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早飯後,幾兄弟加連媳婦孩子全到了爹娘這。
日頭已出,暖陽照着,打發孩子在院裏玩耍,大人們則在屋子裏開始談事。
一家人圍着爐火,愁眉淚眼,幾人交錯着,時不時望向炕沿上坐着的沈現平,他已醒了,睜眼的第一句話,只有三個字:“不能離!”
沈緒文:“爹,過不下去了,我承認,我犯的錯不值得原諒,可他們家一直這樣鬧騰,不如趁早放手,讓她再找一個她們家人滿意的。”
沈現平氣的咬着牙,拿棍子指着沈緒文,額上青筋繃着,“你再給我說一遍,我一棍子敲死你!”
長琴奶奶:“這婚不能離,你已經負了人家,往後好好對待就行,不要有什麽離婚的念頭,別忘了,這個家裏不止有你和小升娘,還有小升和他妹妹,孩子永遠是沈家的孩子,就算他們進了別家,骨子裏也是沈家的人。”
“緒文啊,你不小了,快三十的人了,得頂起一個家,你哥沒了,兩個娃娃去了別家,長琴沒了娘,一切都是迫不得已,要是不愁吃喝,誰願意把自己家人往外送?娘很後悔,當初就算出去要飯,也不能讓長琴娘和孩子改嫁別人,當然,如果你嫂子堅決要改嫁,那娘同意,這是她的決定,你哥早早走了,咱不能耽誤你嫂一輩子,讓她年紀輕輕守寡,娘不是那樣人。”
“娘到現在就見了一次面,你知不知道,看着自己家孩子不認識自個兒,一口一個奶奶叫着別人的感受?”長琴奶奶說到這,拍拍胸脯,含淚道:“抓心窩的難受,可有什麽辦法?你嫂一人養不起三個,那兩個又三天兩頭生病,你爹還是個病秧子,咱怎麽養?”
長琴奶奶繼續道:“我不想說太多,你不是個小孩子了,說多了省的你煩,你自己琢磨琢磨,該不該離婚?就算她天天打你罵你,你也應該受着!小升娘要真想離婚,早就離了,不用等到現在,這一年,她也不好過。”
“我告訴你,甭說爹娘不同意你離婚,就算同意了,你也甭想再和劉文靜有聯系,娘就算死,也絕不會讓她進門!”
有那麽一會兒,沈緒文保持沉默,其他人也沒多話,大抵也不知該說些什麽。
半晌,沈緒文才嘆了口氣,道:“娘,我知道你和爹的意思,可過日子,是我和她過,不是你們。從那之後,我和小升娘一天不過三句話,比路人還要路人,如果為了孩子湊合在一起,不也是對她的耽誤?我無所謂,她不離,我就好好對待,好好養活她和孩子,她要是願意離,我也不勉強,畢竟,我做了那檔子事,沒有資格勸人家留下來,想走就走。”
“那孩子呢?”長琴奶奶反問。“你不要?”
沈緒文:“看她吧,她若不想給我,我也不争,我想好了,如果她真決心跟我離,孩子歸誰讓她選擇,反正,不管孩子在哪一方,我都會賺錢養活,也沒打算再娶,一輩子,就這麽過去得了。”
沈緒安:“呵,你倒是想娶,誰願意跟?”劉英胳膊肘杵了他一下,略有埋怨瞪他一眼。
長琴奶奶深吸了口氣,悵然道:“好,你既然這麽說,那咱們就看看小升娘什麽決定,如果她真的決意要離,就依你的說法,并且,你給小升娘立個字據,甭管她嫁了誰,咱永不再娶,咱們沈家老五,膝下有孩,不需要再娶房媳婦,事情先這樣吧,你跟着娘,咱們娘倆再去趟她們家,咱們做錯了事,總得有個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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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緒禮不放心,“娘,我和五弟去吧,我是他哥,能去得。”
“我也行。”沈緒安也道。
長琴奶奶繃氣臉色,“去幹什麽?早知道這樣,昨兒個還能打起來?去了還不得又動手?還是我去吧,他們就是朝我動手也不會下重手,我一個老媽子真要出人命了,她們家也不敢!去之前,先找人探探口,你們看看,誰合适?”
屋裏的幾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覺不太妥當,昨兒個打起來,大家夥都在場,真要是不管誰去了她們家,指不定又得打起來。
照現在來看,大爺是不行,大娘剛去世,大爺心裏還沒緩過那個勁兒來,這事就不能麻煩他。
得找個局外人過去走一趟,看看小升娘什麽态度再行決定。
就在大家琢磨着,誰才是最合适的人選時,田秀娥忽然說道:“我覺得……不如讓二黑家媳婦過去走一趟。”
話一出口,所有的人都看向田秀娥,她接着對沈緒文道:“二黑媳婦跟你們是鄰居,平日裏跟小升娘走的近,常在一塊坐着,我覺得她最合适。”
劉英:“嫂子說的對,二黑媳婦可以,俺們家離她家也不遠,照理說,俺也可以去,但俺要是去了,她未必對俺說些真心話,事情反而不好辦。”
沈緒文想了想,點了個頭,“也行。”
田秀娥:“我這樣,我拿點東西,去二黑家坐坐,跟他媳婦說說這事,旁的我不多說,只讓她過去勸勸小升娘,我在她家等消息。”
長琴奶奶倒是想到了何江的奶奶,她嘴巴挺會來事兒,走一趟應該是妥當的,但田秀娥提議讓二黑家媳婦出面,她考慮了下,二黑媳婦去,也是可行的,畢竟有些話,小升娘可能不會對何江的奶奶說,但肯定對二黑家媳婦透露。
決定下來之後,這事兒就這麽定了。
臨走時,沈緒亭特意叮囑,“嫂子,只讓她勸勸就行,其他的能不說就不說。”
“欸。”
長琴奶奶裝了兜果子,讓田秀娥提着,立即去了二黑家,其他人則在家中等着,沈緒亭先回了家,昨兒個勝男有些着涼,今日拉稀,家裏雖有劉秀梅看着,但他不放心,先回家看看。
長琴奶奶忙完這些事兒,才想起來,出去玩的長琴一直沒回來。
便出了門,去左右鄰居家問了問,還有長琴常去的那幾個孩子家,打聽了下,都說長琴不在,并未來過。
長琴奶奶着了急,順着胡同,左拐右拐四處找尋,逢人就問,可找了很久,也沒看到長琴的身影。
疾步回了家,打算讓家裏人都出去找找,可一進門,便聽到了長琴的喊聲,“奶奶。”
長琴奶奶快步走近,撫着她的肩膀,心驚膽戰的問:“你去哪啦?”
長琴笑嘻嘻的說道:“我去看爹了。”
沈現年見她慌得臉變了色,放在長琴肩膀上的手不停抖着,便說道:“孩子跑墳場去了,正好我在那,就把她帶回來了,沒事。”
一聽“墳場”二字,長琴奶奶忍不住潸然淚下,“你不在家呆着,跑那去幹什麽?”
長琴:“我昨晚夢到爹了,可我忘記爹說了什麽,他好像跟我說……爺爺會好的,所以我就想着,去找爹問問,再回來告訴奶奶,讓奶奶放心。”
長琴奶奶臉上,忍不住地淚,握着她凍得通紅的小手,使勁攥着,想給她暖和暖和。
而長琴,對于此次舉動,并未覺得害怕,即便小夥伴們,常拿墳場說事兒,她也未曾有多大的恐懼。
因為,有爹在那。
爹像奶奶那般疼她,不會吓唬她,也是因為此次的大膽,她認為自己,真的長大了。
因為去找爹說了之後,爺爺真的好了,昨兒個夜裏,爹真的來過,她可以為奶奶分憂了。
倒是三嬸劉英,正色的告訴她,“以後可千萬不能自個兒亂跑了,萬一奶奶找不着你怎麽辦?墳場那地方,不是小孩子去的,以後可不能去了。”
長琴懂得,三嬸是為她好,所以她的話,長琴也未放心裏去。
田秀娥去了大概一個鐘頭,人就回來了,說是二黑媳婦答應了這事兒,白天人多不方便,等到天黑後,她就走一趟,找小升娘聊一聊。
二黑媳婦還跟田秀娥說,事兒不大,她就是賭氣,平常也沒見她說,要跟小升他爹離婚。
田秀娥回去後,把這話說給了長琴奶奶,長琴奶奶才覺得心裏,舒坦了些,能喘口氣了。
天色暗下來後,二黑媳婦就去了劉翠翠娘家,馬付花見是她,不是沈家的人,倒也客氣招待。
馬付花常去,知道二黑媳婦和自己閨女走的近,便借口帶着小升躲了出去,讓二黑媳婦和自己閨女好好聊聊。
那事敗露之後,劉翠翠這是頭一回回娘家,從進了門,就沒打算看劉文靜一眼,同樣,劉文靜也躲在自個兒屋裏面,壓根沒敢走出來,她也沒臉,見自己的姐。
砸窗偷跑出去,還沒到沈現平家門,便看到了娘舅一夥人,黑着臉罵罵咧咧出來,她及時又跑回了家。
嘴上說歸說,其實馬付花,也不想讓她離婚,真要離了,讓劉翠翠和劉文靜兩個閨女呆在家裏,也是個大仇。
那日子,更沒法過。
如果離了,劉翠翠再和長琴娘似的,找個人改嫁,萬一人家再不要這倆孩子,那不得落到她自己手裏?
她恨沈家恨的要命,怎麽可能給沈家養活孩子?要養也丢給他們沈家養,吃他們的糧,讓他們操心,讓他們受累,這才是應該的。
☆、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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