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馬付花:“閉嘴!再說信不信我撕爛你的嘴!”
她三個舅沒再多言,話都被她說到這份上了,還能怎樣?
她三舅是個急性子,別管什麽糾葛,只要逮着理就不服輸,劉文靜說完這話,他臉上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來就是整治沈緒文的,反倒讓自己家成了賤骨頭。
“撕就撕,撕了更好,撕了俺就永遠不嫁!”說到這,劉文靜看了眼黑暗中的沈緒文,緊接着,又把目光移到一直低着頭的長琴奶奶身上,深吸一口氣,溫聲道:“大娘,對不起,俺給你惹禍了,俺沒臉再見大娘,也沒臉再見姐,希望大娘別記恨俺,緒文他很好,只是俺沒命嫁。”
這時,沈家的人趕來了,連帶着沈現年和沈現平兩個父輩也匆忙來了劉家,沈緒安來時還從門口扛了把鍬,準備打一場。
到了院裏一看,兩家早已停了手,就算早做好準備,跟他劉家打個你死我活,這種情況,也動不了手了,兩家人你看我我看你,要說什麽話,都在仔細斟酌。
馬付花幾步上前,拉了閨女往屋拖,劉文靜把她甩開,置之不理。
“幹啥你,上屋呆着去!”
劉文靜也是個倔強性子,扭頭對她道:“娘,俺都蹲在家裏快一年了,呆到老嗎?”随後,深嘆了口氣,低着頭繼續說道:“別再難為人家了,這種大席根本上不了。”
馬付花厲聲道:“上的了上不了,也是他們家的事,父輩談事輪不到你在這插嘴!回屋去!”
“怎麽輪不到我?這也是俺的事,是俺惹的事!”
馬付花氣的說不出話,只得喊了屋裏她爹,讓他把閨女拉進去,“她爹,你出來!趕快把她弄進去!”
娘一說話,爹肯定出來。
劉文靜借着她爹出來之前這點時間,立即對長琴奶奶快說道:“大娘,大席不上了,你們照着原先想怎麽辦就怎麽辦,這話我說了算。要是俺娘俺舅到哪天仍舊去那麽多人,俺頭一個攔住他們,你們放心回去吧。”
馬付花等不及了,她一眼也不想看見劉文靜在這丢人現眼,沒等她爹出來,就已經把她往屋裏推,奈何她畢竟年齡大了,推不過年紀輕輕的劉文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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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被劉文靜甩了好幾次,再加上她這番話,頓時,把馬付花氣地甩手給了劉文靜後腦勺一巴掌,氣道:“說的什麽屁話!娘不是都為了你,你倒好,胳膊肘往外拐,讓咱們自己招人笑話,丢人現眼!”
她爹出來,拽住劉文靜的胳膊把她往屋裏拉,劉文靜死死掰着門框不撒手。
沈現年站在那,看了身旁的沈現平一眼,不管怎樣,心頭寬慰許多,就算挨了打,也值了。
長琴奶奶拎着長琴的手沒有擡頭,看着地面說了句:“那這次,多虧她小姨了,我們回去了。”
長琴有些害怕,因為她的奶奶,從未如此低聲說過話,那聲音低沉沉地,仿佛變了一個人。
她擡起頭看了看,奶奶平日裏梳得光滑的發髻,已被扯得披頭散發。
雖然她垂着眼,但長琴還是看到了,她眼中閃爍的點點光亮。
她的年齡,尚還不懂,這人世間的喜怒哀傷,只是奶奶拎着她剛轉了半個身子,便聽到馬付花撕心裂肺的喊聲罵來,一根手指指着天,“回什麽回?想得美,這次你要是不給我上大席,我就死在你們沈家!堵在你家門口,讓你一輩子出不了門!”
“娘!你這是幹什麽?因為這事,你要大娘家一家老小餓死你就高興了是嗎?”劉文靜哭着沖她喊,已不再顧及,家醜究竟揚多遠。
馬付花:“這是你的一輩子!文靜,你一輩子的名聲沒了!他們沈家就算上下餓死抵的了嗎?”
劉文靜:“俺不在乎名聲,俺就是喜歡緒文,就算他不是真心待俺,俺也願意,對他死心塌地的!”
“你有能耐是吧!你有能耐去把臉皮給我找回來!你有能耐你背着自己男人挖你姐的男人!還你說了算,有臉不!”
“那是俺的事,俺自己的命自己走,那也不能讓人家上大席。”
“你給我住嘴!”
“娘……”
當娘的馬付花沒忍住,給了劉文靜一個響亮的巴掌,止住了她的話,“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沒臉沒皮的閨女!”
角落裏的沈緒文,被打的鼻青臉腫,打那之後,他頭一回見劉文靜,沒料到她當着家人的面說出這番話,對她的愧疚,一時間,更深了。
他承認自己,有些花花腸子。
承認自己起初,不過是為了尋求刺激,再者,劉文靜本身就比劉翠翠長得好看,當初和翠翠相親時,另他眼前一亮的,不是劉翠翠,而是劉文靜。
這才造就了,後來的膽大包天。
他也曾沒心沒肺的,把兩人放在心裏頭掂量,那份不該有的愛,果真給了眼前人。
小升娘……或許她就是小升娘,永遠,在這段親情的路上畫上句號,無法塗抹。
長琴奶奶帶着長琴轉身往大門口走,沈家幾個兄弟讓開了路,外面看熱鬧的鄉親也紛紛避開路,七嘴八舌的議論。
望着逐漸離去的沈家人,院子裏眨眼便走的一人不留,馬付花氣的直哆嗦,恨不得扒了這不争氣閨女的皮,
“你給我進來!”
她三個舅得到消息,知道沈家的人來了,是大柱報的信兒,本來在外,三人就常說是沈緒文狼心狗肺占了他小姨子,忍氣吞聲,等劉翠翠生下孩子,好借機懲治沈家。
結果倒好,被劉文靜幾句話否決了,明兒個早上,整個北莊鄉親,還不知道怎麽議論他們家。
原本還打算着,哪怕是離了婚的人家,過去給人家帶孩子當個後娘,只要有人肯要她,那也能嫁過去。
這以後還怎麽嫁人?誰敢要?恐怕更沒人敢要了!
還打了自己家人的臉!
馬付花帶着劉文靜進了屋之後,三個舅連屋都沒進,耷拉着頭走了。
往回走時,銀白色的雪已經鋪滿路,天雪為燈,照亮小村,照亮了靜無一人的小巷。
徒留一串串大大小小的腳印,作為降落在凡塵世間的霓裳。
與之同敘。
這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回到家後,沈緒言看了看沈緒文身上的傷,還好,只是皮外傷。
沈現年坐了會沒說什麽就走了,讓早些睡,明兒個早上他再過來。
長琴奶奶和沈現平讓幾個兒子也都回家去,有什麽事明天再說,幾個兒子對于娘此次挨打,心裏說不出的難受,直到出了大門,沈緒言還紅着眼眶。
可娘心裏肯定不好受,眼下能少說就少說,哪怕連于事無補的關心,都沒敢當着她面說出來,只是偷摸囑咐了下爹,讓他和娘好好說說話,明兒再來。
夜色很晚,長琴奶奶簡單攏了下發髻,先打發長琴上了炕,小娃跟着在院裏凍了很久,又一路走來,小手凍的通紅。
扶她躺下,給她蓋好了棉被,被窩裏的長琴,露着小腦袋,心有餘悸的問:“奶奶,什麽是上大席?”
奶奶坐在炕沿上,撫摸了下她冰涼的額頭,柔聲回道:“上大席,就是要做好多好多的菜。”
長琴立即道:“那我們家裏有糧,可以做出很多很多的菜。”
奶奶:“可上了大席,長琴就要餓肚子了。”
長琴:“不會呀,我可以去四奶奶家吃飯,和何江一起,還可以去六嬸那吃飯,等到開了春,我就可以去山坡和奶奶一起拔野菜了。”
長琴奶奶含淚點點頭,心酸一笑,“嗯,長琴是個好孩子,等開了年,二月裏,咱們就去找飯吃。”
“嗯,那奶奶……還打架嗎?”
“不打了,咱上大席,做很多很多吃的,睡吧。”為她拉拉被角,長琴閉上了眼睛,睡夢來的很快,早已在等待。
“真要上大席啊?”沈現平不太确定她的決定,畢竟臨去時,就是去商量的,無論如何,這次大席也不能上。
沒想到在劉家打了起來,如果光沈緒文,這事兒倒沒什麽,可連帶着上了年紀的她也被挨了打,劉家此次對這事什麽态度,可想而知了。
長琴奶奶臉上,還帶着被撓地指甲印,一道道通紅的印在臉上,沈現平心裏那道閘口,瞬間瓦解。
即便長琴奶奶仍堅持不上大席,這次,他也同意劉家的要求了。
“上吧,咱欠人家的,就得還。”長琴奶奶離開炕沿,慢慢走了過來,沉聲說道。
沈現平背着手站在那,點了個頭答應,“其實想想,小升娘還沒生這丫頭的時候,緒文出了那事兒,她一點都沒鬧,忍着到了現在,就算咱們上大席,吃盡全家糧,也是應該的,那就上吧。”
“嗯,我尋思着這事兒,就別麻煩他們幾個兄弟了,本身今年就缺糧,過了年就得發愁,咱不能因為這事兒,再拖累他們幾個兄弟。你明天去找找陳德富,找陳書記把這事說一說,看看大隊裏,還有沒有糧能幫襯一下,或者,咱借一點,等明年做工的時候,再加把勁幹,把欠的還回去。”
沈現平又點了個頭,“好,明天我去找找他,實在不行,大席的時候,就別滿盤了,讓菜都欠一點,湊合一下。”
“嗯。”
☆、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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