無非就是,不想面對她自己的娘,等她再跑回來後,娘已經去了奶奶家,看不到人影了。
“你娘不要你了!你娘不要你了!”李大昌扭着屁股,一手指着長琴,在背後玩笑道。
這孩子比長琴小一歲,按說,也不懂大人之間的事,這些話能從他嘴裏跑出來,必定也是因為大人的原因。
小孩子嘛,學話很快。
他有爹有娘,年齡又小,自然體會不到這句話,對于長琴來說,有多大的痛楚,只知道方才長琴一直追他,此番話,也是他用來反擊的話頭罷了。
可這句話,小長琴聽後,立刻就紅了眼眶:“你胡說!你娘才不要你了!”
她抱着那只黃奶狗,看似生氣回家,其實,是獨自躲到了一個沒人看見的水溝裏,坐在那小聲的哭。
她想回家。
可她怕回去遇見自己的娘,又擔心家裏會有許多客人,會看見她哭,因為有他們在,她就無法和奶奶說這些心裏話。
所以,就在那條水溝裏哭了很久,小丫頭邊哭還邊留意有沒有村民路過,如果有,哪怕遠遠的,她也會止住哭聲,假裝去逗弄那只黃毛的奶狗。
天快黑時,她才回了家。
長琴奶奶和沈現平圍着幾個鄰居,包括和長琴常在一起玩的孩子家,已經找了個遍,正坐立不安。
見她紅着眼回去,長琴奶奶立即跑向大門口,焦急地問:“你去哪了?”
長琴一看奶奶,想想李大昌那句話,忍不住又要掉眼淚,撇撇嘴,對奶奶說道:“他們說我娘不要我了。”
“這誰說的?跟我說誰說的?奶奶找他去!誰這麽胡說八道亂嚼舌根!”
☆、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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