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不會看婦科的普外科醫生不是好鄰居
梁秋穆的一天是從早上 6 點鐘開始的。
他有清早運動的習慣,最近天氣漸漸暖了,他每天早晨都會在小區裏跑步。6 點半,他運動完回到家中,利落地梳洗、吃早餐,而後開車去上班。小區離分院很近,通常他 7 點半就能到院裏。
那場意外過後,他一直沒有回歸手術臺,平時除了帶教工作,大部分時間都在門診。如今他的門診病人比從前多了很多,上午尤其忙,有時忙到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沒有。病人多了,他也很難做到對每個人如沐春風,但對于每一個病人,他都會認真負責,盡心盡力地去醫治。
這天上午,梁秋穆一早收治了十幾個病人,馬不停蹄地忙到了 10 點鐘,嗓子幹得幾乎要冒煙。趁着叫號系統提示下一個病人進門的空檔,他打開水杯喝了口水,一面朝診室門口望了望。
然而半分鐘過去了,卻遲遲沒有人進來。梁秋穆放下水杯,沖門口喊道:“趙大寶,趙大寶!”
話音未落,一個戴墨鏡的女人進了門。梁秋穆愣了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女人摘下了墨鏡,居然是趙豫。
梁秋穆一臉狐疑:“你叫……趙大寶?”他記得租房合同上,這女人好像叫趙豫,難不成,她租房用的是假名?
趙豫連忙解釋說:“我看廣播叫了好幾遍沒人進來,所以就進來找你了。”
梁秋穆不動聲色道:“加號去分診臺。”
趙豫擺手說:“我不是來看病的,我找你有事。”
梁秋穆有些意外:“什麽事?”
趙豫支支吾吾道:“那個……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
梁秋穆皺了皺眉:“那你等我下班再說,不要影響其他病人。”
趙豫說:“好,我去外面等你,我們中午再說,你可不準偷偷溜走哦。”
梁秋穆沒再理會她,按下過號按鍵,下一個病人進了門,個子挺高,眉清目朗。
趙豫在門口和那人迎面撞上,兩人對視了一眼,趙豫對他一笑,那人也笑了笑,視線追着她出了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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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秋穆看了看病人,輕咳一聲,問說:“喬謙是嗎?哪裏不好了?”
叫喬謙的病人回過頭來,說:“醫生,那什麽,我長……痔瘡了,感覺要開刀,您幫忙看看。”說着就要上前給梁秋穆展示。
梁秋穆趕忙制止,說:“別脫褲子,挂錯號了,我只看肝膽胰,不看痔瘡,去挂號窗口換一下號。”
喬謙“哦”了一聲,又捏着挂號單走了。
梁秋穆一直忙到了中午十二點。他起身活動了一下肩背,走出診室,一擡眼就看見趙豫歪在候診廳的椅子上,懶懶地盯着手機,時不時幹笑兩聲,多半是在刷短視頻。
梁秋穆走上前去,在她面前站定,說:“說吧,找我有什麽事?”
趙豫擡頭看了他一眼,伸了伸懶腰,打着哈欠說:“等了你一上午,我都餓了,我們先去吃飯吧。”
梁秋穆知道這女人難纏,只能帶她去醫院餐廳吃飯。
俊男美女站在一起本就引人注目,趙豫一身拉風的名媛裝扮又太過惹眼,一路上,所有人都盯着他們看,每個跟梁秋穆熟識的同事都沖他擠眉弄眼。梁秋穆被盯得渾身不自在,趙豫卻十分享受衆人的注目禮,大大方方地跟他們點頭致意,仿佛在出席粉絲見面會。
梁秋穆心裏煩得要命,去窗口幫她打了份飯,帶她去了餐廳的角落裏,說:“現在可以說了吧?”
趙豫說:“吃完飯再說嘛,在這裏說不太合适。”
梁秋穆只能耐着性子陪她吃飯。
席間,趙豫一直沒話找話地跟他閑聊,吐槽了幾句通州的偏遠,又跟他套近乎說:“其實,我對醫學也有一定了解。”
梁秋穆頭也不擡地說:“你也學過醫?”
趙豫挑眉道:“我看過十季《實習醫生格蕾》,醫學情節我可是一點都沒跳過,學到了很多醫學知識呢。不信你考考我?”
梁秋穆伸出手,手腕上露出一塊小小的紅斑:“這是怎麽回事?”
趙豫看了看,說:“你先轉過身去。”
梁秋穆偏過了頭去,用餘光掃了一眼,見趙豫忙不疊解鎖手機一頓輸入,估計是在百度。
過了會兒,那庸醫終于查完了病,一臉驚恐地看着梁秋穆,試探問說:“你不會有……白血病或艾滋病吧?”
梁秋穆面無表情道:“這是胎記。”
趙豫讪讪地笑了笑,低頭吃了幾口飯,把餐盤推給他,說:“我吃好了,我們走吧。你們醫院裏有沒有稍微私密一點的地方?”
梁秋穆撿起兩人的餐盤堆在一起,丢到了回收處,随後又帶她去了一樓的圖書角。
現在是午餐時間,圖書角一個人都沒有。趙豫閑逛着轉了一圈,翻了幾本書,忽然看見角落裏放着一臺超聲波電子人體秤,她條件反射一般的站了上去。沒想到,電子秤居然立刻播報起她的體重和 BMI 指數。趙豫頓時大驚失色,一面慌張地揮舞手臂遮擋身後的視線,一面“啦啦啦”地唱起歌來,試圖蓋過電子秤的語音播報。
自打來了通州,她一直沒有找到工作,也沒什麽健身的動力,每天除了泡吧煲劇吃零食,基本沒別的事可幹,體重自然直線上升。外貌和身材一直是她最大的優勢,要是在這個時候把體重洩露了出去,讓她以後怎麽在網紅圈裏混。
梁秋穆看着她,無奈道:“根本沒人注意你好吧?你這樣只會把別人吸引過來。”
趙豫心有餘悸地下了秤,來到等候區,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梁秋穆跟過去,看了看她身後的标識,說:“你坐老弱病殘孕專座了。”
趙豫白了他一眼:“現在這裏又沒有人,你這人幹嘛老是這麽一板一眼啊?”
梁秋穆也懶得跟她争辯,隔着幾把椅子落座,說:“你找我到底有什麽事?”
趙豫又局促起來,嗫嚅着不肯說。
梁秋穆終于失去了耐心:“我還有半小時就要出診了,你不說我走了。”
趙豫這才吞吞吐吐地說:“我可能……懷孕了。”
梁秋穆僵了幾秒鐘,問說:“你确定嗎?”
趙豫點了點頭:“我月經推遲兩周了,十有八九中招了。我一個人在家實在不敢驗孕,又怕你會跑路,所以才來醫院找你。”
自從兩人上次在電梯裏偶遇,這男人見了她都躲着走,除了讓她晚上安靜點,不要打擾他睡覺,再也沒跟她說過別的話。這麽冷漠的男人,肯定幹得出翻臉不認人的事。因而她思來想去,還是決定來醫院堵他。
“我這段時間就只跟你睡過,你可別不認賬。”趙豫又補充了一句。
梁秋穆腦中嗡嗡地響着,面上卻仍舊不露形色:“我下午還要上班,在醫院談這些不方便,等我下班之後去找你吧。”
趙豫點了點頭,轉念一想,又說:“微信給我,萬一你跑了怎麽辦?”
梁秋穆眉一皺:“我為什麽要跑……”說到一半又覺得麻煩,因而丢下一句“算了”,還是把微信給了她。
這天下午,梁秋穆一直心神不寧,好不容易終于熬到了下班。回家的路上,他腦中一遍遍回想着趙豫的話,心想自己不至于這麽倒黴吧,活了 35 年就約了這麽一次,居然什麽狗血的劇情都被他碰上了。
他想到最壞的可能性,焦慮得晚餐也吃不下,丢下工作包徑直去了樓上。
趙豫幫他開了門,一臉憂心忡忡的表情。
梁秋穆雖也憂慮不已,卻只是用平靜的口吻問了句:“驗孕棒買了嗎?”
趙豫點頭說:“買了。”
“去測一下吧。”梁秋穆說。
趙豫直直地盯着他:“先說好,要是真有了,你得對我負責。”
梁秋穆硬着頭皮說:“嗯。”
趙豫帶着驗孕棒去了洗手間,磨蹭了好一會兒才出來,半眯着眼睛把驗孕棒遞給梁秋穆,說:“我不敢看,你看一下吧。”
梁秋穆接過驗孕棒,心裏七上八下。
趙豫又說:“不好意思,剛才太緊張了,尿了一點在手柄上。”
梁秋穆一臉嫌棄地翹起蘭花指,看向驗孕棒的顯示框——只有一道紅杠。
他終于如釋重負,不着痕跡地吐出一口氣,說:“陰性,你可以放心了。”
趙豫也長舒了一口氣。
梁秋穆把驗孕棒丢進了垃圾桶,大步流星地去洗手間洗手。
趙豫跟過去,問說:“那你知道月經怎麽調理嗎?”
“我不清楚。”
“你不是醫生嗎?”
梁秋穆懶得再搭理她,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手,轉身就走。
要出門時,他卻又想起一件事來。
他停下腳步,回過頭來,躊躇着看向趙豫,說:“我上個月搬家的時候,落了點東西在這裏,如果你看到的話……”
趙豫立馬回說:“哦,那天我看到了,忘記給你了。”說着就去電視櫃的抽屜裏翻找。
梁秋穆默不作聲地看着她。
趙豫很快在抽屜裏找到了那張舊駕照,起身遞給梁秋穆,說:“是這個吧?”
梁秋穆接過駕照,沒說什麽,一言不發地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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