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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馬奔赴北邊, 耗時已經将近三日夜,途中雪山連綿,懸崖峭壁, 車和馬都寸步難行, 只能人人負重,翻山越嶺。往後幾天,更因為天氣酷寒, 驿站和哨崗都無法安劄, 相裏飛盧一行人徹底和王城斷了聯絡。
只剩下前幾天的書信,原樣發回了王城,每天三封,都是簡略報告位置與平安。
容儀立在城牆頭,天天數日子,等禁軍把相裏飛盧的信送來。沒送來的時候,就瞅着信封末尾的字跡看。
相裏飛盧的字跡很俊秀, 龍飛鳳舞, 飛白點墨。沒封書信的末尾, 會問佛塔裏的人是否平安。
佛塔有他也有青月,容儀就是覺得,這是寫給自己的。他喜滋滋地把每一封信都收起來放好。
“你們這邊的人,收治一匹赤炎金猊獸,大概要多久?”容儀把信收好了,仍然坐在房檐上,估算着凡人的戰力,“三天, 兩天?”
他收拾一只這種小獸, 只是須臾間的事, 而且赤炎金猊獸是火族,他不用動手便可以讓其臣服。但是沒有任務在身,他也不能随便幹預。
旭日剛升,日光在屋檐上灑下一層碎金,容儀無聊摸着屋檐角蹲着的一只嘲風瑞獸,身邊堆了一堆翻爛的話本小說。
小神官抱着一把斬妖劍,渾身緊繃,死死地注視着姜國的每個街道角落,答話都不敢分神:“說不清楚。看史書記載,當年黑麒麟過境,孔雀護法,聯合羅剎古國力量,獵殺布局,用時三月,恢複邊境秩序,打點善後事宜,用時将近兩年。”
“兩年?”容儀不清楚凡人的這些歷法時間,自己在心裏暗暗琢磨着。
天界沒有夜晚,凡人入了夜,總是諸事不宜,看不清東西,還要點燭火。不過相裏飛盧在的時候,他倒是很喜歡夜晚。
入夜後佛塔上不點燈,就誰也看不清誰,只有眼神在暗處發亮,每次卯時天未明時,相裏飛盧收劍下去休息,他也就跟着從屋檐上跳下,跟他一起往下走。
黑的地方,兩個人就牽着手走,你撞我我撞你,再一路撞回床榻上。
為了時間快點過去,容儀努力地看自己沒看完的話本子,以此來抵禦沒有相裏飛盧,也沒有激情火辣夜晚的悲傷。
他已經傳令去了天界,讓小龍們搜集天書典籍,收集好了就送下來,還要一段時間。不知道為什麽,他不太願意回天界等他。
天上一天,人間一年,他如果錯過一天,就是錯過相裏飛盧一整年。萬一他不小心喝醉了果酒,睡上七八天,那麽等他回來,相裏飛盧說不定都和別人成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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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通宵看了兩三本書,然後好好地睡了一覺,爬起來的時候,天光大亮,小神官依然盡職盡責地站在佛塔上。
容儀伸了個懶腰奔上去:“過了一年了嗎?”
“小公子,才過兩天呢。”小神官答道。
“那還要多久,才到一年?”容儀覺得有些着急,小神官想了想:“還需一百五十二個這麽長時間呢。”
容儀瞪圓了眼睛:“原來還要這麽久嗎?”
他随即覺得有些郁悶。正在這天之後,相裏飛盧連信也不寫了,容儀也不再去佛塔頂端坐,只是回到房中看書,看累了就睡,睡醒了就再看一遍。
只是屋檐下更漏聲聲,他算着時間,卻過得這樣慢。
連天上的小龍也不知道在做什麽,這麽多天了,要它們尋找天書的任務也遲遲未行。
容儀無聊地翻着手裏的小傳,小聲嘀咕:“兩情若在久長時,可怎麽忍得了朝朝暮暮呀。”
“笨鳳凰。”
空中飄來三個字,容儀裹着被子,懶洋洋地往上瞅,便見到降三室大明王與軍荼利大明王一起來了。
軍荼利大明王笑道:“難得見你這個沒文化的鳳凰,也能哼哼兩句酸詞來。如今,我們的小鳳凰也得相思病了?”
容儀瞅了瞅兩位明王,此刻不是相裏飛盧的任何人,都讓他覺得索然無味。
他萎靡不振地又縮回了被子:“大明王們來到這裏,與小輩有何指示?”
“幹什麽?小鳳凰,你是不是忘了什麽事,嗯?”軍荼利大明王笑吟吟的,“在天界的事。”
容儀接着縮在被子裏不出來,悶悶地說:“不知道,我都要辭職了。我也沒什麽別的事了。”
“且不說你前些日子收了一個小執行人當徒弟——我看你恐怕連那徒弟的姓名都忘了吧?”軍荼利大明王提醒道。
降三世大明王第一次下界來找他,沒說話,只是很有興趣地到處看看,還拿了容儀一枚果子吃。
這位大明王來得有些稀奇,屬于梵天最佛系不八卦的一位明王,容儀對他的佛系與沉靜很有幾分敬重,一般也不打擾他,只有還小的時候,曾經跳上過這位大明王的肩頭。
容儀想了想,是有這回事:“名字我還是記得的,叫蘭刑,長得很好看。他怎麽了?我還沒有來得及去找他。”
“一晃都這麽久了,你倒是個沒心沒肺的,把人家晾着這麽久。”軍荼利大明王随手拿了一片瓜果,咬了一口,“這件事,倒也不是要緊事,你再仔細想一想,什麽事情忘了?”
“你少吃點,這些瓜果是佛子留給我的最後一批了。”容儀咕哝着,聲音依舊萎靡不振,“不知道。”
“天罰,天罰啊!”軍荼利大明王耐心等了班上,見他真的不猜,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幾個時辰前說的有天罰,你全忘了?”
“人間已經過了三個月。”容儀的聲音仍然萎靡不振,透着深沉的悲傷,“要罰就罰吧,天雷一道劈死我,我涅槃新生了,不當神靈,就當一只普通鳳凰去與佛子作伴。我不要什麽金玉窩,呆在他袖子中也就是了。還能幫他撓赤炎金猊獸幾爪子。”
軍荼利大明王說:“容儀,你是不是沒聽見?天罰?那是天罰!很痛的哦!”
容儀把腦袋埋進被子裏:“那它趕快降下來給我,既然這次降三世大明王和你一起來了,而上次你又說降天罰的不是你,那麽想必就是降三世大明王了。有什麽刑罰,我認了。趕快罰了我,讓我早些見到佛子罷。”
“這不得了。”軍荼利大明王嚴肅起來,“孩子瘋了。來來,誰給你降天罰先不論,你先跟我回梵天。”
容儀一動不動。
軍荼利大明王過來拉他,指尖一指,容儀變回了鳳凰原身,團成一團,爪子仍然非常穩定地勾着床鋪。
軍荼利大明王來提他,提了好半天,才把容儀的爪子和床鋪分離開,把這只肥鳳凰抱進了懷裏。
容儀依然頹廢地埋着頭,把腦袋藏在羽毛裏。
軍荼利大明王滿臉愁容,召來祥雲,騰雲飛往梵天。
“天罰,要現在降麽?”
降三室大明王跟着一起。此時此刻,他轉過臉來,手指微動,身上的變化術也随即消去了。
站在軍荼利大明王身邊是一個男子,一身素衣,銀白長發,暗紫色的眼裏如同流雲湧動。
“先回天上吧,辛苦上神還這麽遠跑一遭。”軍荼利大明王瞅了瞅懷裏死死扒拉着的鳳凰,“本來想說你變個他認識的人,出其不意降個禍,他也不至于太害怕,如今我看這鳳凰算是完了,不過就是分別兩地,沒出息的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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