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舞團給成員安排了專程去聚會的車, 都不是普通的車,而換下舞服的姑娘們穿上禮服,舉止比起真正的名媛小姐也差不到哪裏去。
一群貴公子三三兩兩地站在夜色中, 早就把狩獵的目光盯在自己的獵物上, 交談時偶爾不經意地往舞團成員這邊看過來, 個個手中香煙寥寥,皆是貴氣不凡。
陳寫心走出劇院時,還沒上車的貴公子們自然朝她看過去。
比起今晚盛裝打扮的優雅大小姐和漂亮的舞團成員們, 陳寫心的穿着只能算普通, 不過就是一件叫不出品牌的黑裙, 設計也沒什麽精彩之處,仿佛就是從家裏随随便便傳出來的一條日常裙子,她甚至沒有戴任何配飾, 卻仍舊一出場就吸引着衆人目光,帶着某種難以名狀的吸引力。
她皮膚很白, 白得甚至有些冷, 夜風輕輕吹過, 拂過她落在臉側的發絲,那張臉上的舞臺效果妝已經卸下, 皮膚沒上粉, 只是簡單的苗苗眉, 塗個口紅, 整張臉更加立體,氣質也愈發冷魅。
似乎注意到有許多人在看她,陳寫心懶洋洋望過來一眼,一群公子哥不禁微微站直身體,也不知道出于什麽心态, 就是想引起她的注意。
可惜,美人神色淡淡,顯然對他們所有人都不感興趣,在助理拉開車門後,便優雅地彎腰上車。
“狐媚!”另一張車上,與方曉同乘一輛車的舞團成員趙芸恨恨的罵了句,轉頭去看方曉的時候,發覺方曉臉色不太好,甚至有些走神。
“曉曉,你在想什麽?”
方曉回神笑了笑:“沒事。”
趙芸繼續說:“你看到那個陳寫心沒有,跟個狐貍精似的,不就是跳了個四不像舞蹈嗎,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真是可恨!這些明明都是屬于你的!”
方曉低頭柔柔一笑:“小芸,別這麽說,她現在已經是咱們的團員了,老師說過,要互幫互助,相親相愛。”
趙芸不屑的冷哼:“成員?她以為咱們這個舞團是想來就來的嗎?咱們哪個人不是千挑萬選的,憑什麽就她可以一鳴驚人?我不服氣!曉曉,只有你才是我心裏流星舞團的臺柱子,我一定不會容忍她搶走屬于你的光芒!”
方曉感激地握住趙芸的手,對她搖搖頭,一副不願與人為難的模樣。
趙芸恨鐵不成鋼:“你就是脾氣太好!你也應該學學陳寫心的嚣張。”
這句話卻讓方曉立即變了臉色,嗓音驟然冷下來:“你也讓我學她?”
趙芸被她陰沉的臉色吓得一愣:“我……我不是,曉曉,你怎麽了?”
方曉意識到自己失态,掩飾性的低下頭不願意多說:“沒什麽。”
趙芸覺得她今天很奇怪,也聰明的沒有多問。
誰也沒有發覺,方曉一直交握的雙手裏指甲已經深深地掐進掌心。
剛剛的畫面再次浮上腦海。
林硯追上來拉住她想解釋,可方曉還沉浸在林硯對顧為止說的那幾句話的痛苦中,自然而然憤怒的甩開他的手。
不知道為什麽,自從林硯和陳寫心分手後,他們倆就沒有從前的甜蜜了。
林硯多數時候都被陳寫心弄出來的麻煩搞得脫不開身,他們因此見面的次數很少,多數時候他只給她打幾通電話,發些問候的信息。
方曉不止一次安慰自己,是因為林硯太忙了,也是因為那個陳寫心太狡猾了,他們的感情并沒有出問題。
可有些時候她也會私心的想,真的是因為忙嗎?真的是因為沒有時間聯系她嗎?
明明從前他不僅要應付工作,還得應付陳寫心時,也能分出很多時間陪她,怎麽反而和陳寫心分手以後,就越來越忙了呢?而且從前分隔兩個國家的時候他還經常找機會和她視頻,現在人都在國內,卻比從前更陌生,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
心裏的埋怨積壓得越來越深,方曉看林硯的眼神也愈發冷冰。
大概是被方曉的眼神澆滅心中的緊張,林硯也慢慢轉變為冷靜,是他一如既往的溫潤儒雅:“曉曉,聽我說,我心裏只有你。”
林硯到底沒有哄過吃醋生氣的姑娘,也沒有料到方曉在聽完這句解釋後并沒有露出像從前陳寫心那般滿足的神情,反而更加激動的朝他控訴:“你說心裏只有我,卻在背着我時提的都是那個女人!林硯,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陳寫心了?你不要告訴我,你在離開她之後才意識到自己離不開她!”
林硯輕輕擰眉,有些失望的看着方曉:“你需要冷靜一下。”
方曉委屈地哭泣:“我冷靜不下來!林硯,你好好想想,這段時間你見陳寫心的次數都比我多吧,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為什麽不多想着我?”
林硯突然覺得有些累,他一個人周旋在陳寫心和顧為止之間,最近的口碑每況愈下,經紀人和團隊都在背地裏責怪他。
他沒有去見方曉是不想将自己不好的狀态帶給她,可是這個姑娘根本不懂得體諒人,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一味的要人寵着,就不能像陳寫心那樣,不需要她的時候就乖乖呆着嗎?
“曉曉。我們先去聚會,把眼淚擦擦,不要讓人看出你哭過,我晚點聯系你。”
方曉驚訝的看着轉身離開的林硯,完全不可置信,他居然不哄她!?居然不繼續解釋下去!
而從回憶中抽身,方曉突然冒出一身冷汗,她太笨了!她忽略一個最重要的問題,那就是陳寫心!這些說不定都是陳寫心挑撥離間的手段!可她剛剛居然問了林硯是不是喜歡上陳寫心這樣的話。
方曉拍拍腦袋,怎麽能這麽問呢!要是真的誤導林硯怎麽辦?他雖然把她當做替身,可是現在的陳寫心已經沒有她的半點影子,難保林硯貪圖新鮮感喜歡上她。
不能!絕對不能!
“小芸。”
趙芸還在思考今天的方曉究竟怎麽了,忽然被叫到,轉悠就看到她笑容,心裏更覺得奇怪,明明她剛才看起來還這麽生氣,這會兒就這麽高興了?
方曉握住趙芸的手,打量着她問:“我們朋友這麽多年,你不會不幫我吧?”
趙芸點頭:“放心,你想讓我幫什麽忙?”
“就是……”方曉湊到她耳朵邊說出自己的計劃,趙芸臉色越來越怪異:“不是吧,雖然我也讨厭陳寫心,但我們真的要這麽做?”
方曉溫柔的說:“我們這不是害她,是幫她。”
“……好吧。”
**
“除了已知的,你知道今晚還有哪些人會出現在聚會嗎?”景蕊邊開車邊問陳寫心。
陳寫心并沒有坐舞團的車,景蕊和洛小優一直等他,雖然現在幾人的關系不是合作,但也是朋友。
陳寫心搖搖頭。
“這個是顧總給你的,讓你特別小心一個人。”洛小優把卡片遞給她。
陳寫心沒立刻接過來:“顧總為什麽要幫我?”
“還能為什麽,當然想挽留你啊,今天還巴巴的帶着我和小優過來看你表演,這麽明顯的目的別告訴我,你看不懂。”想起剛才的舞臺,景蕊由衷的誇贊:“姐們兒,真可惜這種劇院媒體進不來,室內也不準讓人拿出手機拍,要是你跳舞的視頻放在網上,肯定圈一波粉,我看誰還說你不學無術!閃瞎他們狗眼!”
陳寫心無所謂的笑笑:“圈粉不急于一時。”
她現在做的都是為以後做準備,等時機到的時候,她不會再掩飾自己,必定一飛沖天。
陳寫心接過那卡片:“替我謝謝顧總。”
景蕊笑了聲:“要謝你自己謝去,明明就是上司和員工的關系,怎麽搞得跟情侶吵架似的。”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陳寫心眼神頓了頓,心中自嘲,她給過他們之間這麽多機會,哪一次不是被顧為止無情的掐滅?
她重生也不是專程談戀愛的,算了,注定不屬于她的話,強求也沒用。
陳寫心把注意力放在卡片上,然而卡片上根本沒有寫什麽名字,是顧為止親筆書寫的幾句話,祝賀她首演成功。
陳寫心疑惑的擡眸,洛小優忽然抱過來一束花放在她懷中:“顧總讓我轉交給你的。”
她笑得十分暧昧:“他還說,今晚定了餐廳請你吃飯,想跟你詳細聊聊。”
“我們之間還有什麽好聊的?”陳寫心淡淡的看着這束花,神情平靜,根本沒有分毫被感動到,“你們親眼目睹他是怎麽對我的,為什麽還幫他?”
洛小優和景蕊對視,景蕊打哈哈說:“我知道你委屈,但是人家好歹是個大公司老板,有點脾氣是可以理解的,既然現在已經彎下腰在挽留你,寫心,你那麽聰明,不會不知道應該怎麽做吧?混咱們這行的,該低頭的時候就低頭,該順着臺階下就順着臺階下吧。”
陳寫心當然明白,只是偏偏顧為止不行,只有他不行,她其實也知道自己不應該怪他,畢竟他什麽都忘記了,只是她得到過顧為止全部的關注和愛,現在淡漠涼薄的他讓她有些接受不了。
“我不會回聖承的。”
“下定決心了?”景蕊問。
“嗯。”
“那好吧,顧總讓我告訴你,小心點吳家的長子,吳祐。他因為小時候出車禍失去雙腿,從此只能困在輪椅上,這人非常陰鸷記仇,只要讓他盯上,幾乎沒有好果子吃。”
陳寫心陷入沉思,吳祐的大名她當然知道,這個人是許斜同父異母的哥哥,恐怕也是許斜恨之入骨的人之一吧。
還有上次在雲頂傳媒學院遇上的那個吳栎,也是吳家的後代,今晚似乎也出現在劇院,并且許斜也在的。
所以說,今晚可真是好戲亂炖,精彩紛呈啊。
景蕊看她一眼,覺得陳寫心看起來竟然還很感興趣的樣子,不禁蹙眉:“這個吳家可是有名的豪門,這一家子從上到下沒有一個好惹的,家裏也出過女明星,叫做吳秋雨,圈裏的新生代花旦,是你競争對手,今晚不知道會不會出現,要是不出現最好,她可是個刁難跋扈的。大概咱們顧總也覺得你脾氣不好,怕你招惹上吳祐,才特意讓我叮囑你的。”
她脾氣不好?
陳寫心淡笑,看來這一世她的所作所為已經深入人心了。
“放心吧,我為什麽要去招惹吳祐?”
作為一個經紀人,景蕊的洞察力也很敏銳:“我總覺得你今晚上臺表演不是個好決定,怎麽會這麽多人都來了?你知道嗎,今晚party的主辦方就是吳家,你勢必會引起很多人的注意,吳家還有好幾個花花公子,要小心。”
陳寫心聽得眉梢微動:“按你這麽說,今晚是鴻門宴。”
景蕊翻個白眼:“我的祖宗,你才有這個意識呢!吳家可是流星舞團的投資商,舞團裏好幾個舞蹈演員是他們花重金培養出來的,你作為一個過氣藝人卻突然登臺跳舞一鳴驚人,搶了她們的風頭,還加入著名舞團,等着吧,刁難你的一定一波接一波,就問你有幾層皮等着被剝!”
陳寫心深笑:“不怕,有本事都上,我讓他們有來無回。”
景蕊嘆氣:“說得輕巧。”
陳寫心是真不怕,甚至有些興奮,她就喜歡跟聰明人過招。
這會兒天又開始飄雨,陳寫心将車窗放下,眺望遠方霧蒙蒙的天空,收回視線時,意味深長的看向不遠處與她們同行的一輛豪車,黑色的車窗遮得嚴嚴實實,根本看不清裏面的情景,但陳寫心卻知道裏面坐着什麽人。
洛小優打量着陳寫心的笑容,總覺得她這個笑有些瘆人,好像在打什麽壞主意。
“寫心,你在想什麽?”
“沒什麽。”她笑意很深,叫人猜也猜不透。
**
到聚會地點,果然是吳家的別墅。
一排排的豪車停在外面,就差鋪個紅地毯就可以媲美時尚晚宴了。
陳寫心下車前在顧為止送給自己的玫瑰花裏挑了一束,讓洛小優轉送給一個人,洛小優雖然不明白她想做什麽,還是乖乖照做。
進場之前,陳寫心給許斜打了個電話,對方接到她電話似乎很意外:“這個時候,你怎麽會聯系我?”
“送你個禮物,想要嗎?”姑娘的嗓音聽起來誘惑至極,許斜都能想象到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是多麽傲慢無禮。
他輕笑:“我敢不要嗎?”
“聰明。”
陳寫心取出口紅,俯身面對車窗,給本就豔紅的唇再塗上一層,輕輕啓唇:“今天我幫了你,往後你可要記得還人情啊。”
許斜聲音懶散:“我以身相許怎麽樣?”
陳寫心無情的挂斷電話。
許斜愣了愣,笑得更深。
他對陳寫心可真是越來越好奇了,怎麽她什麽都知道,雖然那副勝券在握的模樣很讓人不爽,但的确從來失手過。
景蕊停好車過來:“你怎麽還沒進去?”
陳寫心轉身一笑:“在等你啊。”
景蕊愣愣的走過來,上下左右的打量她:“我去。”
“我就幾分鐘沒看到你,你怎麽轉眼就變得這麽妖豔了?”
陳寫心其實只是加重了口紅的顏色而已,但她是個演員,想要自己的氣質和眼神變得不一樣,是非常輕松的。
今晚注定不會平靜,她就算是來撕.逼的,也要做全場最美的那個。
“走吧。”陳寫心笑着挽住她。
景蕊被迷得都有些腳底打飄,就算同樣是女人也受不了這樣的溫柔鄉啊,更別說裏面那些男人,景蕊突然覺得自己身上背負着巨大的責任,保護陳寫心的責任。
結果當然也像景蕊料到的那樣,陳寫心的入場幾乎讓party沸騰,她當之無愧是今晚最閃耀的明星。一瞬之間,所有人仿佛已經忘記她過去所有的不堪,就像現在這個人是嶄新的,第一次出現在公衆眼前的陳寫心。
角落裏,坐在輪椅上的男人靜靜的看着那個袅袅娜娜走進來的女人,看她半響後,吳祐才垂眸看着手中的信,這是一封求愛信,陳寫心讓人送給他的。
吳祐涼涼的扯起唇角,盯着在人群中優雅穿梭的陳寫心,慵懶的揮了揮手指,身旁的人就推着他輪椅過去。
陳寫心的眼神同樣落在吳祐臉上,目光下移,看着他被黑布蓋着的下半身,那黑色毯子下應該空空如也吧。
大概是因為陳寫心打量的眼神,吳祐本就冷郁的眼神逐漸有些陰鸷。
陳寫心并不害怕,手指輕晃着香槟,唇角彎了彎,吳祐也笑,不過笑容卻殘忍得多。
許多人都有注意到兩個人的不同尋常,原本聚衆說話的人推了推同伴,提醒對方看熱鬧。
吳祐的輪椅停在陳寫心面前,雖然矮她一截,氣勢倒旗鼓相當。
現場莫名變得安靜下來。
吳祐看着眼前美豔的姑娘,舉起手中的東西,手指拿着信揚了揚:“這信是陳小姐讓人送給我的吧。”
陳寫心沉默挑眉。
吳祐笑容玩味:“你在信上說,想嫁給我?”
全場嘩然,竊竊私語,都不可思議的看着陳寫心,一方面訝異她的行事作風竟然這麽大膽,求愛信都送到正主面前去了!一方面鄙夷她愛慕虛榮,居然為嫁進吳家,願意跟一個殘廢在一起。
顧為止剛踏進聚會,就正好聽到吳祐這句話,手中是一支帶刺的紅色玫瑰花,不經意用力之下就刺穿他手心。
他分毫沒感覺到疼,只盯着陳寫心笑盈盈的眼睛。
所以,她想嫁給吳祐?
作者有話要說: 修羅場這不就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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